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說,每個人的心里都有一個地方,埋藏著一個不能言說的秘密。想要遺忘,卻忍不住回想,想要擺脫它的束縛,卻無力自拔,此說是否太片面,姑且不論,但對于我來說,確實如此。
1
日子是不變的晨暮更迭。屈指一數,和何銳結婚已經兩個春秋了。他在市內一家銀行上班,待遇不錯,人也長得很養眼,而且對我一往情深,當我小孩子般寵著。但是,我和何銳則被一個沉重的陰影籠罩住,說實話,在性的方面,我從來沒有激情,也從沒有過高潮。我知道,我不快樂,何銳是不能盡興的。不止一次半夜睡夢中我被一陣聲音弄醒,發現他在自慰。
新婚之夜何銳似乎一座兇猛往外噴涌巖漿的火山,猛地將我攔腰抱起,把我撲倒在床上,呼吸急促地紊亂脫下我的衣服,只一刻,我的身體便被他欲望的海洋湮滅,可是,隨著他一聲低吼和渾身的顫抖,他疲軟地倒在我身邊,我仍是一鍋沒燒開的水,哦,不是,簡直是一鍋冷水,沒有一點兒性的完美快樂體驗。
在我的記憶中,那個相貌平平的呂醫生的那只手,在我的身體彈奏出的音符是那么優美動人,猶如一杯濃郁得化不開的紅酒,讓心房沉醉。多少日夜來,我總要情不自禁地回味,然后我的手忍不住伸向身體,臆想那是呂醫生的手,爬到胸口,爬到小腹,走遍我身體的每一寸,漣漪起伏,微波粼粼,實在是妙不可言。
呂醫生是我人生當中面對的第一位婦科醫生。十七歲那年,有一天早晨起床,我感覺乳房特別腫脹,乳頭還分泌出一些淡黃的溢液,剛開始,我以為是青春發育的原因,但一連幾天,癥狀不見半點好轉,我慌了,告訴了母親。母親不敢掉以輕心,提前下了上午班,將我帶到了醫院。
掛了號,母親陪我上樓走進婦科門診,可呂醫生因事出去了。
一會兒,母親的中文呼機突然響起,母親低頭看了一下:“涵涵,單位有急事找我,你看完病,一個人回家吧。”
大約過了十分鐘,呂醫生回來了。沒想到,他是位男子,三十余歲,說不上高大,臉有點黑,透著一點憨態,嘴唇厚厚的,很容易讓人產生信任。他微笑著問我哪兒不舒服,我顯然對這樣的婦檢不適應,拘謹了一陣,才羞澀地告訴了他。
他嘴角綻開著淡淡的笑意,溫婉平和地說:“來,我幫你檢查一下。”我猶豫著,只覺得臉頰火燒火燒的,可最終,我還是慢慢地解開紐扣把還未發育成熟的胸脯露了出來。
也許是臨近下班了,診室除了一位女護士在洗器具,沒有其他的病人。
呂醫生一邊用手探觸乳房腫塊的大小和堅硬度,一邊溫和地詢問我。
我忽然有一種異樣的感覺,感覺他的手好像魔術師的手一般,既輕柔又干練。我不由得輕微地顫栗了一下,一團氤氳的霧氣,烘托我像一片羽毛一樣飛了起來。我閉上眼睛,嘴上盡量鎮定地答著話,不讓他看出自己的迷亂,心里卻在貪婪地捕捉那種感覺。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呂醫生的手移開了我的胸脯。他說:“甭擔心,一種普通的婦科疾病。我給你開點中藥,調理一段時間,疼痛就會逐漸消失……”當他的這句話把我拉回了現實后,說不清是害羞,還是認為他早已瞧出端倪,我不敢跟他四目相碰,一接過藥方子,像犯了滔天大罪般地趕緊逃走了。
那晚,我輾轉反側了很久睡不著。后來,我的一只手撫在自己含苞欲放的乳房上,而另外一只手卻無法克制地隔著薄薄的睡褲觸摸到了我少女的私處。當陣陣的快感電流一般傳遍全身,我有了一種虛脫般的感覺。
2
不久,父母調到了千里之外的另一個城市,于是我再也沒有機會去享受呂醫生的那只手。安頓下來后,我曾經裝作乳房不適,兀自一人去看了兩次婦科醫生,卻根本無法體味到呂醫生帶給我的那種酥麻、曼妙。
后來,每隔一段時間我就會偷偷地撫摸自己,在幾番臆想中身體便海綿般地燃燒起來。剛開始,我有點恐懼,可后來我就逐漸被那令人迷醉的感覺俘虜了,我甚至因為這些感受懂了古典詩詞中“消魂”一詞的含義。
這一切發生得那么隱蔽,只是在我日漸成熟豐腴的身體充盈漂浮,他人對此一無所知。
十九歲,我一腳踏進大學,一腳又趟進了愛河。他是同系一個高大的男生,家就在省城。黃昏的校園小徑上,我低頭看書,他迎面走過來,不慎碰落我手中的書本。而交談的投機使我們的愛情帷幕打開了。接下來的幾個黃昏,我倆總會在那條小徑不期而遇,我倆的感情很快發展起來。發展到后來,我們的身體沒有了距離。
然而,讓我壓抑的是,當我們的身體貼緊的時候,我發現他無法勾起我的欲望,每次當他急切地想要進一步動作時,我總是堅決地抓住了他的手。多次之后他產生了不滿和抱怨,可是我依然無動于衷。然而晚上躺在集體宿舍,我卻又會故態復萌,躲在被子里悄然自慰,同時,臆想的翅膀漫無邊際地伸張。
有一天晚上,我們徜徉在極其清靜的茶社,擁抱、親吻。也許是如水的月色撩起了他的欲望,也許是我低胸衫閃出的空檔,刺激了他的眼球,他一反常態地不顧我的反對,結實的身軀緊緊壓迫著我,重重的喘息撲在我臉上,手開始急切地解我的皮帶。我生氣了,拼盡全力推他,他一個趔趄,后腦勺“砰”地撞在身后的樹干上。
此后,他離開了我。
聽著同室姐妹的安慰,我很想說出自己的委屈,可是我怎么能讓這種秘密昭然若揭呢!
我并沒有被切膚的失戀之痛剪斷變態的自慰,相反,這次失戀讓我把自己封閉起來,自慰和臆想,令我狂亂,更加沉湎其中。
何銳媽媽和我媽媽是中學同學,多年后她們偶然相遇了,得知我和何銳一個未娶一個未嫁,于是就替我們私訂終生。嫁給何銳,一方面是被他的愛感動,另一方面我并沒有獨身一輩子的打算。
兩年來,由于身體根本沒有呂醫生那只手下的膨脹反應,更無法與我臆想中的自慰相比,蜜月未過,我就開始竭力回避過夫妻生活。
何銳的確是個好男人。我總是假裝把工作帶回家加班,把自己弄得很疲倦,或者假裝沉浸于電視劇,對何銳的性暗號視而不見。可他從未對我抱怨過,甚至有一次,我以身體不舒服拒絕他,他對我的謊言深信不疑,表現出十分的關懷,還自責道:“我太粗心了,竟然連你生病了都沒看出來。”
理智、責任、家庭、婚姻,使我的心靈有過艱難的掙扎,希冀能夠否定對呂醫生的幻想,否定他的手散發出來的熱流。可它已經在心靈根植下來,卻是蚍蜉撼大樹般地困難。
3
變故源于六月的一個夜晚,我獨自一人在家,大約十點鐘,電話鈴響了,竟是派出所打來的:“你丈夫何銳嫖娼被抓,你快拿5000元交罰款吧。”
簡直如一顆重磅炸彈,我雖不相信老實的何銳會犯事,但還是趕緊湊齊錢去了派出所。何銳見到我,耷拉著腦袋。原來,何銳和幾位朋友在酒店吃完飯后,又被他們拉去按摩,結果,許久未釋放生理欲望的他,在那個有著鼓鼓囊囊大胸小姐的妖媚挑逗之下,血脈賁張,一雙手忍不住按摩到了她高聳、飽滿的乳房上面。
我一算,這才驚訝地發現竟然已有一個多月了!我無言,對一個年近三十的正常男人來說,這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我不禁感到歉疚滿懷,心中壓制住的怒火一點點熄滅了。我不禁錮了他的身體,很有可能就不會令他從此蒙羞,在和他共同生活的七百多個日夜里,我已經用無數的臆想把他的性福掠奪殆盡。
我想起了一句頗有意思的話:對于成年人來說,性和吃飯的重要性不相上下,若是肌膚餓了,也會像肚子餓得呱呱叫一樣,饑不擇食。
辦完手續,何銳被贖出來。
對于這一次地震,我緘默不語,直至第二天各自去上班,依然對它只字不提。何銳低低地叫住我說:“涵涵,你別這樣冷,假如你心里憋得慌,罵我一番,揍我一頓,就是離婚,我也愿意承載。”
這個像犯了天大錯的男人,并沒有去追根究底犯錯的原因,看到我不指責他時,還主動請求我懲罰他,我看著他一夜憔悴了許多的面孔,心里五味雜陳。
我不知道該怎樣對他說,最后,答非所問地說了句:“時間不早了,我們趕緊去單位吧。”
我以為,自己盡力在家里裝得跟什么也沒發生一樣,何銳便會早一點走出這場地震的陰影。可我感覺到,何銳在我面前卻像個看婆婆臉色的小媳婦,處處小心翼翼,而且,人也沉默了許多。我心里有一種說不清的滋味。
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正當嫖娼事件橫亙在我們兩個人之間,不知道何時能夠消除它時,何銳竟然被卷入“嫖娼門”臺風。
一日下午,我還沒進門就聽到幾個同事圍在一起竊竊私語,見我一進門馬上散開。上班中,不時有其他科室的同事過來聯系工作,他們看我的眼神意味深長。我不明白,他們為什么這么看我,好像我沒有升職的兆頭?
辦公室主任,一位熱心快腸的大姐,那天下班走出單位大門,她叫住了我,拉我到一無人處,說:“你丈夫的事兒我們都知道了。別慪氣,千萬要注意身體啊!那種事情,過段時間就會灰飛煙滅的。”我十分納悶,詢問她是怎么回事,她用困惑不解的目光看著我,說:“你真的不知道事情的真相?我表情凝重地點點頭。
她見我確實不像假裝,對我說:“美芳的男友是派出所的警察,他對她說出了何銳一伙嫖娼被抓的事情,可美芳一聽到何銳的名字,犯了疑,仔細一詢問,事情便水落石出。”
我一下子驚呆了,腦袋“嗡”地一聲響。在單位里,人人都知道美芳跟我有過隔閡!
她催促我趕緊回家,說別犯渾,既然事情已經發生了,吵架也無濟于事。
4
我不知道該怎么樣來形容自己的心情了,也不知道是怎么樣回到家里。
何銳已經回來了,我看到他坐在沙發上按著太陽穴,眉頭皺得很厲害,估計他頭疼的老毛病又犯了。
我猶豫著,不知怎么說出“嫖娼門”事件。
冷不丁,何銳開口說道:“涵涵,我們還是離婚吧。今天,領導特意找我談話,看來,那次被抓事件已經被傳出去了。閑言碎語猶如洪水猛獸,你不應該陪我遭罪……”
他的眼淚和發自肺腑的后悔,瞬間就讓我的淚水不聽話地掉了下來,我嗚嗚地哭了,像孩子一樣地哭了。
我想把那個讓人負罪感很深的嗜好說出來,這樣,何銳也就會減少一份負疚,我也會有一種深深的解脫,可是我的嘴巴好像沾了強力膠,仍然鼓不起勇氣,難以啟齒。
那一夜間,我輾轉反側不能成眠。我反復地問自己,該怎么辦?
天亮時,我心情復雜地對何銳說:“我愿意和你一起承擔一切后果。”何銳百感交集,將我緊緊地摟在懷里,想說什么卻什么也說不出來。
可是,盡管我們做好了迎接“嫖娼門”產生的狂潮奔涌,巨浪滔天,但精神還是受到了殘酷的折磨。
一個月后,我看到何銳更加消瘦、憔悴,經常一個人茫然發呆,我出面找到他的領導,請求讓他休假半年,療養身心。
何銳休假的第二個月,我們代表繁忙的父母回老家慶賀一位叔叔七十大壽,順便散散心。
那天,我經過呂醫生工作的醫院,既渴望又不安地走進了呂醫生的辦公室,卻沒有看到他的身影。一個年紀大一點的女醫生告訴我,呂醫生是只披著白衣的色狼,七年前,他在看病過程中猥褻一個女病人時,那位女人怒不可遏地站出來,指責他耍流氓!一石激起千層浪。隨著調查的抽絲剝繭,揪出了他淫穢的廬山真面目。他被批捕的當天,醫院便開除了他。
我愣了,嘴唇茫然地翕動著,如同聽到一個天方夜譚的故事。剎那,腦袋嗡嗡地響徹云霄。我沒有想到令自己臆想了十年的男人,卻是那么齷齪、丑惡。
第一次,我對自己的臆想產生了無比的厭惡。
和何銳返回家的當晚,兩個人親熱,我發現從前的臆想癥狀奇跡般地消失了,他那雙溫熱有力的手撫摸我,身體一下子產生了強烈的反應。
事后,我很開心地笑了。那一刻,我知道,我已經徹底走出了那只手的束縛,走上了一個女人正常的軌道。
何銳永遠也不會知道,在我的身上發生過激烈的波瀾,而我,打算把那個秘密隱藏一生,在以后的日子中,一定要用我的愛,去彌補何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