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建一條河流

重建一條河流

拿來——清澈的 渾濁的 纖細的

寬闊的 或者波瀾不驚的

水 必須是干凈的

拿來——紅柳 水蓬 羊齒莧

馬蓮花 或者苦蒿

這些窮親戚 它們卑賤的命運和身子

一一安放兩岸

拿來——先人的骨殖 牲畜的蹄印

昆蟲的翼 卵石般一再濯洗 使他們

發亮 而后歸于河流 沉為泥沙

沙棗花開

五月。一朵沙棗花和一枝 一樹的沙棗花

沒有區別 它幸福地暴露自己

心存衰落的秘密

麻雀不知道 燕子不知道 紅嘴鳩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 沙棗花開的傍晚

是否刺傷了偷走香氣的風

我將要到山上去

2006年春天 沒有見到雨 連螞蟻

在匆匆的行程中也留下片刻的疑惑

我不能不到山上去 把爬山虎的

問候帶給風 把河床的想法帶給云

然后 站在高處 看生活其中的小鎮的

渺小 我還要打電話給我認識的

和認識我的所有的人——別放棄整個春天

即使它并不完整

在沉重的晚風中

用風的語言 風的語速復述一個故事

兩個人 在沉重的晚風中交談——

我說：龐大的城鎮被壓低并

結成一片陰影 低于目光

你說：傍晚的黯淡歸咎于內心 連手指

也要單純

風吹來 依然吹去

兩個人用肩膀扛起傍晚的重量

平靜地交談：就是這并不輕松的生活

才使我們失去身影

學會笑容

參加楊輝爺爺的葬禮

六月酷熱 那個被楊輝稱作爺爺的人走了

在六月放棄了自己的名字 合上眼睛

他僅僅是從自行車上摔下來

多么簡單，他在八十一年中一直達觀而

平民地活著。在最后仍保持著低調的

作風。我仔細地再次端詳了這個老人

胡須花白。臉色平靜。仿佛一塊平靜的

石頭。阿訇在他身邊用《古蘭經》的章節

成全他。其實這個老人已不需要任何多余的

——他沒有虧欠什么。沒有任何負擔

在醫院他還與病友有說有笑

使得生命不可阻遏

當他沉眠于大地

總有些血緣在試圖顯現

他存活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