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視欄目劇是新近在我國省級地方臺興起的一種節目類型,如河南電視臺的《中州夜話》,重慶電視臺的《霧都夜話》,湖南電視臺的《新聞故事會》等,在出現一段時間后,電視欄目劇以其獨特的個性魅力獲得了觀眾的認可,因而被不少電視臺當做“拯救”收視率的法寶和電視劇之外的重點自制節目。目前,電視欄目劇這一獨特的電視藝術形式已經作為一種電視文化現象,引起了研究者的廣泛注意。本文試圖對這種節目的形態特征進行分析和描述,在解讀電視欄目劇形態特征的同時,分析其發展中面臨的問題,以期在一定程度上剖析這一新興的電視藝術形態。
節目形態:介于欄目與電視劇之間
如何界定電視欄目劇,它與電視劇、情景劇以及一般電視欄目之間的區別在哪里呢?
首先,我們從這幾個欄目劇的定位談起。《霧都夜話》的定位是以家庭或社會倫理道德問題為取材范圍,用重慶方言作為敘述方式的電視故事,它緊扣主旋律,目的在于揭示人性自身矛盾,人性與外界的矛盾。《中州夜談》致力于以方言真實再現生活中已發生或可能發生的涉及婚姻、家庭、倫理、經濟糾紛等社會內容,充分地貼近生活、貼近群眾、貼近實際。《新聞故事會》以再現省內已經發生的新聞事件,仿效時下的電視劇或者電影的拍攝方法,用事件重演的方式再現于受眾。
其次,從內容上看,欄目劇多著眼于日常生活中與普通觀眾的生活密切相關的婚姻家庭、倫理道德、世態人情、經濟糾紛等社會問題;從形式上看,欄目劇強調以短劇的形式真實再現生活場景,揭示社會問題;在表現形式上,欄目劇不刻意追求藝術化,而是更生活化,力求為普通觀眾所接受。這樣,欄目劇就兼具了事件的真實性和敘事的藝術性,從而更易于為普通觀眾所接受。
而與一般意義上的電視劇和情景劇相比,欄目劇的特點表現在以下幾個方面:從演員選擇上看,欄目劇一般用的是群眾演員,而電視劇和情景劇大多是由專業演員表演的;從播出時間上看,欄目劇實行的是欄目化演出,其播出時間固定,而電視劇和情景劇的播出時間則比較靈活;從表現內容上看,欄目劇的每一集都是各自獨立的播出單元,情景劇每集的故事相對獨立,雖然有著比較固定的演員和場景,但劇情發展的連貫性不強。而電視劇則是圍繞核心人物或故事連續展開,劇情發展連貫;從表現風格上看,欄目劇注重藝術表現和社會意義的結合,電視劇講究自身整體風格的前后統一,而情景劇則追求娛樂性和詼諧幽默的戲劇風格。
另外,欄目劇與電視欄目的差異在于,欄目劇主持人只是一個開場和結束時為故事做一般解說的人,而在電視欄目中,主持人是其最有價值的識別元素,是符號化了的欄目形象和欄目的代言人。從內容上看,欄目劇是利用欄目的外形融入故事的內容,電視欄目則根據自身的定位有靈活多變的內容組合。
正是因為游走于劇與欄目之間,欄目劇兼得了劇和欄目的部分特性,從而形成了自己獨特的美學風格。
敘事結構:介于紀實和虛構之間
欄目劇特有的節目形式使其獲得了相對獨立的藝術形態,即介于真實與虛構之間。電視欄目劇既有劇的文化因素,又秉承了電視欄目干預現實的紀實特點,在敘事上巧妙地將其情節的虛構性與現實的感受性融為一體,體現出介于虛構與真實之間的藝術特質。
電視欄目劇往往是通過對現實生活的藝術再現與經驗性總結,來創造與當地的文化語境以及日常生活融為一體的文化體驗,但這種文化體驗雖然經過了藝術的加工和變形,但卻符合現實生活的邏輯規則,與現實生活形成了異質同構的關系,很容易與觀眾的現實生活體驗產生共鳴,從而被認為是真實的。
這正是電視欄目劇所要追求的藝術的真實,所以欄目劇所要追求的敘事既可以看做是一種真實的虛構,也可以看做是一種虛構的真實。比如重慶電視臺的《霧都夜話》,是由制片方先去采寫有價值的民生新聞,然后通過對敘事文本的再加工,最后通過群眾演員的戲劇演繹來重現事件發生的過程。歷史學家湯因比在談到《伊里亞特》時說,如果把它當做歷史來讀,故事充滿虛構;如果把它當做文學來讀,那里則充滿了歷史。這個評價用在欄目劇上也同樣適合,某種程度上甚至可以說,欄目劇所表現的“浮世繪”可以視為區域生活的“風物志”。
由于欄目劇介于真實與虛構之間的藝術敘事手法遵循了生活的邏輯,在被閱讀時容易使觀眾產生強烈的認同感與現實錯覺,而審美活動的時間、空間距離與電視的物質實體又適時地阻斷了這一幻覺,把觀眾從劇情中解放出來,還原到現實時空,使觀眾的審美活動處于一種介入與疏離的卻又符合他們日常文化經驗的生活環境與審美對象。
社會文化構成:介于草根與精英之間
如果說以上兩個特征是著眼于欄目劇作為節目形態和敘事文本的獨特屬性,那么,由欄目劇獨特形式帶來的第三個特征則是其作為社會學視野中的社會文化構成:介于草根和精英之間。
電視是大眾傳播的最重要途徑之一,而關于電視的話語本身就是一種社會力量,它是電視的意義中轉的一個主要場所,在這個場所,電視的意義有與其他的意義混合成一個新的文本,在行動與信仰的世界之間形成一個主要結合部位。從社會學的角度來講,由于參與制作電視節目的群體帶有不同的文化背景,而同時觀眾的構成也十分多樣,所以,電視話語提供了一個各種社會力量交織的復雜的公共空間,它擁有主流地位與重要影響的同時,又表現出多元化的定位與多重的文化身份,也就是說,電視話語本身既有草根的一面,也有精英的一面,而電視欄目劇是以其獨特的方式表達出了這種介于二者之間的話語,從而獲得了觀眾的認可。
不同的欄目定位與制作觀念直接制約著電視節目的藝術風格與價值取向。電視欄目劇以受眾市場的需要為依據,立足普通人的日常生活,關注的是普通百姓的喜怒哀樂,這樣的制作觀念決定了其表現內容和文化訴求的草根性。電視欄目劇無須經過官方機構批準立項,完全根據觀眾的需要產生,因而使其天然處于政治意識形態的邊緣,從理論上說,在審美文化實踐的意義上,表現為政治話語的疏離。制作者通過強化消費意識形態來疏離主流意識形態,恰恰是為了喚起觀眾在審美意識形態上的積極介入,與那些表現主流社會、精英人群、精英價值的節目相比,欄目劇較為準確地把握了自己的價值取向,它巧妙地以社會媒體的主流身份與節目的草根性并利用電視的主流地位實現了滿足商業追求的目的。
電視欄目劇的出現雖然方興未艾,但與其他新生的事物一樣,欄目劇也存在一些問題與不足。第一,欄目化被認為是欄目劇的個性化標志。所謂電視欄目化,是從報紙媒體借鑒來的一種節目編排方式,就是固定化生產和播出時間。欄目劇以日播或周播短劇形式出現,遵循紀實美學的風格,以濃郁的地方特色培養了一批觀眾。但是縱觀當前欄目劇創作,在參與性和本土化方面雖然顯現其優勢,但是欄目劇欄目化的外殼,似乎給了其藝術上不甚求精的理由:故事單調、人物扁平,畫面語言單一,中景鏡頭多,語言想象的空間狹隘等。其故事只能停留在“街談巷語”、“瑣屑雜談”,缺乏豐富的、多元化形式創造。第二,從審美感知來說,欄目劇雖然是電視劇依托欄目形式的一種改造,但是其審美感知的或缺,是其藝術感匱乏的重要因素。很多欄目劇講述故事的方式,停留在新聞話題細節的補充和發揮上,沒有充分利用“電視化”的視覺元素,讓故事豐富、生動起來。和新聞專題報道相比,欄目劇的特色不僅僅是理解故事,還應該是豐富情感的深度介入。欄目劇如果不明確自己的欄目特色,以及電視紀實敘事的美學要求,必然成為說馬非馬、說牛非牛的“怪物”。第三,有些欄目劇完全綜藝化的運作,以娛樂為宗旨,制造大量“無厘頭”式的語言笑料,一定程度上也消解了欄目劇作為新聞故事主體肩負的道德權威和社會責任感。如央視熱播的《心靈俱樂部》以“情景喜劇+音樂劇”的樣式,熱鬧雖熱鬧,但實際上只是一個小品表演,和欄目作為紀實“劇”的美學特征有著明顯差異,節目內容也缺乏創造性的立意。
從一馬當先到萬馬奔騰,欄目劇要長足發展,必須要改變其“野草”雜生的狀態,撇去“浮沫”,強化欄目意識,加強欄目策劃和劇作編排,堅持風格化、精品化的道路,從根本上明確欄目化內容和形式定位,既能使欄目劇充分發揮電視媒介的傳播優勢,又能使欄目劇的生產步入一個良性循環的空間,真正使欄目劇和長篇電視連續劇在劇壇上相映生輝、相映成趣。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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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單位:鄭州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
編校:楊彩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