懊悔

作者提示：本文純屬虛構，切勿對號入座。有好奇者可按文中電話號碼撥通尋趣。

經過一天一宿的長途旅行。馬秋到了最終目的地K城。K城雖不是純南方城市，但是已經有了南方城市的某些情調兒。比如街道建筑，行人的服飾等等。

他被安排下榻的去處是五星級的賓館，這家五星級賓館從里到外全是歐美風格的。一進院子便使你覺得置身于另一個世界。馬秋的房間恰被安排在賓館的三樓——這是最好的一層樓，房間又是朝南，可謂好上加好。

那位美貌大方的女服務員為他打開房間的門后，很禮貌地請他進去。他還不等進屋，就被天棚上的那個吊燈吸引住了。那是怎樣的一款吊燈啊，它設計新穎別致而且極其美觀大方。

女服務員將屋里的各樣設備向他介紹了一遍后，便走出了房間去。

原來最吸引他的還不止是天棚上的吊燈，還有房間南端的陽臺。通過透明的玻璃就可以看見，陽臺上有花有草，茂盛的花草還簇擁著一套竹制桌椅。他拉開兩扇玻璃門走到陽臺上，放眼一望，才發現了那妙不可言的景象。進入他眼簾的是一泓靜靜的湖水，湖的沿岸有供人走的彩石路，有供人消閑游樂的亭臺小閣，再就是花草鋪地，柳綠成蔭……

他放眼看了一陣不打緊，只覺得滿身的疲勞悄悄地都溜走了，剩下的是神清氣爽，加上滿身的舒服自在。

光線漸漸地暗下來，說明夜就要降臨了。他去餐廳吃了頓晚餐，在院子里走了幾圈兒后就回到房間里來了。他洗了個溫水澡，不由得困神就悄悄逼近了他。他上了床，雖然已經困意濃濃，但是他還有點兒舍不得閉上眼睛進入夢鄉，因為他還沒有看夠呢。沒看夠什么呢?一是這別墅般的高檔房間，再有那窗外如畫般的幽美環境。他多么像置身于一套舒適豪華的別墅里啊!

別墅啊別墅，他夢寐以求的東西卻永遠不能到手。今天，就讓他享受一次吧，品嘗一次吧，哪怕是短暫的也是好的。因為困神的厲害，終于他還是躺下了。雖然他已經微閉了眼睛，但是一些景象的碎片還是不住地在他腦海里浮現。由房間出現別墅，由別墅出現金錢，又由金錢出現一張報紙，一張神秘的報紙!原來那張神秘的報紙是他在火車上的臥鋪包廂里發現的。他從茶幾上拿起那張沒頭沒尾的報紙，隨便看了一眼，因為沒有發現什么新奇東西，就隨手放下了。可是坐在他對面的旅客卻提醒他一句說，你再看看報上的廣告。他這才重新拿起來細看，發現報紙上還有一排印著美女頭像或是美女大半身的彩色廣告。這也沒引起他多大興致。因為這類圖片他見得多了。在對面旅客的提醒下，他又看了圖片下面的文字，原來這是一些招徠“助孕”的廣告詞。大致意思是，某女貌美且富有，因丈夫如何如何，喪失要子能力，故尋異地健康男人助孕。如成功，可先后給報酬數百萬元。廣告最后提供聯系電話號碼。

他連著看了幾則，發現內容大同小異，便放下那張報紙略有些震驚地說：“如今的中國也趕上外國開放了。”對面那位旅客看著他，好像還要等他說下去，但是見他沒有再說什么，便微笑了一下將那張報紙收回去了。以后馬秋就將這件事情完全忘記了。不知怎么，現在由賓館房間想到別墅，由別墅突然想起那張報紙，由報紙又想到那些求助孕的廣告來了。200萬、280萬、300萬……哪一則都承諾一筆巨額報酬，哪一筆都夠買一幢高檔甚至豪華別墅的。天哪，你怎么就輕易把這個良機放過了呢?還有比你再傻的嗎?還有比你再遲鈍的嗎?

想到這兒，困神早就悄悄溜走了，他再也睡不著了。他對自己“頭腦遲鈍”總是又恨又悔的，今天是這樣，以前也是這樣。今天好像更兇些。他忽一下坐起來，不住地拍打著自己的腦門兒說：“死腦袋，當時為啥就不開竅呢?為啥不細看看那張報呢?最最懊悔的一件事是，當時為啥不抄下幾個聯系電話號碼來呢?現在看，每一個聯系電話不是單純的一串阿拉伯數字，原來那就是一捆一捆的人民幣呀!就是自己夢寐以求的豪華別墅啊!

錯錯錯!他連聲地說。

悔悔悔!他又連聲地說。

一陣陣的懊悔襲擊著馬秋，讓他再也不能入眠了，他索性穿上衣裳，走到陽臺上，再去觀賞眼前的景致，但是先前那種感覺卻蕩然無存了。

馬秋在陽臺上來回地走著，腦海里還是浮現著那張報紙。要是能記下那張報紙的名字也好。明天就可以找地方去買一張，可惜那是一張既無頭又無尾的報紙，根本就沒有什么報紙名字，又上哪兒去買到它呢?如果那位對面坐著的旅客是熟人也好，可以和他聯系一下也就什么都解決了。當時兩人只是萍水相逢，這刻在一列火車上，一下車就你我不相知了，談什么聯系呢?這樣一想，他就更有說不出的懊悔來了。本來他該享受這很輕松很舒服的一夜，瞬間就變成了苦熬這懊悔難眠的一夜了。

馬秋總算熬過了一宿，天一亮，他就一個人跑到了火車站。他巴望著再看見那張報紙，他知道這全是夢想，是夢想他還是趕來了，而且坐了幾十分鐘的公交車來的。最后他又垂頭喪氣地離開了車站。回來的時候他特意光顧了幾個售報亭，有的還沒有開門。開了門的也看不見那張報紙。那張報紙對他來說再不是普通的報紙。而是一捆捆可觀的人民幣，或者說就是一幢豪華別墅。

有了這樣一件心事裝在他腦袋里，他就很難專心致志地參加這幾天的活動了。這也是非常非常自然的。人嘛，總不能一心二用，這是古人早就說過的話。

五天時間熬過去了，馬秋回到了家鄉來。

人原來是個很怪的高級動物，他什么心情都可以產生，但是隨著時間的變移，什么樣的心情也可以消失。時間過了不到半月，那件使他懊悔不及的事情就在他的頭腦里暗淡了。那張使他驚魂的報紙也漸漸地消失了。

馬秋又變得平靜起來，也變得理智起來。對于豪華別墅，他的欲望也不再那么強烈了。

一切歸于平靜。一切歸于自然。

在馬秋上班的路上有一家售報亭，平常經過它的時候。他連看都不愿看它一眼。因為他的辦公室里有看不完的報紙，用得著他再掏腰包去買報紙嗎?這一回他有些反常，經過售報亭時，情不自禁地停下來光顧了一下。他萬萬沒想到，一次光顧卻給了他一個驚喜。是的，他無意中發現了那張報紙，那張曾給他帶來遐想和懊悔的報紙。千真萬確是那張價值連別墅的報紙。他急忙買了一份，覺得不夠，又買了一份，又買了一份還覺得不把握。就再買一份。連賣報紙的都感到了驚異，便問他。你是收藏嗎?他什么也沒回答，拿起報紙急忙走去。

這樣的報紙他能到單位里去看嗎?絕不能，這樣的報紙他能回到家在老婆面前看嗎?也絕不能。他選擇了一個最好，也最保險的地方——收費廁所。他進了廁所的一個小間里，將門插好。點燃一支香煙，便細細地看起來。

報紙上還是那一排廣告。有一則是這樣寫的：“溫柔淑女張玉琴，30歲(身份證號碼500201197805159362)，氣質高雅。漂亮迷人，夫因車禍遇難，終日輪椅相伴，龐大家業盼繼承人，我與夫商量借貴報尋異地健康品正之男士助孕，通話滿意后先將28萬元定金匯至你賬上，去你處同居有孕后(醫檢證明)另謝280萬。電話：13220365609”

另一則這樣寫道：“悲傷女吳玉秀。31歲(身份證號碼：500185197708113482)，美麗動人，原為車模，嫁富商做二房，夫年邁不育。為與前妻奪家產，尋外地無病史男共孕一子，通話滿意辦好手續一小時匯定金30萬，見面共度良宵，醫檢受孕后再付200萬(保密)，電話：13075422696”

第三則寫道：“文件號B-2，本廣告公證號20081028，孫麗佳，31歲，溫柔豐滿，夫億萬富商，因先天不育，家業無后繼承，現特尋健康男圓夢，通話有緣付30萬定金，受孕后再付200萬。電話：13032333505”……

看完了報紙上登的所有廣告后，馬秋便掏出筆來記錄廣告上提供的電話號碼。他走出廁所時才發現，衛生人員一直在門外等著他出來。

他來到單位辦公室。小心翼翼地將報紙藏好。就開始考慮下一步行動了。下一步的行動也很簡單，就是打電話。可是這個電話并非一般電話，一旦摸起話筒來就意味著背叛了什么。背叛了什么呢?一是妻子；二是道德。先說妻子。妻子是個老實人，自結婚以來可以說對他一心一意，毫無二致。兩人的感情說不上最好。蠻可以說不錯。背叛了她應不應該呢?答案是肯定的。但是他又想到，我得了錢又不是干別的，而是買豪華別墅啊，享受時也有她一份呀。想到這里時，他就覺得背叛老婆有理了。甚至他覺得這并不是背叛老婆。而是暫時瞞一下老婆罷了。至于背叛道德嘛，他認為。都什么年月了，犯得著拿著老一套的道德觀念束縛自己嗎?

想到這里，馬秋就變得坦然了，心安了，愉快了，也勇敢了。他不由自主地來到一家電話超市，很果斷地摸起了電話聽筒，按著他記錄的一個電話號碼迅速地撥通了。

回話的是一個聲音像女人似的男人，年齡和相貌都無法估計。那人操著一口普通話問道：“你找誰呀?”

馬秋的胸膛里怦怦地猛跳了一陣，待稍稍平靜下來才回答道：“我找孫麗佳啊。”

對方：“我是孫麗佳的代理人，有事你說吧。”

馬秋嗓子里像有個東西，哦啊了半天也沒講出一句完整話來。

對方笑了笑說：“你是不是想談助孕的事呀。”

馬秋忙說：“是啊，是啊……”

對方說：“半個小時后你再來電話吧，我立刻通知孫麗佳小姐。”

馬秋問：“怎么還半小時呢?”

對方答：“她接到我電話后，要從家里開車過來嘛，當然要半小時啦，”

馬秋只哦了一聲。

對方便扣了手機，

馬秋在電話超市好不容易熬過了三十分鐘，當他再按原號接通電話時，果然傳來孫麗佳的聲音。

她的聲音很細很好聽，每一句都能叫馬秋動心。

她問：“你今年多大呀?”

馬秋：“35歲。”

孫麗佳：“你的年齡正好，我好高興啊。你身體健康嗎?”

馬秋：“沒問題，很健康。”

孫麗佳：“你有老婆嗎?”

馬秋有些語結地：“有……有吧。”

孫麗佳笑了笑：“有老婆沒關系。我們要保守秘密的。我再問一下，你們那里住宿方便嗎?”

馬秋急忙說：“方便，大小旅館有的是。”

孫麗佳：“我打算去住3—5天。”

馬秋連連說：“來吧來吧。”

孫麗佳：“總的來說，我對你的條件很滿意，就算我們成了吧。你快辦手續吧，手續辦完我就往你賬號上匯去20萬元錢做定金。”

馬秋又一陣心跳，他問：“怎樣辦手續呀?”

孫麗佳回答：“你問我的代理人吧，他會向你講清楚的。”說完將手機給了她的代理人。

代理人操著不熟練的普通話說：“祝賀你們喜結良緣。”

馬秋有點兒臉紅地小聲說：“這算什么良緣呢?”

代理人：“當然這是良緣啦，你以為結婚才叫良緣嗎?”

馬秋急不可待地：“你說，要辦什么手續呀?”

代理人說：“首先你們要各交2000元服務費。孫麗佳從這邊交現金就行了，你需要匯款到我這里來。”

馬秋呆住了，禁不住地問：“還要匯款?!”

代理人笑了笑說：“不匯款，誰白為你們服務呀?”

馬秋長時間沉默著。

對方催道：“你同不同意匯款呀，同意的話。我告訴你我的銀行賬號，不同意就算了。”

馬秋只干咳了一聲，還是長時間不語。顯然他正猶豫不決。

對方有些不耐煩地說：“你快說呀，我正忙著呢。”

馬秋終于說：“告訴我你的賬號吧。”

對方念了自己的賬號，馬秋準確無誤地記錄了下來。

馬秋平時沒有“私房”錢，只得向同事借了2000元錢，按著代理人提供的賬號如數匯了過去。在匯款時他不住地囑咐自己，馬上她就匯20萬元來啦，2000元又算什么呢?

三天后馬秋再打電話，孫麗佳的代理人回話說：“錢是收到了，只是孫麗佳有了點兒變化。”

馬秋一驚，有點著急地說：“她有啥變化?不是說得好好的嗎?”

對方說：“你可以直接和她講嘛。”說著把電話交給了孫麗佳。

孫麗佳在電話里說：“你是那位馬先生嗎?我是孫麗佳。我想問你一下，你會吸煙嗎?”

馬秋如實地說：“會吸煙。”

孫麗佳笑了笑說：“我說聞著一股煙味呢。”

馬秋說：“胡鬧，那么遠你就聞著我煙味啦?快說吧，你有啥問題!”

孫麗佳說：“是這樣的，聽說你吸煙我很不高興。”

馬秋說：“你為啥不高興?我買煙又不花你的錢。”

孫麗佳說：“不是花錢買煙的事。吸煙的人種子里就有尼古丁呀，你想想，生下的孩子能健康嗎?所以，我就不想干了。”

馬秋說：“你來期間，我可以把煙戒掉嘛。”

孫麗佳說：“那也不行。你血管里早就流著尼古丁啦，戒掉煙也不行啊。”

馬秋說：“那我匯去的2000元呢?”

孫麗佳說：“你沒匯給我呀，管我要不著啊!”

馬秋有點兒氣急敗壞地說：“騙子!”

孫麗佳也翻了臉說：“什么，騙子?你的精子帶著尼古丁還要大價錢，究竟誰是騙子啊?”

馬秋氣得摔了電話再不說話了。

第二天，馬秋又按原來的號碼撥通了電話，說話的仍是那個代理人。他問：“你不是和孫麗佳通電話了嗎?”

馬秋大聲說：“我要求你馬上把2000元錢退還給我!”

對方說：“好啊，你耐心地等著吧!”

馬秋知道這是一句搪塞話，越發大聲地：“你們全是騙子!”

對方嘿嘿嘿地干笑了幾聲說：“騙子?那你就來告我們吧。”

馬秋說：“當然要去告你們!”

對方又嘿嘿地笑兩聲說：“小子，你想不花錢干人家的娘們兒，還想撈一筆巨款，你的夢做得多好啊!你不怕丟人，我還怕為你丟人呢。再說啦，就算你告贏了，2000塊錢還不夠你來回路費食宿呢，跑一趟值不值得，你自己算算吧!”

馬秋半晌無語。

對方提高了聲音說：“你個貪財好色之徒，就該教訓教訓你才是。好吧，2000元錢就算你交學費啦，回家讓你老婆報銷去吧!”說完扣了手機。

欲哭無淚的馬秋突然把握緊的兩只拳頭高高地舉過頭頂，口里大聲地喊道：“陷阱這樣多，騙子這樣多，誰來管管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