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新聞自由的沉淪及濫用

美國媒體在美國的政治生活中扮演著極其重要的角色，傳媒常常自認為是獨立于行政、司法和立法體系之外的第四權力，是美國社會中不受政府制約，也不必像總統、國會那樣經過大選產生的無冕之王，與政府之間的關系是“對手關系”，是代表民眾監督政府的“看門狗”。

美國政府一直宣稱信奉新聞自由原則，美國民主制度的創建者之一托馬斯·杰斐遜在約200年前就指出，如果他必須在沒有報紙的政府或沒有政府的報紙之間選擇，那么他“會毫不猶豫地選擇后者”。在美國建國初期，美國《憲法》的擬定者就將言論自由寫入了《權利法案》的第一條修正案。由于不受政府等權力機構的干涉，新聞業發展成自命為政府工作的監督者，政治事件的記錄者，甚至是公眾行為的非官方仲裁者。由于享有這種保護，美國新聞媒體在某種程度上可以免遭官方的報復。例如，一名官員很難在針對新聞媒體的誹謗案中獲勝，因為美國法院裁決，在民主制度下政府公務員與公眾不同，必要時必須經受審查而且有義務闡述自己是如何履行責任的。

憲法的保護在很大程度上免除了新聞報道受政府、司法及其他國家機構和系統的干擾，這保證了新聞機構的獨立性，保障并滿足了受眾知情權。必須承認，美國新聞業享有廣泛的自由和權利，美國新聞界也因此自詡為世界“新聞自由”的典范。然而，在“9·11”恐怖襲擊事件之后，這一情況在悄悄發生改變，新聞自由受到了極大的限制，新聞機構在報道國際事件時開始變得格外審慎。總部位于巴黎的“無國界記者”組織在2005年公布的“2005年度新聞自由指數”報告中，對世界167國的新聞自由度進行排名，位列排行榜前10名的都是歐洲國家，其中丹麥、芬蘭、愛爾蘭、冰島、挪威、荷蘭和瑞士7國并列第一，而一直標榜新聞自由的美國的排名驟降至第44位，比2004年下跌22位。

“9·11”事件后，美國人平靜的生活被打亂，雖然美國歷經兩次世界大戰，但這是美國本土近200多年來頭一次遭受外國勢力的攻擊。在震驚之余，美國人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慌和威脅，安全和反恐迅速成為美國政治生活的主題，這一主題延續至今。反對、打擊恐怖勢力，保護國家安全成為各方共識，也成為新聞報道的指向標。在此背景下，新聞自由受到了極大的約束和限制，這具體表現在：

政府加強對新聞業的影響和控制

“9·11”事件后，國家安全和國家利益成為美國社會生活中的熱點話題，在“9·11”后，美國所采取的一系列戰爭和其他軍事行動的前后，為了營造有利的輿論氛圍、贏得國民的一致支持，政府不遺余力地出臺種種政策、施加影響，要求媒體予以配合和支持并緊跟政府的反恐部署。為了最大限度地實現此目的，政府有時甚至公開限制新聞自由并進行新聞審查。如，布什政府要求各大電視網不要播出本·拉登講話的錄音、錄像，理由是避免傳遞出其中的恐怖信息；撤換了美國之音國際部的主要負責人，理由是他執意播出塔利班領導人奧馬爾的采訪；在美伊戰爭前夕，反對播出哥倫比亞廣播公司著名主持人對薩達姆的采訪，理由是播出這樣的節目無異于“為薩達姆作宣傳”。當然政府會為自己限制新聞界的諸多行為找出種種看似合適的理由，如，在美國進行的多次戰爭中，這一條被政府和軍方視為“殺手锏”，并常常以此為借口扼殺新聞報道，敲打任何一家“越位”或企圖越位的媒體。政府認為，媒體的“客觀、公正”是相對的，因為媒體的“客觀”有時候會同“國家利益”相沖突。在政府的這種影響和鉗制下，媒體經常在兩個層面處于兩難境地：一、在反戰和支持戰爭這樣的大是大非問題上謹慎再謹慎，不僅要秉承媒體自身的一貫特色，同時也要顧全大局；二、在具體的戰事報道上，即使反戰的媒體在很多時候也要看政府的臉色行事，不讓報道的盡量少報或不報。

司法機構干擾新聞自由

2005年，《紐約時報》女記者朱迪斯·米勒因拒絕在美國中央情報局(CIA)特工身份泄密事件調查中透露消息來源而被華盛頓地方法院法官裁定“藐視法律”，并遭到逮捕。“米勒案”源自2003年被炒得沸沸揚揚的“特工門”事件。當時美國專欄作家羅伯特·諾瓦克在報紙上撰文披露說，美國前駐伊拉克大使約瑟夫·威爾遜的夫人瓦萊麗·普拉姆是中情局秘密特工，并稱消息來源是布什政府內的高級官員。威爾遜抨擊白宮故意泄密，以此報復他在伊拉克問題上駁斥布什總統的表態。此事引發了美國司法部門的調查，《紐約時報》記者米勒也因她與當事人關系密切而被卷入。

我們知道，為了保證新聞的真實性，嚴肅的新聞單位都有通過來源核實真實性的程序，同時公開新聞來源以保障新聞的可信度。但是，仍然有少量新聞，必須在消息來源保密的前提下發表，同行和民眾都認可，這是取得某些新聞所必須的。否則以后再不會有政府內部“線人”與記者合作。

在法院判決后，“無國界記者”組織曾就此發表聲明稱，美國聯邦法院的做法破壞了新聞記者保護新聞來源隱私的權利。他們表示“判決是美國，甚至是全球新聞自由黑暗的一天”。其實，美國司法界以“司法公正”為名侵擾新聞自由的做法正在增多，這也激起了新聞界的抗爭。2004年，《紐約時報》曾一紙訴狀將美國司法部長阿什克羅夫特告上法庭，稱其領導的司法部企圖通過中間人獲得該報兩名資深記者與其“線人”的電話錄音，以期找出向該報泄露機密情報的美國政府官員。《紐約時報》的律師稱，司法部的這一行為大大地干擾和破壞了美國新聞自由的從業準則。

新聞媒體的高度自律

“9·11”事件后以及后續的阿富汗戰爭和伊拉克戰爭中，美國媒體之間原本清晰的界限變得越來越模糊，不管情愿與否，美國媒體在戰時“維護國家利益”的大旗下，都自覺或不自覺地進行程度不同的自律，而將自由精神的大旗擱在一旁。

這種自律意識主要表現在，美國主流媒體在美伊戰爭前對布什政府及其戰爭政策眾口一詞，毫無異議的支持，主動配合政府政策，積極引導輿論，同時壓制不利于政府和軍事行政的言論和報道。

例如，美國三大報之一的《華盛頓郵報》就報道，美國有線電視新聞網主編依薩克森曾要求記者“要強調塔利班如何利用平民，如何窩藏那些造成數千萬人死亡的恐怖分子”。而其他電視媒體也采取了與之相仿的報道方針。不言而喻，媒體這樣煞費苦心的主要目的就是為了激起國民對塔利班的仇恨并用自己的實際行動來支持政府的軍事行動和其他的一切相關舉措。

而在伊戰當中，為了使國民和國際社會相信伊拉克擁有大規模殺傷性武器，眾多媒體將與伊拉克擁有大規模殺傷性武器論調觀點不同的稿子統統給“槍斃”了。從布什政府將斗爭的矛頭對準伊拉克和薩達姆的那一刻起，就有十幾家報紙強烈支持把“政府更迭”作為唯一使伊拉克解除武裝的方式。其中不乏《華爾街日報》、《紐約郵報》、《波士頓先驅報》、《華盛頓郵報》、《芝加哥太陽時報》這樣的頗富自由精神和傳統的大報。在真相值得進一步追尋和探討的情況下，媒體卻毫不猶豫地配合政府行動引導甚至誤導輿論。

為了盡可能壓制負面報道，媒體不但高度自律并禁止一些報道，有時甚至會殺一儆百，對敢于“違規”的記者進行嚴懲。伊戰期間，美國資深戰地記者彼得-阿內特先后被美國全國廣播公司(NBC)和國家地理探索頻道炒了魷魚，理由是他在巴格達接受了伊拉克官方電視臺的采訪，并說了美軍的壞話。

從“9·11”后美國政府、司法機構以及媒體自身的種種表現，我們不難看到，新聞自由這面讓美國媒體引以為豪的大旗正在迅速地倒掉，自由精神正在加速淪喪。而美國的新聞界制造、虛構新聞或者故意傳播虛假新聞、夸大事實等背離行業規則和職業道德的行徑正迅速傳染蔓延，如伊戰前后，媒體盲從于政府肆意渲染鼓吹伊拉克擁有大規模殺傷性武器，并對伊拉克政權和薩達姆本人進行惡毒地攻擊．盡其可能妖魔化伊拉克和薩達姆，而這其中很多信息及數據后來被證實是錯誤的，而媒體卻不加甄別和探究就予以傳播。美國媒體這樣的行徑在后來的對伊朗核問題和朝鮮核問題的報道中也多有表現，在他們的精心描繪下，伊朗和朝鮮完全就像一個個極端的恐怖政權和危險國家，隨時都可能給世界和平和人類安全帶來災難。盡管國際原子能總署一再申言伊朗核計劃早已停止，但美國政府和媒體針對伊朗的謊言卻一直未停止，反而一而再地利用媒體的壟斷宣傳使大多數美國人相信這些是事實，除了涂污伊朗政權外，伊朗總統內賈德也難逃美國媒體的妖魔化處理，如他上任不久就被美國媒體指控“參與劫持美國人質”事件，他的言論也經常被美國媒體精心“剪輯”后大加渲染，諸如“從地圖上抹掉以色列”、“猶太人大屠殺不存在”之類。

媒體濫用新聞自由的現象也在迅速增多。“9·11”后，美國國內特殊的政治氣候催生了獨特的媒介生態環境，肆意造假誣諂他國是適應國內政治形勢的需要，大受某些階層和群體的歡迎，也成為吸引受眾目光的需要。因此媒體不時拋出“威脅論”，大談恐怖主義，污蔑或攻擊他國。這儼然成為媒體一種普遍的生存策略和競爭策略。更令人難以接受的是，這些行徑往往被媒體冠以保障受眾的知情權、維護媒體采訪報道權、保障新聞自由等冠冕堂皇的借口。像2007年4月，美國弗吉尼亞理工大學校園槍擊事件發生后，《芝加哥太陽時報》無中生有地誣蔑說兇手系中國留學生，而且該報道作者描繪得有鼻子有眼，煞有介事；2007年11月，美國《華盛頓郵報》、《國際先驅論壇報》等紛紛刊登文章稱．“北京宣布要把近3萬名在2008年奧運會期間赴中國采訪的外國記者數據輸入數據庫”、“報道北京奧運會的外國記者已經進入中國政府的追蹤名單”，這些媒體指責此舉“和中國政府許諾的奧運期間新聞自由背道而馳”。很明顯，這些都是失實的報道，但由于美國對言論自由的相關法律規定，除非有證據證明媒體是實際惡意的有意污蔑，否則對于失實報道將不承擔法律責任，這條旨在保障言論自由和受眾權益的規定現在卻被媒體肆意利用，因此這不得不說，是媒體在濫用新聞自由。當然，濫用新聞自由的形式有時候會做一定的修飾和打扮，如常用“據說”、“據信”、“據傳”等之類的模糊語言來混淆視聽、規避責任。

美國媒體在“9·11”后種種夸張和失實的表現更加讓我們清醒地認識到：在階級社會中沒有絕對的新聞自由。美國媒體所宣稱的新聞自由與我們追尋的新聞自由相去甚遠。筆者以為，新聞自由至少應包括三層含義，第一，媒體有報道的自由，當然這種是法律允許的范圍，這種自由不受政府非法的干預和限制；第二，媒體要報道真實的新聞，做負責任的媒體；第三，對于事實的真相要有不斷探求和追索的精神。基于這三點來觀照美國新聞界在“9·11”前后的表現，用沉淪來形容美國的新聞自由毫不為過。“9·11”前，美國新聞自由度曾一度被眾多國家奉為楷模，艷羨不已，美國新聞人在為追尋事實、探究真相、捍衛新聞自由方面做的努力也的確讓人贊佩，這也是美國新聞界亦常常引以為傲的緣由。而在“9·Il”后，政府加大了對媒體的影響和限制，媒體的報道尤其是在對外報道方面常常謊話連篇、夸張失實，而最重要的是，媒體失去了獨立探究事實、揭露真相的勇氣，失去了那種勇者無懼的自由精神。這種自由精神的淪喪，不僅對美國媒體和自由制度是一種傷害，對廣大人民來說也是一種莫大的傷害。“9·11”后美國之所以一步步掉入阿富汗、伊拉克的戰爭泥淖中而不能自拔，除了美國政府片面相信武力的原因外，媒體也“功不可沒”，正是媒體大規模的宣傳和誤導，使人們開始理解并支持政府的軍事行動，而戰爭所耗費的費用以及其他諸多后果卻需要人民去背負。

美國媒體沒能堅守新聞自由，反而在褻瀆并破壞新聞自由，同時又積極地濫用新聞自由，在世界其他國家大多在新聞自由的道路上穩步向前的時候，美國的新聞業卻不進反退。正是從這個意義上說，美國所謂的新聞自由正在一步步地變味、沉淪。

(作者單位：衡陽師范學院)

編校：鄭 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