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跨越資本主義“卡夫丁峽谷”的設想,是馬克思晚年在研究俄國等東方落后國家的未來發展道路時提出來的。自被提出以來,由于自身的迷人魅力,其一直是馬克思主義者津津樂道而又歷久彌新的話題。然而,對同一個問題,不同的研究者往往會得出不同的、有時甚至是截然相反的結論,這就有一個正確理解馬克思“跨越”設想的問題。就馬克思“跨越”設想研究中的幾個問題提出自己的一孔之見,以就教于同仁。
關鍵詞:跨越;卡夫丁峽谷;世界歷史;十月革命
中圖分類號:B016.9文獻標志碼:A文章編號:1673-291X(2008)09-0171-02
一、“跨越”設想的基本內涵問題
“跨越”設想的基本內涵問題,是馬克思整個“跨越”設想研究中的首要問題,只有準確把握了馬克思“跨越”設想的基本內涵,我們對相關問題(比如,“跨越”設想與后來的俄國十月革命及中國革命的關系問題等等)的認識才有可能準確,對其的分析才有可能透徹。
跨越資本主義“卡夫丁峽谷”的設想,是馬克思晚年在研究俄國社會未來發展時提出來的。關于這一問題的論述主要集中在馬克思給《祖國紀事》雜志和俄國女公民查蘇利奇的回信及草稿中: “一定要把我關于西歐資本主義起源的歷史概述徹底變成一般發展道路的歷史哲學理論,一切民族,不管他們所處的歷史環境如何,都注定要走這條道路,……他這樣做,會給我過多的榮譽,同時也會給我過多的侮辱。” [1]“最后,因為我不喜歡留下‘一些東西讓人去揣測’,我準備直截了當地說。為了能夠對俄國的經濟發展作出準確的判斷,我學習了俄國,后來又在許多年內研究了和這個問題有關的官方發表的和其他方面發表的資料。我得到了這樣一個結論:如果俄國繼續走它在1861年所開始的道路,那它將會失去當時歷史所能提供給一個民族的最好的機會,而遭受資本主義制度所帶來的一切極端不幸的災難。”[1]因為“和資本主義生產是同時代的東西,所以它能夠不通過資本主義生產的一切可怕的波折而吸收它的一切肯定的成就。”[1]
然后在馬克思、恩格斯1882年合寫的《〈共產黨宣言〉俄文第二版序言》中,他們用深思熟慮的語言,更為謹慎地表達了這一思想:“假如俄國革命將成為西方無產階級革命的信號而雙方互相補充的話,那末現今的俄國土地公社所有制便能成為共產主義發展的起點。”[1]
從以上所引的散見于馬克思不同作品中的關于跨越資本主義“卡夫丁峽谷”的論述中,我們大致可以歸納出這一設想的基本內涵,也就是說,關于“跨越”問題,馬克思認為必須具備三個因素:(1)“跨越”的基礎:在俄國社會中農村公社的存在;(2)“跨越”的前提:和資本主義處于同時代;(3)“跨越”的現實條件:外部的推動。
顯然“基礎+前提=可能性”,而“外部的推動”才是這種可能性變為現實的最終決定力量。所以,“‘跨越’設想=基礎+前提+現實條件”,三者合一,缺一不可,這就是馬克思跨越資本主義“卡夫丁峽谷”設想的基本內涵。
二、“跨越”設想與“世界歷史”思想的關系問題
1.馬克思的“世界歷史”思想
馬克思的“世界歷史”思想是在借鑒前人研究成果,特別是在批判改造黑格爾世界歷史思想基礎上產生的。黑格爾的世界歷史思想是對人類歷史研究中混亂歷史觀的有力沖擊,但由于黑格爾把歷史發展歸結為“絕對精神”的驅動,所以他對歷史的整合在根本上是不中用的。而馬克思認為:“歷史向世界歷史的轉變,不是‘自我意識’、宇宙精神或者某個形而上學怪影的某種純粹的抽象行動,而是完全物質的、可以通過經驗證明的行動,每一個過著實際生活的、需要吃、喝、穿的個人都可以證明這種行動。”[2]由此,徹底擺脫了以往人類歷史研究中的神秘主義和唯心主義的泥沼。
19世紀40年代,在《德意志意識形態》與《共產黨宣言》中,馬克思系統地闡述了這一理論,指出世界歷史是相對于民族史、地域史而言的,是大工業以來各民族歷史相互作用的產物,是特指各民族、各國家通過普遍交往,進入相互依存狀態,使世界整體化以來的歷史。
就像任何事物都有一個產生、發展和成熟的過程一樣,馬克思的“世界歷史”思想也經歷了一個逐步發展和成熟的過程。如果說《德意志意識形態》的問世標志著馬克思“世界歷史”思想的產生的話,那么,跨越資本主義“卡夫丁峽谷”設想的提出則是“世界歷史”思想的嫻熟運用和最終成熟的標志。
2.“跨越”設想與“世界歷史”思想的關系
在“世界歷史”思想的形成過程中,馬克思對資本主義的發展給予了充分的肯定,他認為,“資產階級,由于開拓了世界市場,使一切國家的生產和消費都變成世界性的了。”“資產階級,由于一切生產工具的迅速改進,由于交通的極其便利,把一切民族甚至最野蠻的民族都卷到文明中來了。它的商品的低廉價格,是他用來摧毀一切萬里長城、征服野蠻人最頑強的仇外心理的重炮。它迫使一切民族——如果它不愿滅亡的話——采用資產階級的生產方式;它迫使它們在自己那里推行所謂的文明,即變成資產者。一句話,它按照自己的面貌創造出一個世界。”[2]即使是對資本主義侵略給東方國家造成的巨大災難,馬克思也僅僅是表現了無限的同情:“的確,英國在印度斯坦造成社會革命完全是被卑鄙的利益驅使的, 在謀取這些利益的方式上也很愚鈍。但是問題不在這里。問題在于, 如果亞洲的社會狀況沒有一個根本的革命, 人類能不能完成自己的使命。如果不能, 那末, 英國不管是干出了多大的罪行, 它在造成這個革命的時候畢竟是充當了歷史的不自覺的工具。這么說來, 無論古老世界崩潰的情景對我們個人的感情是怎樣難受, 但是從歷史觀點來看, 我們有權同歌德一起高唱‘既然痛苦是快樂的源泉, 那又何必因痛苦而傷心? 難道不是有無數的生靈, 曾遭到帖木兒的蹂躪? ’”[3]
顯然,在這里,馬克思表達了這樣兩層意思:其一,世界歷史是伴隨資本主義的發展而出現的,是資本主義首先開創了世界歷史;其二,各民族國家要想走向世界歷史就得自覺不自覺地接納資本主義。這是緊密相連的兩層意思,其核心在于肯定資本主義創造的世界歷史。
那么,是不是一切國家都必然要通過資本主義走向共產主義呢?筆者認為不是,在19世紀40年代“世界歷史”思想提出時不是,到了“跨越”設想提出時更不是,只是在“世界歷史”思想提出時它更多地表現為一種“邏輯必然”,而到了“跨越”設想提出時它已經成了“現實存在”而已。
馬克思晚年通過對摩爾根《人類學筆記》等的研究,發現之前東方社會的發展就有其不同于西方的獨特規律,特別是俄國社會仍然存在著大量的農村公社的事實。
“世界歷史”思想的提出的最偉大的意義在于,區別了“世界歷史”的一般趨勢和通向“世界歷史”的特殊道路,并完成了兩者的最終統一(筆者不贊同籠統地講“單線論”和“多線論”的統一),所以,“跨越”設想非但不是對“世界歷史”思想的否定,相反,恰恰是對“世界歷史”思想的嫻熟運用和最終完成。
三、“跨越”設想與俄、中革命的關系問題
1.俄、中革命是對“跨越”設想的驗證嗎?
關于“跨越”設想與俄、中革命的關系問題,歷來是研究馬克思“跨越”設想的人們爭論的一個熱點問題,其間,大致可歸為兩類:一種觀點認為后來的兩國革命是對馬恩“跨越”設想的證實;相反,另一種觀點認為,無論是俄國還是中國,在發生革命的時候都已經有了資本主義的不同程度的發展,所以“跨越”根本無從談起。
對此問題,筆者是這樣理解的:我們注意到馬克思在給《祖國紀事》雜志的信中講到過這樣一句話:“如果俄國繼續走它在1861年所開始走的道路,那它將會失去當時歷史所能提供給一個民族的最好機會,而遭受資本主義制度所帶來的一切極端不幸的災難。”[2]可見,馬克思是非常清楚1861年以后,在俄國資本主義已經有了迅速發展的事實的。所以,有些人所謂的“跨越”是指某一國家在跨越前并沒有資本主義的發展的論斷是沒有根據的,因為,那樣的話,顯然是說馬克思提出“跨越”設想不過是在打自己的嘴巴而已。就像我們前面在談論“跨越”設想的基本內涵問題時提到的,關于“跨越”問題,馬克思認為必須具備三個因素:(1)在俄國社會中農村公社的存在(基礎);(2)和資本主義處于同時代(前提);(3)外部的推動(現實條件)。基礎+前提=可能性,而“外部的推動”才是這種可能性變為現實的最終決定力量。因此,說后來俄國和中國革命的勝利是馬克思“跨越”設想的驗證是不正確的,但兩者又有著內在的區別:說俄國不是“跨越”設想的驗證,并不是說俄國在之前已經有了資本主義,而是其沒有像馬克思所說的“外部推動”(或者叫革命互補);對中國而言,除了像俄國革命一樣不具有馬克思所說的“外部推動”(或者叫革命互補)以外,它還缺乏“跨越”的根本基礎,有些像馬克思在談到印度時所講的,它已成為“外國征服者的獵獲物。”
2.列寧對馬克思“跨越”設想的揚棄
在馬克思看來,“交往的任何擴大都會消滅地域性的共產主義。共產主義只有作為占統治地位的各民族‘一下子’同時發生的行動,在經驗上才是可能的,而這是以生產力的普遍發展和與此相聯系的世界交往為前提的。”[3]“無產階級只有在世界歷史意義上才能存在,就像共產主義——它的事業——只有作為‘世界歷史性的’存在才有可能實現一樣”[2]。可見,在談論“共產主義”的時候,馬克思總是將它與“世界歷史”聯系起來。應該說這是無可非議的,也是非常正確的,但是,或許正是由于馬克思總是將兩者放到一起,所以他在更多強調共產主義事業的同時,在某種程度上忽略了共產主義事業與共產主義革命的區別,也因而他的“跨越”設想自始至終都強調“外部的推動”。
列寧領導的俄國十月革命的勝利,雖然不能說是馬克思“跨越”設想的驗證,但它受到馬克思“跨越”設想的啟迪應該是沒有疑義的,至少對于馬克思以后的共產主義者來說,他們應該清楚地知道“東方落后國家在走向共產主義時可以有自己的獨特道路”、“民族國家在融入世界歷史的道路中,必須借鑒資本主義的一切肯定成果”。同時,在繼承這些積極思想的同時,列寧對社會主義革命和社會主義事業作出了明確區分,提出了“社會主義革命有可能在一國首先取得勝利”的著名論斷并最終領導俄國取得了十月社會主義革命的勝利。所以,筆者認為,列寧領導的十月革命的勝利,是在揚棄馬克思“跨越”設想的基礎上,結合當時國際國內的實際情況下的產物。
參考文獻:
[1] 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9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63:129-431.
[2] 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87-226.
[3] 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2:68-86.
[責任編輯王曉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