2003年9月初去社科院工經所做博后,大約是11月初的一個星期二,是研究人員每周兩次的返所日,下午時返所的人基本都走的差不多了,我在上網下載“JSTOR”中的文章,辦公室的樊主任叫我,“周勤,這有感冒疫苗,你去打一支”。我問:“為什么給我?”,“這是院里給五十歲以上的老同志發的,但是今天返所的人少,多出來幾支,不打浪費了,七十多塊錢一支呢”。
本人以前除了小時候種過牛痘外,重未打過其他預防針,加上那段時間不斷感冒,也有心試試,所以就拿了一支。從三樓下到一樓的醫務室一問,感冒期間不能打疫苗,要等好了以后才行,醫生告我放在冰箱冷藏室或者放在室外即可,于是回到皂君廟的宿舍放在窗外。
不覺一周過去。感冒基本痊愈,周二返所時就打了一針,也沒有抱太大希望。
可是,過了一個月回南京,愛人說起“你今年冬天很奇怪,最近一個來月電話里沒聽你說自己咳嗽,難道北京的暖氣可以治病嗎?”我這才想起這幾年每到秋末冬初,南京氣溫變化較大,很容易感冒,馬上就轉為支氣管炎,最后就是不停的咳嗽,看了幾家醫院醫生都說,這是教師的職業病“慢性咽炎”,沒有什么辦法。不斷的打針吃藥,嚴重時,晚上必須含著“西瓜霜”含片才能入睡。于是,就告訴愛人打感冒疫苗的事情,別的想不出其他原因,因為到北京后與打疫苗期間還感冒過兩次,其中厲害時到附近的北交大附屬醫院掛了水。
人是容易好了傷疤忘了疼,要不是愛人提起,自己也就忘了咳嗽的事情。但是,有了這次經驗,我04年后到了每年國慶節以后,新感冒疫苗出來,即到防疫站打一支,一般國內合資企業生產約90元,進口的100元,全部自費,不覺已經打了五年,06年給母親,07年國慶節后也給父母打了預防針,似乎效果不如我明顯。但是,也減少感冒的頻率和強度。
最近做國家發改委和財政部委托的國內醫療衛生方面的課題,討論中國醫療衛生改革和婦幼保健的資金籌集和使用問題,一個十分棘手的問題是醫療和衛生之間的界限和兩者的成本分攤和收益關系。
想想自己這幾年打感冒疫苗的經歷,總覺得有些東西值得寫寫。于是,將那幾年的病例翻出來看看,現有保留的病例記錄最早是1997年3月,到08年4月。其中97年9次,98年1次,99年8次,缺00年,01年2次,02年2次,03年3月前3次,下半年沒有,04-06年各1次(記得這3次中至少有2次是我為小孩拿藥才去看的,我自己記憶中僅在06年12月感冒過1次),07年至今沒有,雖然也有過不舒服,但是都沒有到專門去看病和掛水的地步。97-08年期間看感冒共計32次,其中15次冬季。因為有些記錄丟失,而03年9月-05年9月期間約15個月在北京,這個記錄不是太全,但是,97年-03年共計29次,病例中有記錄咳嗽超過1個月有3次,掛水和透視11次,看來我一般是挺到實在不行才去醫院。
我們可以計算一下這幾年我的看病成本,如果計算上述97-08年的不完全統計32次看病記錄,以每次平均100元,共計3200元,按照平均個人支付10%計算是320元;而12年中我個人打疫苗12次,以每支80元計算960元,即使我每年不再感冒,個人支付也遠超過看病的個人支出部分。但是,考慮整個社會為此的支出,以及我在生病過程中忍受的痛苦,以及由此減少的產出。由此,一個簡單的問題可以提出,感冒疫苗對我是十分有效的,那么為什么我沒有早一點去打疫苗,很簡單就是我不知道是否有效?更主要的原因是疫苗我必須自費而不是免費,也不是法定必須,在不知道是否有效的條件下,我不可能去做一個未來無法預期的事情。況且許多人都認為疫苗可能減少個體自然抵抗能力,自己不主動打疫苗是十分自然的事情。
顯然,長期以來我們一直討論我們過去在較低經濟發展水平下,卻提供了一個較全面社會醫療保障體制,而經歷30年高速的經濟增長率過程后,我們的保障水平沒有發生本質變化,原因是什么?
由于利益主體與行為主體之間的分離,也就是存在外部性問題,導致市場不可能提供免費的疫苗,而防疫的受益者難以分辨是否是疫苗起的作用。就像本人的經歷,如果不是免費獲得疫苗,我自己不可能主動去打疫苗,況且疫苗不是對每一個人都有明顯效果。但是,對于整個社會而言,這是一個具有統計意義的概率,主要是政府放棄了相對比較成本較低的防疫體系,而將資源大量用于下相對昂貴醫療中去了。
回到我們討論的醫療衛生體制改革的問題上,現在主要討論“看病貴和看病難”,可以換一個思路,現在那些病是可以通過防疫減少或降低,目前感冒公認是可以免疫,而每年因為感冒引起的并發癥是排在死亡率的第一位,況且,從本人的經歷可以看出,只要每年減少一次感冒就可以彌補疫苗的成本。但是,從人的本能來看,人們一般不肯在沒病的情況下主動去打針吃藥,而從市場經濟環境條件下,如果不收費也無法進一步研發新疫苗,甚至自身生存都難以維持,這也許就是在進入市場經濟后,大量的原有防疫體系難以維繼的主要原因。實際上,作為政府如何提供給全體民眾一個低廉有效的衛生服務產品是最為重要的,從這個意義上講,防病是一個更加有效和低廉的手段。過去的體制轉化過程中,政府沒有探究是否可以更加有效地利用現代市場機制來建立防疫體系,避免傳統計劃經濟下防疫體系的種種弊端,而不是將其完全放棄和全部交給市場經營。
如果我們回顧SARS期間我們動用社會資源來進行防疫的過程,盡管我們在這次防疫過程投入了大量資源,但是,比較染病之后的治病費用依然是十分低廉的,況且人的生命是無價的。那么,可以看出政府是可以提供相對低廉的防病體系的。為什么一定要到極端的條件下,我們才愿意將資源用于防病呢?顯然,我們還沒有建立一個十分有效的制度安排。
所以,我個人認為,中國醫療衛生體制改革的基點應該是比較提供相同健康水平下的全社會的成本支出,以此出發,防病就成為更加緊迫需要解決的問題,如果體制改革中的制度安排,不是通過減少看病人數和看病頻率,如此龐大的人口基數是任何供給力量也無法滿足,而一個民族的健康水平一定可以通過醫療水平來提高,但是,一個幸福的民族必須建立完善的防病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