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從徐家匯踱步回家,天氣已然冷得讓我更加看不出胸。豬頭在我左側縮著腦袋晃,雙手插兜雙腳外八,活脫脫一個櫻木版痞子。走到港匯的一個拐角,他突然伸出手,對我說把手給我,我低頭瞥見他伸出的手五指緊握。在我少女的夢里這是一個浪漫的表白場面,我伸出了手就該得到一件令人驚喜的禮物——這種事情也確實在我大學里發生過——如果這份驚喜的禮物碰巧是一枚晶瑩的戒指,那么童話故事里結尾的那句they lived happily ever after講的就是我。
然而今天晚上我卻堅定地搖頭說我不要。他揚起一側嘴角說乖嘛給我。我撥浪鼓一樣地晃腦袋還加快了步伐似乎在躲避他伸出的那只拳頭,歇斯底里地叫著我不要我不要,你要丟垃圾你自己去丟不要給我。他于是咧開嘴大笑,然后沖上來擰住我,在我手里硬塞進了一團廢紙,然后滿懷勝利感地仰天長笑。
我扭頭把垃圾狠狠丟進身側的垃圾桶,狠到甚至可以聽見紙團落地的鏗鏘聲。在風里悶悶不樂地疾走了幾步,我回頭對他嚷道,你就不能偶爾給我點驚喜,送我點禮物嘛?他愣了2秒,然后指著我身上的駝絨披肩說,這不是我剛送你的嗎?我說是啊是你送的,可是我想要的是驚喜。就像你剛才那樣伸出手,但隨后出現在我手里的不是紙團而是禮物!他又愣了2秒,然后說,披肩這么大,難道我藏在褲子里?我哭笑不得。我說披肩當然可以有披肩的送法,你可以從后面幫我把披肩披上,再順勢摟住我,甚至可以在我頸子里啄上一口——他聽得有些目瞪口呆,我也佩服我自己隨時可以編出符合情境的所謂浪漫。
寒風里瑟瑟發抖的他鎮定了一下之后說,可是如果我從背后悄悄接近你,你會突然轉身給我一個飛腳把我踢開的。
我沉默良久。因為我不得不承認他說的是實話。由于每次當我以為他要吻我所以主動把頭湊過去,他都只是想用前額狠狠敲我一下;每次當我以為他要從后面抱住我所以主動往后靠,他都只是想像抓犯人一樣扭住我押過最繁華的一段路;每次當我以為他要送我禮物所以鮮咯咯地伸出手去,他都只是不小心在褲兜里又發現了一團垃圾;所以我現在是一個極端敏感的人,我不會答應他的任何要求,也隨時做好脫鞋戰斗的準備。
兩年半過去,我終于認清了這個事實:從和他纏在一起開始,我就和浪漫分了手,并且反目成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