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是現代社會中的一個重要角色,他們是新聞信息的傳播者,他們揭露社會丑惡現象,關心民眾疾苦,雖時常遭遇各種勢力的打擊,但是仍然堅持著,不放棄對社會生活的正面引導,從而受到人們的信任和依賴,所以,記者曾被冠以“無冕之王”的尊貴稱號。但近年來,在記者隊伍中還出現了一個新的角色——“新聞民工”,許多記者都在吶喊“我是弱者,因為我是記者”。也許很多人會納悶:社會轉型,文化的變遷并未改變記者所掌握的“話語權”,在日常生活中,記者的報道可以形成“輿論”,而老百姓表達觀點永遠只可為街頭巷議,毫無疑問記者是強勢群體,怎么轉眼間就變成“弱者”了呢?
中國青年政治學院教授展江在《把知識產權還給“亞民工”研究生》一文中解釋到,“新聞民工”是指一些被聘用的記者,按稿計酬而不能享有編制內同仁的福利。展教授的說法具有一定的代表性,而金加寶教授在《注意“新聞民工”的提法》一文中將“新聞民工”定義為新聞傳媒業內自認為處于弱勢的從業者的自稱。記者們何以把自己的角色定位為“新聞民工”?可以從記者角色表征來進行分析。
其一,角色距離是記者“新聞民工”定位的基礎。加拿大社會學家歐·戈夫曼認為在一個角色的資格要求與適當地扮演已獲得的角色所需的屬性之間,就存在著一種明顯的區別。現行體制下的媒體行業,普遍存在“在編人員”和“聘用人員”的區分。“在編人員”的工作待遇及福利保障辦法一般參照當地人事、財政等部門的規定執行,而“聘用人員”的酬勞則由用人單位自主確定,絕大多數實行“零工資”、“以稿(節目)定薪”等簡單化的管理手段。其中又因人事代理、報社聘用、部門聘用等進行逐級區分,同工不同酬。這些奔走在采編前線,卻沒有獲得所供職單位合理待遇的從業人員,只能以“新聞民工”自喻。
中國的《勞動法》規定,建立勞動關系應當訂立勞動合同。可是,在一些新聞記者為其他人的勞動合同和勞動糾紛奔走討回公道時,他們自己的勞動合同卻千呼萬喚不出來;法律規定,用人單位和勞動者必須依法參加社會保險,繳納社會保險費,可是,當前很多新聞媒體的老總并非不知道勞動合同和社會保險的概念,不和記者簽訂勞動合同的根本原因是一旦簽訂就要支付一筆社會保險費。因為沒有勞動合同,因為自己一直在法律保障之外徘徊,因為有關執法單位對傳媒單位好像格外“通融”——有關勞動監察部門對個體企業的勞動監察力度很大,并時常成為社會的熱點,而對于記者的權益保障,也許是不知道,也許知道卻沒放在心上,在勞動權利保護方面,如果按照百分比統計的話,記者可能比民工好不了多少。①中央電視臺主持人敬一丹說,“媒體臨時工往往是一個媒體最前線的員工,他們干的是最危險、最有挑戰性的工作。但是他們享受的卻是最不能接受的現實:稿費打折,生活無保障,人身不安全。”新聞記者天天在為別人維權而呼喊,但是自己的權利卻得不到維護。在自己想要“吶喊”幾聲的時候,還不敢用真名出現。記者是為滿足公眾知情權而存在的。作為記者,如果當自己的合法權益受到侵害時,都只能是漠視,真可謂“悲哀”。一位記者痛心地在網上發問:“有一天當我們打不動跑不動時,我們的晚年在哪里?”
其二,“新聞民工”角色是記者在嚴峻的就業壓力面前無奈的身份選擇。“今天工作不努力,明天努力找工作”既是媒體對從業人員的要求,也是從業者為了避免下崗找工作的現實狀況。一位記者曾在文章中自嘲“前有強將,后有追兵,候補的有一個連……只能起得比雞早,干得比牛多,跑得比狗快”。②
社會角色體現著人們對特定社會身份的人的行為期望。換言之,人們為每一種社會身份的人都設置了一整套有關權利和義務的規范及行為的模式。③角色一旦確定,社會和公眾就會期望扮演這種社會角色的人,以特有的行為方式為社會服務,這在社會學中稱為角色期待。“新聞民工”現象說明了確實有一部分屬于弱勢群體的新聞記者,和其他媒體正牌軍相比,他們的生存、工作環境嚴重惡化,正當的權益得不到合法的保障,這自然不利于其職業角色的正確定位,所以,“新聞民工”現象對現實的新聞傳播產生的影響也是不容樂觀的。
首先,“新聞民工”迫于生存的壓力,淪為金錢的雇工,不利于記者整體形象的塑造,影響媒體在公眾中的形象和公信力。就新聞媒體職能對記者角色要求而言,他們應是信息的傳遞者、社會正義的守望者。客觀地說,絕大多數新聞記者都有一定的事業心,在工作中還是盡職盡責的。他們把自己的青春年華奉獻給了所供職的媒體,不怕苦、不怕累,甚至不怕危險,主動地記錄、揭露、反映時代的真實情況。然而,“新聞民工”作為新聞媒體從業人員中的弱勢群體,他們所處的糟糕的媒體生態環境容易導致一部分記者趨利忘義,忘記了記者這一角色所代表的社會涵義,把記者的良知,媒體的責任拋在腦后,把精力放在拉廣告、拉贊助、搞創收上面。他們中的許多人迫于生存的壓力,只能“我來打工,只要口糧,沒有理想”,為保住口糧,必須做得比別人更好,而好的標準被理解為多發稿,捷徑就是把名人做得更響、丑聞做得更大。另外,媒體的惡性競爭,導致記者普遍制造“賣點”,采寫報道時小事放大,假事化真;也有記者為了創收,報道中有償可不聞或有償就有聞。而面對那些揭露、反映社會真實問題的新聞素材,因為怕耗費大量的時間和承擔巨大的風險卻得不到相應的物質回報,往往采取敬而遠之的態度。個別人甚至放棄記者應有的社會責任感和職業道德,向同一城市相關媒體的同行出賣新聞線索,同行之間互相交換新聞稿或相互抄襲等。
其次,“新聞民工”在顯性的人才飽和中頻繁流動,干擾新聞業的健康發展。隨著近年來高等院校擴招,我國新聞學類專業也開始了“超常規”發展,新聞教育熱在為新聞媒體培養了大量專業人才的同時,也加劇了新聞業內諸多的混亂。大學生整體思想道德素質的現狀,成為社會各界十分關注的熱門話題。剛剛畢業的大學生受到社會上功利主義等不良思潮的影響,在強大的生存競爭、就業壓力面前,心存浮躁、急功近利也就不足為怪了,走出校門,步入“新聞民工”潮中,沒有勞動保障、沒有固定月薪,沒有歸屬,也就沒有了“航標”,職業忠誠和奉獻精神也就無從談起,哪兒有糧就往哪兒去,這樣,媒體間的“人才流動”極為普遍,業內新手、生手增多,干擾了新聞業正常有序的發展,媒體新聞報道的質量出現滑坡。
無論如何,傳媒業都是一個知識含量高、人才需求量大的知識密集型產業,沒有高素質的人才,就難以創造出高質量、貼近讀者需求的媒介產品,也難以有效占領市場。因此,人才資源是傳媒的第一資源,媒體的競爭關鍵是人才的競爭。
新聞記者的道德品質、職業素質還是彌足珍貴的,即使在商品經濟條件下也染不得半點“銅臭”。當前反映在一部分“新聞民工”身上的“新聞尋租”現象,或者職業生涯中的過分趨利行為,有思想品德、職業素質等方面的原因,還在于這部分記者頭腦中狹隘的“打工仔意識”。事實上,作為我們社會主義國家的主流媒體,“打工”與“工作”在內涵上有著很大的差異,其中記者社會責任感的強弱則是一把重要的標尺。而新聞媒體作為社會正義的代言人,推進國家法制化、民主化進程的重要載體,首先必須“打鐵先得自身硬”,對有損記者權益的傾向和行為應及時糾正,讓每位記者明確所扮演的社會角色的重要性。在人事工資制度的設計上,要具有現代理念及激勵機制,使所有新聞記者都能夠根據自己的業績和水平,薪金得以提高、職位得以晉升,從而使他們增強對所供職媒體的安全感、歸屬感。
注釋:
①許鋒:《誰來保障都市報記者的合法權益》,新華網,2004-6-21。
②馮俊鋒:《我是弱者,因為我是記者》,新華網,2006-11-10,來源:中國青年報。
③程世濤、胡繼明:《新聞社會學概論》,北京:新華出版社,1997年版。
(作者單位:江蘇廣播電視大學傳媒藝術系)。
編校:施 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