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8年9月,各國共產黨和工人黨合辦的理論性和報道性刊物《和平和社會主義問題》雜志問世,至今已過去整整半個世紀。這個雜志是國際共運史上罕見的、用數十種文字出版發行的世界性刊物,于1990年停刊,存在了將近32年。1990年6月最后一期雜志“致讀者”稱:“國際共產主義運動和工人運動中的變化,世界的新條件,東歐國家發生的急劇的、不同涵義的進程,出現的包括物質上和技術上的困難,已使本雜志繼續出版實際上成為不可能了。”
《和平和社會主義問題》雜志創刊會議于1958年3月在當年捷克斯洛伐克首都布拉格(亦即后來編輯部所在地)舉行,由王稼祥、劉寧一、趙毅敏同志組成的中共代表團與會。同年6月,中共中央候補委員、中聯部副部長趙毅敏作為中共代表前往布拉格常駐,擔任編委。同年9月,我被選調去編輯部,在趙老領導下從事翻譯和調研工作,至1962年底奉命撤回,歷時4年多。這里,根據史料和我個人的經歷,對雜志初創階段的情況,作一簡要記述。
一、雜志是怎么辦起來的?
二戰后,歐洲9國共產黨工人黨情報局曾出版過機關報《爭取持久和平,爭取人民民主!》。該刊于1947年11月創辦, 1956年4月隨著情報局結束活動而停刊。此后不久,蘇聯共產黨便籌劃一個范圍更廣泛的、由世界各國共產黨和工人黨合辦的刊物。
1956年12月17日,蘇共中央第一書記赫魯曉夫致函中共中央主席毛澤東,提出蘇共辦雜志的設想。信中說:“《爭取持久和平,爭取人民民主!》停刊之后,各國共產黨和工人黨之間進行了有關國際共產主義運動理論刊物的商談。出席中國共產黨第八次代表大會的各國共產黨和工人黨的代表,曾經表示贊同以蘇聯科學院世界經濟和國際關系研究所的名義出版雜志。但是情況發生了變化。在目前情況下,如果要以蘇聯研究所的名義出版這種理論刊物來闡述和深入研究國際共產主義和工人運動的獨立問題,就會使那種一國黨決定其他兄弟黨的路線的斷言有所借口。”赫魯曉夫在信中強調當時更加需要有一份各國共產黨和工人黨的理論刊物,說這是鞏固相互間關系的“靈活的形式”,可以對國際共產主義運動的思想團結起重要作用。信中明確提出要以一批國家共產黨的名義出版為適宜,表示希望中共與蘇共一起參加建議名稱為《在和平和社會主義旗幟下》雜志的出版工作。
為了答復赫魯曉夫,中聯部為中央起草了意見。“意見”首先認為,鑒于目前沒有一個統一的國際共產主義組織,各國的革命斗爭發展極其錯綜復雜,各國共產黨和工人黨對當前共產主義運動問題又有著相當深刻的分歧,特別是《爭取持久和平,爭取人民民主!》的經驗表明,不可能負擔起推動各國革命運動的作用,相反的,在某些重大問題上,還發生了重大的政治錯誤,因此在目前狀況下,創辦一個各國共產黨共同發刊的政治性理論性刊物,來推動各國運動,并為保衛馬克思列寧主義理論的純潔性而斗爭,實際上將是做不好的,甚至依然可以重復情報局刊物的錯誤。“意見”同時提出,鑒于蘇共中央堅持要辦這個刊物,有若干兄弟黨表示同意,而其他兄弟黨也可能贊成,或者雖然不同意但又不表示反對,特別在目前情況下更需要中蘇兩黨的團結的時刻,如果蘇共中央不同意我黨不創辦這個刊物的建議,那么我們就只好同意創辦。“意見”還對刊物應遵循的原則、辦刊方針以及編委會的權限等問題,提出了具體的建設性的想法。

1957年1月和11月,赫魯曉夫先后同率領中國政府代表團訪蘇的周恩來同志和出席共產黨和工人黨莫斯科代表會議的毛澤東同志面談了出版國際雜志的問題。周恩來表示,現在聯合起來辦有困難。有的執政黨不一定會參加。社論和主要文章都很難取得一致意見,就是一致了,也可能是不痛不癢的。刊登各種文章結果各種思想都會出現,沒有好處。周恩來還指出,我們黨中央研究過,認為過去的《爭取持久和平,爭取人民民主!》報紙的成績不大。如果要辦,建議由蘇聯主辦,各兄弟黨可提供稿件。如需要翻譯人員,這個問題好解決。赫魯曉夫聽了這些意見之后,仍堅持最好是各國黨的代表參加辦,集體負責,并強調說是兄弟黨都認為要辦一個雜志。時隔幾天,周恩來在會談中再次表示,和蘇聯共同出版不適宜,建議還是蘇聯主辦,幾種文字出版。至于說別的政黨可能聯系到是不是一個黨出版指導其他國家的刊物,“一提出問題就聯想過去”,這證明我們兄弟黨之間是需要相互信任的,中國有一句話叫“驚弓之鳥”什么都害怕,所以,對兄弟黨更要注意。周恩來這番話實際上挑明,各黨對蘇共的大黨主義作風是心有余悸的,要蘇共注意。
1957年11月,赫魯曉夫又同毛澤東談各黨合辦雜志的問題,再次表示希望中蘇兩黨“在這個問題上采取一致的立場”。毛澤東問他:是否確實有必要辦一個刊物?有許多黨提出過這種希望嗎?赫魯曉夫說兄弟黨對蘇共的“壓力很大”。毛澤東指出,這樣的刊物用處不大,而且也不容易辦好,評論其他國家情況很難,批評也不容易恰當。過去的經驗也證明了這一點。《爭取持久和平,爭取人民民主!》上的文章都是一般性的,這個刊物并沒有起什么作用。毛澤東和周恩來的上述談話表明,由于歷史的和現實的原因,我們黨不贊成辦國際刊物。但是,為了照顧同蘇共的團結,毛澤東又說,如果確有必要辦這個刊物,我們并不是堅決反對;如果需要我們一同辦刊物,我們可以派人。
于是,1958年1月31日,由赫魯曉夫簽署,蘇共中央正式致函中共中央。信中稱,在莫斯科會議上表示過希望創辦雜志的黨,在經過必要的協商和準備之后,將著手進行,希望“不要再拖太久”。信中還講到雜志的名稱、性質、綱領、任務和工作方法。其中有的內容一開始便引起我們警惕。例如,盡管赫魯曉夫在信中稱雜志不是指令性的,但又說,這不排除雜志將提供篇幅去闡述那些在馬克思列寧主義普遍原則范圍內反映個別黨立場分歧的觀點,這種立場則是這些黨根據本國的條件和具體情況所確定的,而“編輯委員會將對雜志上進行的討論作出總結,并根據各國黨的經驗確定統一的觀點”。這里所說的“作出總結”,顯然流露蘇共的大黨主義,會引起一系列嚴重后果。
我們黨對參加雜志的工作心存疑慮,是基于對國際共運教訓和蘇共作風的了解。
二、雜志的創刊及其基本任務
1958年3月7日至8日,創刊會議在布拉格召開。奧地利、阿根廷、阿爾巴尼亞、保加利亞、英國、匈牙利、越南、民主德國、印度、意大利、中國、朝鮮、蒙古、波蘭、羅馬尼亞、蘇聯、芬蘭、法國、捷克斯洛伐克等19個國家的共產黨和工人黨派代表參加。中共代表團由中央書記處書記、中聯部部長王稼祥率領。蘇共代表團團長是蘇共中央主席團委員、 中央書記庫西寧。中共代表團6日途經莫斯科時,曾與蘇共代表團會談,向蘇方表達了這樣一些想法:在創辦初期,最好不要在雜志上開展爭論;關于兄弟黨的錯誤,最好不要在刊物上公開批評,應該采取內部商談的辦法。我方還針對蘇方起草的決議草案中規定在編委會下設立書記處(由主編、副主編和秘書長組成),有以書記處代替編委會集權的傾向,并且有讓我方擔任副主編的意圖,提出不設書記處和副主編的主張。 7日代表團抵布拉格后,蘇共代表團在會前又與我黨代表團交換意見,并告我方,擬由蘇共擔任主編,中、捷、法、意四黨擔任副主編,秘書長亦由蘇共擔任。為開好會議,我方表示:雜志編委會不能規定某一個黨有否決權;編委會對各黨寄來的任何材料都不能刪改,有分歧意見時應該請參加編委會的所有黨的中央共同協商解決,而不是提交有不同意見的編委的該黨中央獨自解決,否則是實際上賦予某一個黨以否決權。這樣就有使編委會陷于癱瘓的危險。編委會不可集權太大,拋開各黨中央,否則編委會也不好工作。至于設立副主編,我方再次婉拒,蘇方表示不同意中國黨不擔任副主編,但既然中共中央有此決定,他們無權反對。結果,設立副主編和書記處的計劃被打消。
在7日下午開始的創刊會議大會上,不出所料,各黨代表發言激烈,普遍反對雜志是一個站在各黨之上的發號施令的刊物,認為應該是一個報道性質的刊物;反對編委會具有很大權力和總結爭論的職能,認為各黨的爭論只能由有關黨的中央協商解決。會議接受我黨代表團的意見,有爭議的問題先在決議起草委員會上解決,決議草就之后再開大會。我代表團在起草決議過程中,表示尊重各黨代表的意見,建議蘇共代表團刪去關于“編委會有權總結爭論”的說法,并將刊物的性質加上“報道性”一詞。后來大會決議將草案中的“爭論”改為“同志式交換意見”,將“總結”一詞改為編輯部對討論的問題可以發表自己的意見。會上還作了口頭解釋,說明這里所說的交換意見不涉及各黨的路線和政策問題,而是指投稿的文章而言。
創刊會議最后確定,雜志是各國共產黨和工人黨的理論性和報道性月刊,定名為《和平和社會主義問題》。大會通過了蘇、中、保、英、匈、民德、法、意、波、羅、捷11個黨的代表擔任編委,由蘇共任主編,并為拉丁美洲的黨和印度黨各保留一個編委席位。還決定,為研究和解決雜志的工作問題,編委會可視需要大約一年召開一次理事會,由參加出版雜志的黨派代表團參加。
經過對草案的討論修改,創刊會議規定了雜志的基本任務:(1)在總結現代國際發展、蘇聯和其他社會主義國家社會主義和共產主義建設的最重要過程的基礎上,宣傳并進一步研究馬列主義的理論問題。(2)就國際工人運動和共產主義運動問題交換意見;介紹各國共產黨和工人黨在爭取和平和社會主義、在反對帝國主義勢力和各種資產階級思想表現的斗爭中的工作經驗;研究現階段共產主義運動的戰略和策略問題。(3)從理論上研究各個不同的國家向社會主義過渡的問題;闡明社會主義建設的共同原則與個別國家民族特點相結合的經驗;研究社會主義國家之間經濟、政治和文化合作問題。(4)加強工人運動隊伍中的無產階級國際主義,加強一切愛好和平和民主力量的團結。(5)同國際共產主義運動隊伍中的修正主義和教條主義進行斗爭。(6)爭取國際工人運動的行動統一,促進共產黨和社會民主黨之間的接觸和合作的發展,幫助各國共產黨克服工人階級隊伍中的改良主義觀點。(7)研究現階段反帝民族解放運動問題,研究殖民地和半殖民地國家的社會發展和政治發展的前途問題。
決議還強調指出,雜志不應成為發號施令的刊物。在決定發表那些具有重大政治意義并且代表出版雜志各黨立場的材料時,如果在編委委員之間發生原則性分歧,那么是否發表的問題應當同有關各黨中央委員會協商解決。擬在雜志上發表的那些反映某黨官方觀點的有關該國的材料,未得到有關黨中央委員會或它在編委會的代表的同意,編委會無權修改。
這個決議沒有公開發表。從內容看,我們黨關于辦雜志的許多建設性意見,經過努力,終于得到認同。從總體上說,編輯部是通力協作的;但也要承認,從雜志開始工作之日起,便出現了解決種種矛盾和分歧的過程。至蘇共二十二大之后,情況便更加復雜化了。
三、編委會工作中的分歧和我們的對策
雜志第一期出來之后,編輯部的同志們異常興奮。來自各黨的代表都比較注意團結共事。大家對主編魯緬采夫是尊重的,魯本人對各黨代表也還客客氣氣。但是,當問題涉及對稿件內容的看法,特別是如何對待代表一些黨的觀點的文章時,麻煩就多了。在此舉幾個例子加以說明:
例一,1959年5月,在中國編委缺席的情況下,雜志刊登了意大利作者斯巴諾的文章《世界和平運動的若干問題》,其中含有對英共的批評。7月英共中央執委主席波立特給雜志主編寫信,指責雜志未經英共同意便發表批評英共的文章是破壞雜志所依據的重要原則,要求盡快刊登英共組織寫的一篇駁斥斯巴諾的文章。編委會在討論波立特來信時,趙毅敏指出,英共答復斯巴諾的文章無論發表與否,編委會都必須向英共承認錯誤,因為這顯然是違反創刊會議所規定的原則的;編委今后必須引以為戒,切實遵守創刊會議的各項規定。結果,雜志派人向英共道歉,并商請英共將回答斯巴諾的文章的一些措辭加以修改后,在雜志上發表。
例二,1959年初,伊朗共產黨中央《關于殖民地半殖民地國家的民族資產階級》提綱,要拿到編輯部組織討論。趙毅敏指出,編委會不應當討論一個黨的中央文件。當時魯緬采夫主編搪塞說,那只是伊共一篇文章的提綱。編委會開會時,發現仍是伊共黨中央的文件。各黨編委都同意趙毅敏的看法,認為不應討論和修改兄弟黨中央文件。這時主編才接受意見。
例三,1959年初,編委會討論保加利亞作者《論關于社會主義國際分工和世界社會主義市場問題》的文章,引起捷共編委的強烈反對。原因是包括捷、保在內的一些東歐社會主義國家,在經濟互助合作和分工問題上,特別是共同價格問題上,存在著分歧。趙毅敏建議,文章可遵照1958年5月莫斯科經互會會議協議精神,寫共同一致的東西;未取得一致的意見在刊物上爭論是不相宜的,并指出如果展開爭論,編輯部也無權做出任何結論。這個意見得到了編委會的采納。
此外,編委會在反對修正主義、和平共處、民族解放運動、同社會黨的關系等問題上,都有過爭論。其中對南斯拉夫的看法,在發表我黨關于人民公社問題決議時的意見分歧,等等,也都有我們自己的教訓。
趙毅敏同志處理工作中的矛盾和分歧時,遵循了國內既定的方針,同時也善于將原則性和靈活性巧妙結合。前面提到,1957年1月周恩來總理訪蘇時,中聯部曾就辦國際雜志問題準備了系統的意見。這個意見后來加以補充,于1958年9月形成了中聯部向中央提出并經批準的一份報告。其中的一些見解和主張是很精辟的。例如:(1)由編委會撰寫的社論一般都是有關國際共同性的問題,它又代表各黨編委的集體意見,因而易于使兄弟黨誤認為這種社論是當前國際共產主義運動的權威性意見,加之現在各國黨對于若干問題的看法不盡一致(編委會在討論第一期發刊詞時,就發生過爭論),為了避免把這種社論變成強加在各國黨之上的指導性意見,減少編委內部的爭論,編委會今后應盡量少寫甚至不撰寫社論。(2) 今后編委會對各國黨負責同志送來的文章應該采取這樣的做法:如果文章是討論他們本國問題的,不論其是否符合編委會的口味,應予以照登。如果是談論國際共同性問題的,只有當它違背12國莫斯科宣言的原則時,編委會才有必要向作者提出修改意見,請作者考慮修改。但必須注意兩點:第一,對于各黨最高負責同志如第一書記提意見時,應該極其慎重,如無特殊必要最好不提;第二,提意見后,如作者不愿采納,則該文仍可予以原文轉載,文責由其自負;但其他兄弟黨作者有權對該文章發表不同意見。爭論如展開,編委會無權發表總結和結論。(3)由于各國黨對于某些問題的看法不盡一致,因而在各國黨的負責同志所撰寫的文章中,必然地會反映出這種情況,編委會不可能也不應該使這些不同意見強求一致。因此編委會在刊登各篇文章時,應注明作者是某某黨成員,以表明文責由各黨自負。(4)凡文章涉及其他國家兄弟黨的問題時,則應在發表前征求被涉及的各黨的意見。(5)建議編委會討論和制訂一個編委會暫行工作條例,其中應規定:一切重大問題必須經過編委會討論才能作出決定,有些問題必須商請各黨中央同意;約稿時編委可以向作者表示一般愿望,歡迎作者撰寫某一問題,但不應向作者提出寫作提綱,要求作者照此撰寫,等等。
以上報告對編委會工作中可能發生和初步暴露的問題,提出了對策。這表明,中國共產黨在數十年前就注意堅持各黨獨立自主、完全平等、互不干涉內部事務的原則,不贊成某黨以任何形式凌駕于別黨之上的做法。為此,中聯部做出了應有的貢獻。趙毅敏同志在工作中運用這些經驗,注意聽取和支持其他黨的代表的合理意見,沉著冷靜,平易近人,受到編輯部同志的普遍稱贊和尊敬,為我們黨贏得了聲譽。

四、雜志機構、人員和出版發行
雜志1958年9月出版創刊號時,編委會由11個黨的12人組成,他們中絕大多數是黨中央委員,個別還是政治局委員。這些編委是:魯緬采夫(主編,蘇共中央委員、原《共產黨人》雜志主編)、趙毅敏、加伏里契克(捷克斯洛伐克,兩名秘書長之一)、卡納巴(法國)、格律皮(意大利)、科瓦爾契克(波蘭)、季斯曼楊努(羅馬尼亞)、貝爾格(民主德國)、德拉格涅夫(保加利亞)、拉科什(匈牙利)、阿爾別季(阿根廷)、科利昂諾夫(蘇聯,兩名秘書長之一)。還有一些黨的代表稱特派記者,參加編委會會議。他們是:阿爾瓦拉多(危地馬拉)、阿爾瓦列斯(西班牙)、阿馬多爾(洪都拉斯)、吉本斯(英國)、久海爾斯特(加拿大)、金學聲(朝鮮)、莫利恩(荷蘭)、拉賓諾維奇(奧地利)、米原昶(日本)、薩德(巴西)。有些黨的代表不久就換人,如羅馬尼亞的季斯曼楊努,雜志創辦不久便被調回,由波別斯庫代替;后來又換成原駐華大使查哈列斯庫。日本和巴西的黨代表去得晚一些。我在編輯部工作期間,絕大多數黨代表沒有變更。
編委會下面設立了若干個部。最初設立的7個部是:社會主義建設問題部、國際問題和世界經濟部、黨的生活和國際共產主義運動史部、工人和民族解放運動部、哲學和書刊評介部、文化部、新聞和聯絡部。部主任多由蘇聯人擔任。例外的是,工人和民族解放運動部第一任主任是我國的張仲實。國際問題和世界經濟部主任由法共代表卡納巴兼任。
各黨代表和各部負責人,特別是一般工作人員,普遍對中國、中國共產黨和中國人民懷有深厚的感情。匈牙利黨代表拉科什和奧地利黨代表拉賓諾維奇經常來同趙毅敏暢談并征求意見。危地馬拉、洪都拉斯和印尼黨代表是我們宿舍親熱的鄰居。哲學部主任、蘇聯著名哲學家斯捷潘年,多次對我談起他非常欽佩毛澤東哲學思想。擔任過社會主義建設部副主任的扎格拉金(后來多年擔任蘇共中央國際部第一副部長,還當過戈爾巴喬夫的顧問)與我們相處甚篤。主編魯緬采夫雖然作風比較武斷,但對中國還是尊重的,特別是晚年,80多歲高齡了,還經常去我駐蘇使館作客。1991年5月我作為工作人員隨江澤民總書記訪蘇期間,在使館招待會上遇見魯緬采夫院士,敘舊并合影留念。他盛贊中國改革開放的成就,誠懇地表示當初在布拉格與中國同志合作期間有“失當”之處。
雜志出版社歸編委會領導。鑒于出版社設在布拉格,加之行政事務性工作的需要,所以工作人員中捷克人幾乎與蘇聯人等量。
雜志創刊后,先后用俄文、中文、保加利亞文、捷克文、德文、匈牙利文、波蘭文、羅馬尼亞文、阿爾巴尼亞文、朝鮮文、越南文、蒙古文、英文、法文、意大利文、瑞典文、西班牙文、荷蘭文、日文等多種文字出版。有的國家因受政治條件限制,換個名稱,例如有一種英文版本稱《世界馬克思主義論壇》,在拉丁美洲出版的西班牙文版本稱《國際雜志》,但規定副標題注明“和平和社會主義問題”。中文本由中共中央編譯局負責翻譯,人民出版社出版,整個工作由中聯部主管。
在編輯部工作尚屬正常的情況下,我們黨對雜志是熱心支持的。從1958年9月創刊至1960年9月,兩年內雜志上共發表中國作者的文章和書評12篇,并刊載過中共中央的決議。我們黨還派孫冶方和于光遠參加了1960年4月召開的題為“社會主義制度下國家的經濟作用”座談會。在雜志上發表的重要文章,有劉少奇為慶祝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10周年寫的《馬克思列寧主義在中國的勝利》;陳云評價蘇聯七年計劃答編輯部問;楊尚昆紀念莫斯科會議1周年的文章;李富春、薄一波論述中國社會主義建設的兩篇文章;徐冰關于中國統戰工作的文章,等等。這些文章曾引起讀者的濃厚興趣和積極反響。而在編委會討論過程中,幾乎都要遇到主要是蘇聯人(特別是主編)不同程度的干擾。趙毅敏每次都要在原則問題上據理力爭,有時讓他們修改后再指出其不合理的地方,直到妥善解決。
1959年10月下旬,在布拉格召開過各國版本負責發行人員會議。共有20個黨派人參加,中方出席的是人民出版社副社長周保昌。會議的中心內容是就雜志的發行辦法、宣傳介紹和篇幅裝潢等進行經驗交流,確定今后擴大發行的具體措施(當時蘇聯發行俄文本20萬份,中國發行中文本15萬份)。這次出版發行會議起到一定的交流和動員作用,特別是對于資本主義國家;也解決了一些具體問題。但從會議各方面的反映來看,雜志辦得并不怎么好。普遍認為雜志篇幅大,“太笨重”,文章深而長,“過于理論性”,有時間讀和能讀懂的讀者有限,廣大工農群眾更是看不懂,也買不起。有些黨采取行政手段擴大發行量,收效也不大,半數訂戶不閱讀。至于雜志的內容,許多人提出要加強報道性,更多地解決好理論性和報道性的關系,認為不可能把每篇文章都寫成對所有黨都有指導作用。這些意見同我們黨在辦雜志前的考慮是吻合的。蘇聯人所作的會議總結發言,未經編委會討論,強調雜志的“國際性”,應注意“根本性的問題”,仍企圖以雜志來指導各國黨。對此,有的黨提出批評說:“難道雜志的社會主義建設部、黨的生活部比我們黨中央政治局還要高明嗎?”
1960年莫斯科會議、特別是蘇共二十二大之后,國際共運中出現新的復雜情況,中蘇兩國兩黨關系變壞,雜志上甚至出現指責兄弟黨的文章。趙毅敏不得不經常逗留國內。1962年11月11日,中共中央以趙毅敏的名義給《和平和社會主義問題》雜志編委會去信,指出雜志已變成蘇共破壞國際共運團結的工具,因此,中共不能再對雜志負任何政治上和道義上的責任,中文版已無法出版。隨后我們留守的中國同志全部撤回。中文版停止發行,內部印至1965年12月。
五、緊密團結的中國同志集體
我們黨派往編輯部的同志,在趙毅敏同志的領導下,形成了一個團結的、富有戰斗力的集體。限于篇幅,只能簡單涉及。
我們人數最多時6人,經常5人,被稱作“中國組”。趙毅敏同志、張仲實同志(著名馬列主義著作翻譯家、原中央編譯局副局長)和凌莎同志(趙毅敏同志的夫人、助手,原北京師范學院院長)都是1925、1926年參加革命的老前輩。我去布拉格不幾天,張仲實同志奉調回國。擔任翻譯工作的先后有徐堅、我和崔松齡。打字員羅運潮兼做機要秘書工作。
趙毅敏同志的高尚品德是我們的榜樣。蘇聯人曾要他擔任副主編,他從大局出發,不贊成,在代表團致中央的電報中提到“趙毅敏同志特別強調這一點”。他閱歷豐富,知識淵博,通曉英、俄語,但從不宣揚自己。他對年輕人總是循循善誘,絕無疾言厲色,是一位可敬可親、既嚴格又寬厚的領導和長者。
我們在《和平和社會主義問題》雜志工作的幾年,是戰后國際共運開始出現波折的幾年,是中蘇兩國兩黨關系逐漸惡化的幾年。這一頁歷史教訓,值得認真地研究總結。雜志結束了,然而,創刊會議決議中為發展和壯大國際共產主義運動的宗旨,是輝煌的。雜志編輯部所在地的國情發生了變化,然而,那里人民對于社會主義的懷念和追求,如同布拉格的綺麗風光和伏爾塔瓦河的清澈流水一般,是不會泯滅的。我們黨派去編輯部工作的領導同志已經作古,工作人員也都進入暮年,然而,大家為共產主義事業奮斗的崇高理想和獻身精神,將會得到傳承和發揚。
(責任編輯陳小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