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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偉大的馬爾克斯式的愛情,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之間愛的故事。他們在20歲的時候沒能結婚,因為她在菠蘿的提示下驚醒了:經過她對婚姻的忠誠和他對性愛的迷亂,他們都七老八十了,但他們并不因為太老了而終于結合。在五十多年的時間跨度中,馬爾克斯展示了所有愛情的可能性,甚至,“連霍亂本身也是一種愛情病”。
我的眼睛盯著電視里放的一張碟,是我買來多時卻一直未看的《霍亂時期的愛情》。故事已經接近尾,阿里薩對費爾米娜說,為了這一天,我已經等了51年9個月11天了……再后來,哦,再后來就是阿里薩和費爾米娜乘上了新勝利號,船上飄揚起霍亂的旗幟,杜絕了乘客、貨物和其他一切。船長迷惑地問他來來回回航行要到幾時才停,他用“在53年零11個日日夜夜前就準備好的答案”來回答船長——“永生永世”!
經過半個世紀的等待和追求,阿里薩和費爾米娜都老去了容顏,阿里薩佝僂著身板,坐在總統套房的床上,老駱駝一樣的大眼睛溫柔迷離害羞地看向費爾米娜,天真無恥地說:“為了你,我一直保持著童真。”
費爾米娜說:“撒謊。”
此時,我笑著笑著眼里就盈滿了淚水。在這個謊言里、在阿里薩的622個女人記錄里,結著阿里薩多少絕望和心酸的凝露?有時候他甚至懷疑自己等不到費爾米娜的丈夫烏爾比諾死去的那一天,但他終于活著等到了烏爾比諾死去的時刻。只有這時,他的對手才不會比他更有行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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菠蘿到底有多大的魔力能夠使一個沉浸在愛情幻想中的女孩突然夢醒?在把一塊菠蘿放進嘴里的時候,菠蘿的味道突然把她從莫名其妙的昏昏沉沉中喚醒過來,她眼前的弗洛倫蒂諾·阿里薩“ 對冷冰冰的眼睛鑲嵌在一張蒼白的臉上,臉上的嘴唇因害怕而僵化了”。她心里叫道:“上帝啊,可憐的人!”于是,愛情在一瞬間消失了,她從愛情的幻覺中醒了過來。在那之前,費爾米娜的愛情狂熱是在阿里薩的激情席卷之下狂熱起來的。對阿里薩來說,“那偶然的一瞥,引起了一場愛情大災難,持續了半個世紀尚未結束”。不論是電影,還是在書中,我都找不到費爾米娜清醒的可靠原因,只是覺得她的清醒太過突然。有人說:“或許緣自費爾米娜熱情冷卻之后的一種遠距離靜觀、或許緣自生命之本能、或許緣白人性的弱點、或許緣自世俗的誘惑……”費爾米娜只以一句“不必了,忘了吧”就輕易地將阿里薩送入到愛情旋渦里達50年之久。有人夸贊這正是作家的高明之處,卻是電影的敗筆。若說非要有敗筆的話,我倒覺得電影還是挺忠實原著的,也不僅僅是外殼的忠實,并且這是我看到的最為接近原著的一部影片。
一個在17歲就接過父親給的一大串鑰匙來管家的富人家的閨女,對于財富的認識與其說是認識不如說是本能,而阿里薩對愛情的癡迷卻是清醒的糊涂,不論是當初的懵懂窮少年還是后來的風流富老頭,他對費爾米娜的愛沒有理由,充滿了宿命的盲目:“只有上帝知道我有多么愛你”、“只有鴿子知道我有多么愛你”。所以當輪船高懸霍亂的旗幟在哥倫比亞內陸河上漂流的時候,已經七十有二的大情圣依然愛意深濃,看著皮松肉弛的費爾米娜贊許到:“不管你有多老,都是我想要得到的。”讓人想起葉芝的詩:當你老了,在爐火旁思睡昏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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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里薩由兩個演員來演,小時候的阿里薩我覺得好,年輕、神經質、敏感、害羞,對愛情狂熱、忠誠。哈維爾·巴登出場太早了點,還沒有到阿里薩老的時候,他就老得那么不堪,也就不怪費爾米娜一個激靈醒了過來,他應該到費爾米娜拋棄年輕的阿里薩以后再出場就順理成章了,反正被愛人拋棄的人容易衰敗。哈維爾在這部片子里越來越精彩,演到了老年以后簡直成精,不論身姿、眼神、表情、動作還是聲音都越來越透著對愛情51年9個月11天的癡迷。
費爾米娜的飾演者喬凡娜·梅索茲毆諾演的片子看的很少,但她在此片中的演技甚至可以和梅麗爾·斯特里普在《金色豪門》中的表演相媲美。不論是年輕時的任性、率真,還是一生對烏爾比諾的忠誠,以及始于阿里薩終于阿里薩的愛情,倒換的自然流暢,讓人毫無疑問地接受她的愛情行為。不知道為什么她躲在窗后的眼睛和神情讓人想到米雷斯的畫《水中的奧菲麗婭》。查了查喬凡娜·梅索茲毆諾的資料,她生于意大利羅馬,果真演過莎劇《哈姆雷特》中的奧菲麗婭。費爾米娜從遠處的馬車里偷偷地觀察自己的丈夫如何離開別的女人一場,她臉上的層次分別讓人看到既為丈夫背叛自己而傷心,還有了斷一段煩惱的松氣以及對那女人的憐憫,馬車的簾帷落下,費爾米娜的眼神陷入茫然、
演烏爾比諾的本杰明·布拉特是茱莉亞·羅伯茨的前男友,知道他一直是因為他是那個著名女人身后的男人,所有男人都受不了這個吧。其實,本杰明-布拉特演的烏爾比諾是一個不容易出彩的角色,他還行,讓我們記住了費爾米娜因為什么而對婚姻忠誠。
南美國家哥倫比亞的一座海港城市喀他赫納,今天已經成為一個干凈的旅游勝地,到哥倫比亞旅游幾乎不能錯過這個城市。但在馬爾克斯筆下,它是一個霍亂流行,街市吵嚷,氣候濕熱,植物肥碩、艷麗的地方。這些在電影里很難看到。導演是邁克·內威爾,是名片《四個婚禮和一個葬禮》、第四部《哈利·波特與火焰杯》等片子的導演。按理來說,他對歷史畫卷式的故事具有相當的把握能力,但他太忠實原著了,給人的感覺是有點畏手畏腳。據說為了得到馬爾克斯對他的信任,他一直以阿里薩的執著爭取馬爾克斯同意他把《霍亂時期的愛情》改編成電影,因為他太喜歡這個故事,也只因太喜歡反而拘謹。《霍亂時期的愛情》像一個魔咒,使得愛上它的人迷失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