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香屑第一爐香》里,梁太太教導葛薇龍:一個女人戀愛,惟有一樁事是該忌諱的,那就是:你愛人家,而人家不愛你,或是愛了你而把你扔了。
張愛玲也忌諱這一點。可現(xiàn)在有這么多女人,愛了不愛她的人,或者不能長相廝守的人,于是發(fā)展出一條奇怪的邏輯:我愛你,關你什么事?
愛的屬性應該是非理性的吧,所以才有那么多闖入愛的禁區(qū)。如果讓它默默發(fā)生,默默終結,大家都安然無恙,這倒是那條悲哀的邏輯造的福,只是很少有人能做到這么酷,多數(shù)人會覆水難收。
守著一份沒有彼岸和回程的愛情,有點自虐,也需要勇氣,一般人做不到。怕的就是優(yōu)柔寡斷的男人,譬如張無忌,好像誰都愛一點,誰都想要,給誰都留點希望。
不對等的感情能維持多久呢?即使是粉絲愛偶像,也總會希望偶像有所回應:在演唱會上,攥著幾個月的零用錢,買張離看臺更近的票,也就是為了偶像能朝你的方向揮揮手;喊得嗓子啞掉,也就是為了偶像能聽見自己的聲音。
也許在大師、圣人那里,堅持是一種征服的力量,可對于蕓蕓眾生,能四兩撥千斤的,反倒是放手。刻意遺忘是徒勞的,當你不能再擁有的時候,惟一可以做的,就是讓自己不要忘記,如此漸漸地,倒可以忘記了。人的一生,可能遭遇很多樁幸福,可是只能對其中的一樁幸福付出承諾。你不是他承諾的對象,那么就走吧。很喜歡那首歌,兩個女孩聲音里帶點離世的滄桑:不告而別,不告而別,不想在你的世界、我的世界留下希望的牽連……
劉若英和老師陳升之間有一段復雜的情。一個說,她走太遠已經(jīng)接不到了,一個泣不成聲地說可是風箏的線還在你手里啊,你只要想她回來就把線收回來啊。但命運終究是有些不可抗力的,感情畢竟不是風箏和線。現(xiàn)在人們大致可以明白,為什么劉若英至今無法找到一個可以讓她托付終生的人,只是因為她曾經(jīng)遇到過像陳升這樣一個亦師亦友的男人。這個男人太聰明了,該放手的時候就放手,給她自由讓她走自己的路;這個男人太通透,他知道什么是可為,什么是不可為,根本不去想“或許”,從不嘗試他認為不可為的事情。在她需要的時候,他能給她想要的所有,他的回報則是劉若英一生一世的情義。
劉若英第一次在沒有陳升的幫助下錄的專集想要拿給陳升聽。陳升問她:你快樂嗎?我根本不關心你都唱了些什么,只是你要知道,你在做這些事情的時候是快樂的,那就足夠了……在這樣深沉而含蓄的愛的觀照下,那個唱過“想要問問你敢不敢,像我這樣為愛癡狂”的小女孩,終于脫胎換骨成“后來,我總算學會了如何去愛”的天后了。
愛情大多時候是被我們?nèi)藶楦吖赖模┻^層層匪夷所思的迷霧,才發(fā)現(xiàn)放手很少輪得上用抽刀斷水的力氣,正如殺雞不用宰牛的刀。在不知不覺的日常生活中吸取他的精華,作為人生大補丸,聰明的女人飽滿了。這份“陽氣”被她復制了一份打包帶走,接下來便有能力以旁觀的姿態(tài)入戲。旁觀是世界上最寂寞和幸福的時間。再見吾愛,才發(fā)現(xiàn),原來,孤獨也可以這樣灑脫地被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