夾有私心的愛是可怕的,以弱者姿態博取同情是可憐的。但當這二者一起演繹時就是可悲的鬧劇了!
2003年至2006年,全國眾多媒體通過三輪轟炸式的報道之后,一個“天使少女”鮮活出爐:她叫安靜,是一個被遺棄的身患白血病的私生女。她身殘志堅,16歲已經創作了300多首歌曲,并在北京的地下通道賣唱掙錢治病,成了一名“地下通道超級女聲”……安靜的故事令千百萬觀眾和讀者熱淚紛飛,一些愛心人士還和孤兒安靜組成特別家庭。然而,令人跌破眼鏡的是,2008年5月14日,這位“天使少女”突然被押上了法院刑事審判庭。更令人稱奇的是,一個名叫曹芬的受害女士,不僅稀里糊涂地為安靜送上17萬元現金,還甘愿接受安靜的肉體虐待,甚至眼睜睜地看著男友跟安靜同床共枕也不爭風吃醋。人們不禁要問:這個安靜究竟是什么人?她有著怎樣的令人神魂顛倒的超級魔法?
甘做愛心仆人:高級白領組建“家庭”傷痕累累
2006年5月中旬的一天下午,曹芬接到男友龔龍的電話,邀約她下班后一起去看望“天使少女”安靜。曹芬一口答應下來,并夸獎男友是個富有愛心的男人。
曹芬今年28歲,從北京一所名牌大學畢業后,加盟北京一家頗有影響的文化傳播公司,擔任企劃部副經理,月薪過萬元。曹芬對安靜的名字耳熟能詳。早在2003年7月,北京一家娛樂報刊載了《混血兒私生女拄拐走路,孤殘賣唱女想上學》等一系列文章,報道了16歲殘疾少女安靜的悲慘身世:母親生下安靜后死在醫院,父親至今不知是誰。安靜被人收養后,2000年初被診斷為“病毒性再生障礙貧血”。2002年,安靜在北京治病期間病情繼續惡化,經歷了生死28天,終于挺了過來。她獨自在北京與命運頑強抗爭,賣唱掙錢治病……
這天下班后,曹芬和男友相約來到位于北京某地下通道。盡管此前多次在報紙和電視上見過“天使少女”,但真正看到安靜第一眼,曹芬還是愣住了。只見安靜身高一米五八左右,弱不禁風,長著一張娃娃臉,扎著一對長長的辮子,此時此刻正懷抱吉它彈唱,歌聲如訴如泣,哀婉動聽……
傍晚,曹芬在附近小食攤點了三碟普通小菜,招待安靜。安靜說:“姐姐,您知道嗎?我很久很久沒吃過這么好吃的飯菜了!”曹芬鼻子一酸,淚水差點流了出來,她當場將身上攜帶的3000多元零花錢全部塞給了安靜。安靜說話的聲音很嫩,就像剛從樹上摘下的蘋果一樣清脆:“很多人與父母沒有緣分,父母只是人來到世間的媒介……”這句話在別人聽來也許很好奇,但曹芬覺得這可能是安靜從小缺乏家庭溫暖的心理感受。因此,她決定到安靜的家里去坐坐,不料卻嚇了一大跳。
這是一套50平方米的出租屋。除了安靜之外,里面還住著名叫阿波和二馬的兩個年輕男孩。他倆是看了安靜的報道后,主動來照顧安靜的愛心人士。房間裝飾得非常奇怪,墻上掛著八卦圖、羊骨頭和寶劍,像風水先生的房子。阿波悄悄把曹芬帶進廚房說:“安靜不是一般的女孩,她是天使少女,來到人間是為了拯救眾生。安靜的身份太特殊,所以天上人間都想要她,得到她都會受益無窮。一些鬼怪經常來找安靜,想要她的命。”
名牌高校科班出身的曹芬當然不相信鬼怪,正當她斥責阿波胡說八道時,安靜的房間傳出“咣”的一聲。曹芬等人沖進房間,只見安靜直挺挺地躺在地上,渾身僵硬,雙手掐住自己的脖子用力搖晃。幾分鐘后,安靜的身體突然變軟,她雙眼緊閉,右手指抬動了幾下。阿波似乎心領神會,立刻拿來紙筆。只見處于昏迷狀態的安靜在紙上歪歪斜斜地寫道:“守在安靜身邊的人都是有緣人,只有這些有緣人才能阻止鬼神逼近安靜。大家不能分開,要在一起加倍呵護安靜才行!”
如此詭異場景,令曹芬幾乎傻了。幾天之后,她再次親眼目睹了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
那天,二馬生病,像只霜打的茄子,無精打采。只見安靜將一碗酸奶潑在二馬臉上,然后她用小刀劃破自己的手指,將鮮血滴在酸奶里。二馬一口喝下血奶后,很快變得活蹦亂跳,容光煥發。
過去,曹芬也曾通過影視和網絡視頻知道“靈異”現象,但都一笑了之。如今親眼目睹了兩幕詭異的場景,一下子將曹芬帶進了另一個神秘世界。為此,她和男友雙雙辭職,來到安靜的出租屋住下,決心當一名稱職的“家庭主婦”,和大家一起撐起這個特殊的家,心甘情愿地做天使少女的“愛心仆人”。
從此,曹芬既像母親又像大姐一樣呵護著安靜,為她洗衣做飯,燒水泡腳。不僅如此,曹芬還拿出積蓄承擔了這個五口之家的全部生活開支。就在這時,安靜的刀片將曹芬劃得傷痕累累。
有一次,安靜突然驚恐地告訴曹芬:“姐姐,您身上有妖氣、邪氣,是您姥姥的鬼魂附在你身上。”安靜使出驅鬼之法,用刀片在曹芬的右臂上劃出幾道血痕。
曹芬逐漸從對安靜提供愛心,被安靜帶進鬼神世界。遵從“筆仙”的旨意,曹芬經常將錢放在指定的地方或者打進安靜的銀行賬號。
就在曹芬悉心伺候著安靜時,突然發現“少女天使”的眼神秋波蕩漾,像尖刀一般刺痛了曹芬的心。
仙筆裁判姻緣:“天使少女”詭異奪愛很傻很天真
組成特殊家庭后,安靜告別了孤苦伶仃的生活。家庭成員以兄弟姐妹相稱,歡聲笑語,其樂融融。曹芬給安靜買了不少服飾、化妝品等,在生活上對安靜有求必應,經常烹調安靜最愛吃的菜。由于前兩年安靜在治病中留下腿疾的毛病,走路很不方便,曹芬晚飯后就攙扶著她散步。不料,安靜婉言謝絕:“我希望讓龔龍哥哥陪我玩。”盡管安靜的語調像調皮小孩般清純,但曹芬的心里還是忍不住咯噔一聲。
原來,組建家庭沒幾天,細心的曹芬發現安靜對自己的男友龔龍特別愛撒嬌。在飯桌上,她總把好吃的菜往龔龍碗里夾,眼神里充滿了少女的嬌羞和柔情蜜意。有時候,玩得正開心,安靜當著大家的面一頭鉆進龔龍的懷里,用纖細手指捏他的臉、手臂,甚至用粉拳輕輕擂他的肩膀和大腿。雖然安靜的神態和動作看上去像兄妹情的自然流露,但曹芬感覺很不自在。
令曹芬不自在的還有“昏迷情歌”。由于安靜特別敏感,見不得外界任何刺激。哪怕是和家庭成員之間因一言不和,她就會耍小姐脾氣,生氣時會突然昏厥過去。因此,大家一直像寵愛公主般把她捧在手心,哄她、逗她。倘若一不小心氣昏了“少女天使”,大家都圍在安靜身邊一起唱歌。因為安靜告訴大家如果不唱歌呼喚她,她就會永遠不會醒來。后來,安靜只允許龔龍一個人唱,而且唱幾句還須俯下身來吻她的臉蛋和脖子,她才會慢慢睜開眼睛。每當這個時候,曹芬心中就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
曹芬對安靜真正產生醋意,緣于一次內衣事件。有一天,安靜悄悄委托龔龍到商場給她買一件粉紅色的文胸,還將自己胸圍尺寸告訴了龔龍,此舉被曹芬無意中撞見。更令曹芬尷尬的是,安靜甚至讓龔龍順便給她買幾包衛生巾!
“妹妹,女人的事情女人辦,好嗎?”事后,曹芬對安靜講了一番閨房悄悄話,言下之意就是勸安靜不要和龔龍走得太近。不料,閨房話一下子又把安靜給氣昏了。這一次,安靜的右手甚至抬動了幾下。曹芬立即筆墨伺候,只見安靜歪歪斜斜地寫了一首散文詩:“我想我是怕孤獨了。關上燈讓黑夜侵蝕我,開了窗風吹進來趕不走寂寞。在慢慢長夜里,我攤開的手掌在等待誰?龔龍啊,你能在夢中烘干我被淚珠濕潤的枕巾嗎?”
曹芬氣得渾身哆嗦。要是在平時,哪個女人敢于當面索要男友龔龍陪床,曹芬一定會紅顏大怒,毫不猶豫地對狐貍精扇響亮的耳光。然而,如今面對的是一個天使少女赤裸裸的橫刀奪愛,曹芬一下子蒙了,手足無措。其他幾位家庭成員眾口一詞:龔龍必須遵從“仙筆”旨意,陪天使少女睡覺。
安靜醒來后,對自己剛才在昏迷中龍飛鳳舞的散文詩大驚失色:“怎么可能呢?我從未品嘗過戀愛滋味,怎么能和男人睡在一張床上呢?”安靜的臉上頓時飛起了一片紅暈。她馬上拉著曹芬的手說:“姐姐,您不會介意吧?”見曹芬一片驚駭茫然,安靜莞爾一笑:“我不會和你的男友發生肌膚之親,就當龔龍哥哥是件床上擺設吧,就像枕頭和布娃娃一樣。嘻嘻。”
當天晚上,家庭睡床格局發生了重大改變。過去安靜一個人睡一套房間,曹芬和男友睡一套房間,阿波和二馬則在外面客廳打地鋪。這一夜,龔龍上了安靜的床,曹芬堅持要求和阿波二馬換房間,她想偷偷聽自己的男友與天使少女是否真的井水不犯河水。
前半夜,安靜的房間似乎沒有任何動靜。但凌晨一時許,從門縫里突然傳來一陣木床發出的“吱吱”聲,接著,安靜呻吟也一浪高過一浪。那一刻,曹芬心亂如麻,渾身像有無數螞蟻在爬,她恨不得一腳踹開房門,將這對茍合的男女暴打一頓。
第二天早餐時,安靜像什么事也沒發生一樣,看上去很傻很天真,嘻嘻哈哈地跟“姐姐”打招呼。曹芬以為天使少女在一夜情后會心滿意足。不料,安靜并沒有完璧歸趙的意思,她以各種借口繼續要求龔龍“陪床”。眼看著男友在自己眼皮底下與別的女人纏綿,特別是半夜或凌晨發出的木床“吱吱”聲和安靜呻吟聲,撕裂了曹芬的神經。精神幾近崩潰的曹芬忍受不住折磨,決定離開這個令其蒙羞受辱的家。
就在這時,一個名叫段鵬的愛心男士走進了這個家,給曹芬挽救愛情帶來了一線希望。
撕開神秘面紗:半老徐娘劫財劫色石破天驚
段鵬剛過而立之年,是一位火車司機。他雖然長相英俊,滿腹經綸,但卻情場失意。就在其消沉甚至蒙生自殺欲念時,電視臺2006年5月播出節目《地下超女面臨失明》報道了安靜的故事。段鵬一邊看電視,一邊流著淚在日記本上寫道:“一個無助的女孩能在困境中生存,一個頂天立地的男人有什么理由整日消沉呢?”
段鵬學過聲樂,他希望能幫助安靜。于是,他給安靜送來了現金資助,還送來了練歌的DVD機,并且決定加入“愛心仆人家庭”。
面對這位既帥氣又有學問的愛心男士加盟,曹芬眼睛為之一亮。段鵬主動分攤了“愛心仆人家庭”的部分開支,還在音樂發展潛質上與安靜探討。更令曹芬意外驚喜的事發生了:段鵬對安靜的呵護迅速發展為愛情,用實實在在的關懷表達對安靜的愛慕之情。
在曹芬看來,段鵬穩重、有生活閱歷。只要安靜接受了段鵬的情感,自己的男友龔龍就會完成“陪床”使命。然而,出乎意料的兩件事發生了。
2007年3月,安靜淚眼婆娑地告訴龔龍,說段鵬的愛心摻雜著“欲念”,對她“圖謀不軌”,龔龍半信半疑。不久,龔龍親眼目睹了令其不安的一幕:醉酒的段鵬手持玫瑰單腿跪地向安靜求愛。龔龍一把將段鵬推倒在地,妒火中燒:“你小子色膽包天,竟然騷擾天使少女,就不怕遭天譴嗎?”段鵬反唇相譏:“我目前是單身男士,你小子在女朋友眼皮底下紅杏出墻,該當何罪?”
兩個男人爭得面紅耳赤,差點打了起來,曹芬暗中竊喜。只要段鵬占了上風,敗下陣來的龔龍就會“還俗”。然而,安靜的一席話令曹芬的愛情挽救夢想流產。安靜說:“別吵啦,大家都是一家人,還爭什么?人間姻緣,上天早就注定。”安靜擁著龔龍走進自己的臥室,把門“哐”地一聲關上,門外的段鵬和曹芬面面相覷,一下子傻了!
原來,曹芬組建家庭以來,在“仙筆”的指引下,不僅稀里糊涂地為安靜奉獻了17萬元現金,而且心愛的男友也被天使少女征用。曹芬人財兩空,決定離開這個讓她說不清道不明的“愛心仆人之家”。臨別前一天,她邀約安靜到北京某溫泉裸泳,結果疑竇頓生:安靜經常在家自殘,應該身體上留下許多傷痕,但她的身體卻完好。更令曹芬不解的是,安靜乳頭呈渾黑色并凹陷,生理特征與妙齡少女相差甚遠。
與此同時,不到半年時間便被“仙筆”指引奉獻12萬元的段鵬,在求愛受挫后發現了諸多秘密:在安靜的書包里發現了假手,在安靜枕頭下面的骷髏袋內發現發聲器……
“我們都受騙了!”曹芬和段鵬恍然大悟,幾乎同時報警。
警方在調查中,大吃一驚:“安靜”是個假名,也不是什么“私生女孤兒”,她父母均健在。更令警方愕然的是,安靜不是妙齡少女,她1971年12月23日出生于內蒙古鄂爾多斯一個普通居民家庭,今年37歲,并且有過一段鮮為人知的婚史:安靜高中畢業后,在當地的一家書店工作,與當地一位姓陳的讀者撞出了火花,20歲便頭披婚紗嫁作陳家婦,夫妻關系相處和睦。怎奈天意捉弄人,安靜因被查出生理問題不能生育,3年后與丈夫協議離婚。走出民政局的那一刻,安靜對前夫說了一段耐人尋味的話:“非常遺憾此生我不能做母親,但我對愛情的信念永遠不會熄滅,我一定會創造出屬于自己的愛情神話!”
為了實現這一目標,安靜向媒體炮制了自己的離奇身世,并杜撰出創作300多首歌曲的“超級女聲”故事。經過媒體報道后,“天使少女”受到千百萬讀者和觀眾的敬仰,許多企業和市民紛紛向她捐款捐物達30多萬元,有人還給她辦理了河北戶籍。河北某藝術學校還破例錄取安靜,不僅免除了全部書學費,而且專門提供了一套房子給她,并安排兩名人員照顧她。
此時的安靜還不滿足,她頻繁地向校長、師生和社會各界伸手要錢,并無故長期逃學,2006年夏天,被藝術學校按退學處理。安靜殺回北京,利用人們善良的心靈,以“天使少女”的身份成功地組建了自己的“家庭”。
安靜成“家”的動機只有一個:通過自稱是天使少女,運用“仙筆”、“判官”、“陰差”等欺騙恐嚇手段,裝神弄鬼騙取一大筆錢財,然后嫁給心儀的男人,完成一個現代都市愛情神話。然而,聰明反被聰明誤,這位被媒體打造出的天使少女,最終因愛情而折翅。
2008年5月14日,安靜因涉嫌詐騙罪被押上法院刑事審判庭。盡管在看守所和法庭上仍在表演,但厚厚的卷宗已經終結了“天使少女”劫財劫色的桃花夢。
2008年7月11日,在采訪時發現,受害人并非是完全無辜的。比如高學歷的曹芬,她在傾家蕩產奉獻愛心的同時,也坦承自己想做安靜的經紀人,通過包裝,充分發掘利用“天使少女”這位另類明星的商業價值;比如閱歷豐富的段鵬,在慷慨資助的同時,夾雜著一張“愛情牌”;再比如安靜身邊的阿波、二馬之流,他們配合天使少女神話游戲,也有著相互利用的默契,令人深思。(文中人物作了化名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