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視抗震救災直播過程的組織傳播解讀

2008年5月12日14：28分，四川汶川縣發生里氏8.0級特大地震。14：50分，震后22分鐘，央視就播出滾動字幕新聞；震后32分鐘，央視新聞頻道“整點新聞”以頭條方式正式播發地震發生的消息。與之同時，央視一套與新聞頻道中斷了既定播出的所有內容，并機推出以“突發事件·關注汶川地震”為題的直播特別節目。5月12日20點，央視直播節目臺標更換為“抗震救災·眾志成城”；5月14日，央視一套和新聞頻道在“焦點訪談”欄目推出以“我們共同面對”為題的連續性專題報道。截至5月27日23點，“抗震救災 眾志成城”直播連續播出超過300小時，首播新聞1727條、專題133個。5·12汶川大地震發生后，通過對抗震救災的持續直播，央視成功搭建了災害事件信息發布和溝通的平臺、凝聚人心和力量的平臺、倡導民眾互助互救和防災知識普及的平臺，并成為國內外媒體的主要信息源，為推動抗震救災工作發揮了突出的輿論引導功能。

組織傳播結構理論認為，組織結構是一種具有目的性和目標取向的人為體系，是深藏在組織內部各要素的組合形式。在媒體組織結構過程中，媒體的權力、責任與意識形態已經滲透其中，它們沿著媒體組織結構網絡的邊緣擴散，以對媒體組織特征的控制暗示著媒體的價值與信念。同時，媒體組織又是一個雙重概念，其內層為組織的管理核心，即如何利用給定的資源達到預期的結果。外層則描述了媒體運行的具體方式。對于震撼人心的央視直播節目，人們注意并討論的往往是直播帶來的直接的外在效果，比如直播如何實現“眾志成城”、“多難興邦”等主流話語表述之類的問題。但對影響直播運行效果的內部結構機制則討論不多。如果不研究一個組織中潛藏的人類結構所具有的自主性，以及因此而特有的創造性力量，就無法理解央視直播成功的根本原因所在。本文試用組織傳播研究的結構理論，探討和解讀央視直播過程中自身組織結構的變革形態。筆者認為，直播成功主要依賴于央視新聞傳播理念的革新和完善、組織結構重組與協調機制、結構化流程與高效能團隊等等。

一、新聞傳播理念革新和完善

在某種意義上，中央媒體是國家意志、目的和價值的表達。新聞傳播理念則反映了中央媒體組織內部所共有的價值觀念和行為準則，它們共同構成了影響央視直播報道的一種深層結構。正是這種潛在結構的力量，才使得央視抗震救災直播過程實現了在體現國家意志及堅持新聞傳播理念革新方面的完美呈現。

首先是堅決貫徹以胡錦濤為總書記的黨中央的方針，堅持把體現黨的意志與反映人民心聲統一起來，堅持以人為本的思想，突出人民群眾享有的知情權、表達權、參與權和監督權。人民群眾是國家的主人，人民群眾理應有權利了解和知曉國家發生的大事，理應清楚事件的原委本末和發生過程。因此，信息公開是人民當家作主的本質體現之一。抗震救災央視直播提供了真實、全面、及時的信息，讓人們看到在黨中央堅強領導下眾志成城、共克時艱的感人場面，讓國際輿論看到了一個更透明、更負責的中國國家形象。這是抗震救災直播吸引受眾的根本原因，也是贏得人民信任和世界輿論的前提。二是堅持新聞傳播法治理念。2007年11月1日施行的《突發公共事件應對法》和今年5月1日實施的《政府信息公開條例》，標志著我國新聞傳播法治建設方面取得了重大進展。央視直播報道的巨大成功，是建立在我國新聞傳播法治日益取得巨大進步的基礎之上的。因此，有人評論說，央視直播標志著中國政府已拋棄了延續數千年的“愚民社會”的思想，信任自己的國民具備鑒別真偽、明辨是非的判斷能力，同時也是基于自己有能力妥善處理各類突發事件的信心而表現出的一種坦然。這種評論是中肯可信的。三是實現央視自身新聞傳播理念的變革。早在2003年新聞頻道開播時，央視就提出了“第一時間、第一現場、第一需求”的新聞理念。2007年下半年，央視在新聞中心內部又進一步強化時效意識的提升和時效觀念的革新。在新聞采制和播發環節，倡導從“先齊后發”（新聞要素齊備再發）到“先發后齊”（新聞要素來多少發多少，不斷更新和補充）的轉變，由原先的“不漏一個”到“搶先一分”的轉變，由原來的“最重要新聞時段首發”到“最快速新聞時段首發”的轉變。在突發事件報道中，強化了應急反應的意識和速度。這些新聞理念的變革使央視應對突發事件的能力不斷增強。汶川特大地震發生后，央視又打破了以往中央媒體“一個聲音”、“一個角度”、“一種解釋”、“一種理解”的報道慣例，改變了新聞披露“單一化”、“單渠道”、“單音訊”的模式，集合眾多中央和地方媒體共同參與直播特別節目。這充分說明深層結構變革煥發出來的能量，貫穿于央視直播節目的全過程。

二、組織結構重組與協調機制

組織傳播結構視角支持合理的角色與關系的模式，超越個人的眼光來考察工作的組織結構。其基本假設反映了一種理性的信仰或理念：組織傳播出現的問題并不僅僅是“人”的問題，而是源于結構的錯誤。恰當的正式安排可以使問題最小并使業績最好。因此，結構視角特別注重組織結構與傳播行為之關系的研究，強調組織結構決定組織傳播行為。以此審視央視直播過程，我們看到，正是由于央視組織結構的適時重組，并積極協調各方面力量，央視組織傳播新機制產生的生產力和積極性才得到快速有效的釋放。

2008年初，央視新聞中心內部就進行了十幾年來最大規模的組織結構調整，實現了新聞采、編、播合一，并將新聞系統與欄目系統的混合管理變為新聞與欄目的分類管理。通過強化各個頻道的運營管理和節目管理，實現了真正意義上的現代化、科學化的頻道化運作。調整后的新結構，增強了新聞中心應對突發事件的機制彈性和靈活度。這種新的組織傳播結構在2008年的抗雪救災直播報道中得到了磨合，在抗震救災直播報道中得到了進一步成功驗證。

清晰、容易理解的職責和關系還必須建立在充分協調的基礎之上。特大地震災情發生以后，央視及時啟動了全方位的直播協調機制。其一是成立了前方指揮部，建立德陽、成都、綿陽、甘肅四個大本營，實現汶川、北川、甘肅文縣、都江堰、綿陽、安縣、臥龍等所有地震災害嚴重地區，都有央視記者，確保了報道信息的準確性、時效性和權威性。其二是大力拓展稿源系統，全面調動地方電視臺的記者，既包括各省級電視臺的記者，也有綿陽、雅安等地方電視臺的記者。眾多媒體同時參與央視直播報道，十萬多平方公里的災區都在央視直播的視野內，幾十萬搶險救災的大軍可歌可泣的事跡被直播全面反映，廣大受眾看到了整個災害事件的多重動態、無數感人的場面。其三是多種媒體的聯合作戰。央視在直播報道的同時，利用央視網絡以及其他新聞載體在同一時間聚焦這一重大突發事件。各種載體以各自的視角、獨特的手段和新聞形式“滾動報道”，即時更新信息，展現了搶險救災的逼真進程和偉大壯舉，立體地再現了巨大的災難和全國人民的眾志成城的斗志，再現了中國人民抗震救災的大無畏精神。其四是利用專家力量，配合直播進行深度報道。央視在地震爆發的第一時間里，就把相關專家請到了演播室，這些專家就地震、地質、交通、氣象等方面問題解難答疑，為受眾深入準確了解災情之重及救災之難提供了很多寶貴的科學知識。其五是尋求現代多媒體技術手段的支持，包括海事衛星連線，多維地形圖像、三維動畫的生動演示，再現了災情及救災事件的不同維度，為受眾提供了一個非常直觀真實的抗震救災眾志成城的場景。

三、結構化流程與高效能團隊

在任何情況下，組織結構都代表著組織面對一系列壓力或困難所采取的解決方式。汶川特大地震發生后，央視新聞中心面對的關鍵問題是，如何根據當時特定的直播核心流程來設計新的工作結構，應對特大地震的挑戰。

央視直播的最大意義就在于它的即時性、真實性。在所有電視人的眼里，直播的魅力在于它的“不可預測性”。央視主持人張羽在博客中寫到：“災難突發，沒有人可以準備，沒有人可以編排，一切以前方為準，一切追求最快，我們和觀眾的欲知是同步的，我們和觀眾的信息是同步的，我們和觀眾的脈動是同步的，這是真正的現場直播。我們不完美，但我們做到了。”為了這個“做到”，央視新聞中心對直播流程進行了全新的結構化設計，并以團隊的方式落實直播的各項任務。他們將全天候的直播節目劃分為四大時段：早間時段（1:30-8：30）；上午時段（8：30-13：00上午時段）；下午時段（13：00-19：00）；晚間時段（20：00-第二天1：30）。依據這一劃分，打破部門限制，成立了包括四套“導演系統”和為“導演系統”提供支撐的由13個小組組成的“公共系統”等等17個為直播服務的團隊。 如最新消息組負責處理最新消息與動態；新聞專題組負責節目縮編、改編、精編、插播、加工、遞進、精彩回放；電話連線組負責電話連線等等。實現了新聞與欄目兩個系統的完全打通，人力資源得到了合理化調配。新聞中心建立每晚21:00的會商制度，各個系統總結當天直播情況，規劃次日報道，傳達上級的宣傳提示等等。結構化流程設計與高效能的直播團隊，使得抗震救災直播節目的質量得到了堅實有效的保障。

在抗震救災前方，地震發生后僅兩個半小時，中央電視臺的第一批記者即開赴災區。央視直播期間，從成都到都江堰、綿陽、北川、映秀、汶川，在一個又一個重災區，央視記者的報道與道路開通的速度同步前進，“道路開通到哪兒，我們的報道就到哪兒”。央視記者把默認的社會責任和新聞傳播理念帶到了抗震救災前線采訪的團隊工作之中，展現出一支特別能戰斗的記者隊伍形象。

結構化流程和高效能的直播團隊，使央視直播節目質量進一步提升，并推動報道向縱深發展，報道的形式也更加多元化。前方回傳的寶貴畫面素材以“救災快報”、“新聞特寫”、“DV回放”等形式及時播出。同時將前方最新動態、救災動感畫面、中央領導同期聲、生動的現場聲等等，配以動感音樂，及時匯編的MV和MTV，也隨著獲取的最新畫面不斷更新，像新聞一樣隨時更新，隨救災的階段性進展，遞進播出，有效烘托了報道氣氛，從而表現了萬眾一心、眾志成城、抗震救災力量的凝聚。

央視抗震救災直播報道在中國新聞史上，具有里程碑意義。以央視為代表的中國主流媒體在抗震救災直播報道中贏得廣泛贊譽的同時，也掀開了中國傳媒乃至世界傳媒災難性事件報道史上新的一頁。它必將以標志性的經典之作，載入中華人民共和國史冊。

今年適逢我國改革開放三十周年。在分享改革成果的同時，我國也正承受著社會轉軌期所帶來的種種陣痛。可以預計，將來類似惡性突發事件仍不可避免。而且，根據組織傳播理論，央視的組織建構也僅僅是權變性的結構。過去從來沒有，將來也永遠不會有永久性的建構組織的最佳途徑，同樣也不會有永久性地解決組織傳播問題的最佳的權變性方案。但是，從央視抗震救災直播的日日夜夜所透露出來的精神中，我們可以堅信，歷經鳳凰槃磐式蛻變國家媒體完全有能力建構社會主義現代文明的嶄新結構模式，迎接任何災難的挑戰。

（本文撰寫參考并引用了中央電視臺新聞中心提供的有關資料和數據，在此深表謝忱）

（作者胡河寧系溫州醫學院組織傳播研究所所長、教授，兼任中國科技大學知識管理研究所組織傳播研究室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