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翻開日歷,還真的忘記現在已經是春天了。在這么一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城市生活,每天上班下班看到的就是汽車,就是呆板的水泥建筑。路邊偶爾有點綠色,都是那種帶著病態的灰綠。蝴蝶不飛,春風不舞,春天,還真的缺少了一個信號。
可是晚上到了。剛剛打開書本,突然聽到蛙聲。先是一聲,接著又一聲;先是一只,接著又一只。很快的,此起彼伏,窗外竟然是呱呱呱的一片。
我索性打開窗戶,不說話,安靜地聽著。是真的,正對著書房窗戶的小區花園空地上真的還有青蛙棲居。伴著蛙鳴的,還有微微的風,穿過窗戶,來到我的額頭。于是知道,東風起了,春天到了。
老實說,從音韻學的角度來講,蛙聲實在并不怎么動聽。可是有了它就有了生氣!有了它就有了自然的清純,有了它就有了春天。
據說,南齊的孔稚圭性格疏狂,居宅周圍裝點山水,自得其樂。因庭徑內外野草叢生,故青蛙爭鳴,晨夕喧鬧。他不以為嫌,反而將蛙鳴戲稱作“兩部鼓吹”,自得其樂。有一次仆射(算得上是個大官了)王晏排儀仗、吹笳鼓登門拜訪他時,頗嫌庭外蛙聲聒耳、令人煩躁。而孔卻答曰:我聽鼓吹,殆不及此。
由此看來,孔稚圭算是知道了蛙聲的天真了。
于是不由地又想起鄉下的那一片天真的蛙聲了。那才叫真正的“兩部鼓吹”呢,絕對不是一個仆射的儀仗笳鼓的聲勢可以比的。那里的青蛙是豪放派,每天晚上在我屋外的水田里毫無顧忌地、放肆地扯開喉嚨。它們絕不像我現在窗外的這幾只,小心翼翼的,明顯地底氣不足。也許是被周遭環境的急劇變化給嚇壞了吧,已經沒有原先的膽量與勇氣了。再或者是親友散盡、洞穴無蹤,無論怎么樣的春光也提不起歌唱的精神了。要不,就是沒有了自己的家園,寄居在開發商眼皮底下僅有的一塊綠地,因為寄人籬下而不敢放肆?其實我們人又何嘗不是一樣?隨著閱歷的不斷增加,隨著生活的不斷擠壓,那種自然和率性是越來越少了。
記得我曾經在一段文字中說過,水泥叢林中的世界即使再喧囂,骨子里也是一片死寂的頹廢。于人如此,與其他不幸生活在了城市中的動物也如此。
但是不管怎樣,畢竟還是有幾聲青蛙的鳴叫,讓我在這個春天可以打起精神。感謝它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