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執行死刑

2008-12-31 00:00:00楊中標
歲月 2008年8期

我承認,我曾經是一個膽小鬼。

記得第一次站自衛哨時,我把56式半自動步槍裹藏在軍大衣里,雙腿蹲在墻角,渾身顫抖不停。夜很黑,風很大,營房的磚墻很冷,我不敢瞇眼,也不敢動彈,兩眼直愣愣地斜盯著對面的一盞墻燈,那里最亮,我認為最安全。后來,我被新兵中隊龔隊長從墻角里拎了出來,他半夜如廁,路過墻角的轉彎處,一腳踩在了我的身上。

龔隊長憋急,吹響了緊急集合哨。在全隊的新戰友面前,他給我上了一堂嚴肅的戰備教育課。

龔隊長說,戴文軍同志毫無敵情觀念,像烏龜一樣縮在墻角,縮在軍大衣里,如果遇上敵特分子和不法分子,不僅自己會被“包餃子”,全隊一百多號同志也會被“包餃子”。作為一名武裝民警,特別是作為一名自衛哨兵,站哨要注意什么?簡單地說,眼睛要瞪得像牛卵子一樣大,鼻子要像狗一樣靈敏,身手要像狼一樣兇狠,做到隨時能夠發現敵情,并果斷正確地處置敵情!

我羞愧難當。心想,這兵算是白當了,領章帽徽還沒來得及戴上,就要落個處分什么的。因為龔隊長素來以嚴厲著稱,我們在背后都叫他:“魔鬼教頭”。

我沒有聽到龔隊長宣布處分決定,卻聽見他大吼一聲:“解散!”接著見他像閃電一樣奔向了廁所。

由別人接替我站哨,回到宿舍,戰友們還在嘰嘰喳喳。我的班長陳艷林惡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說,媽拉個巴子戴文軍,咱班的集體榮譽都被你毀了!我不敢申辯,連衣服都不想脫,就鉆進了被子里,把耳朵捂得緊緊的。從此,我和這些同我一道走進軍營的戰友們有了距離,他們清清白白,而我不光不彩。

新訓結束那天,中隊舉行了隆重的頒發領章帽徽儀式。我們的最高首長——市公安局武裝民警科邵科長到會講話。他是東北人,黑,且矮胖,曾經參加過入藏平叛戰斗。邵科長說,我們那時生活苦哇,一連十多天沒米飯吃,凈吃牛肉。新兵們哄地一聲笑開了,他們認為牛肉應該比米飯好吃,能吃上牛肉那算是福份了。邵科長并不生氣,接著說,習慣吃米飯的人成天吃牛肉,那滋味好受嗎?如果你們愿意,我讓炊事班從今天開始,連做三天牛肉大餐,保你們吃了吐,但吐了還得吃。

新兵們又哄地一聲笑開了。我沒有笑,我覺得作為一個革命軍人,應該嚴肅一點!

散會后,戰友們喜滋滋地在自己的軍裝軍帽上訂綴領章帽徽。我也得到了一套,平行四邊形的紅領章,圓形的國徽帽徽。那是1981年的春天,我心中的花朵比其他人開得更加燦爛。

坐在床頭邊的小馬扎上,我小心翼翼地訂綴領章。陳班長大踏步地走進宿舍,他來到我身邊樂呵呵地說,媽拉個巴子戴文軍,這回你可給咱班長臉啦,快到隊部去!我惶惑地起身,不知是不是因為上次站哨的事,龔隊長要給我處分,或者要收繳我的領章帽徽,把我遣送回家?

陳班長一腳踢在我的屁股上,說,媽拉個巴子,快去啊!

我站在隊部門口,連打報告的聲音都在發抖。

龔隊長說,進來!

我一眼就看見了里面坐著的邵科長。龔隊長說,首長要找你談談,首長問你什么,你就如實匯報什么。

我擺動僵直的雙腿,立正。答:是!

邵科長笑瞇瞇地讓我坐下,先問了一些我個人的基本情況,如是哪里人,家中有幾口人之類。接著說,你先回班里去準備一下,打上背包,跟我到武裝民警科去,從今天起,你就是機關的通信員了。

我小聲地答:是!

很久以后,我得知是龔隊長推薦了我。他認為我膽小,不適合在戰斗班執勤放哨,在機關做一名勤務兵,更能“人盡其才”。而那時我更想留在中隊,把自己的膽量練大,做一名名副其實的戰士!

我在武裝民警科的工作就是在每天上班之前打掃衛生,給首長分發報紙信件,在邵科長忙不過來時,也偶爾替他接接電話。

有一天,邵科長對我說,明天要處決犯人,你跟我一塊去!

我覺得這是我練膽的最好機會。那一夜,我興奮得怎么也睡不著覺,半夜里爬起來給家里寫信,告訴我父親說,我將去執行一項重大的任務!

到了第二天,我才知道邵科長只不過是讓我隨行,去看看熱鬧而已。作為上級機關領導,他是這次處決勤務的督導者,真正的指揮者是基層中隊的龔隊長,而執行手,正是我的新兵班長陳艷林。

陳艷林是重慶人,他的胳膊比我大腿粗,大腿比我腰圍粗。現在回想起來,如果當年他不是理著小平頭、穿著威武的上綠下藍軍裝,我都認為他是從少林寺出來的和尚,有著蓋人的力量和非凡的武功。

邵科長沒有安排我乘坐他的北京吉普,而是將我趕到了一臺解放牌軍用卡車上。在靠近車頭的位置,站著的正是五花大綁的死刑犯,三十多歲,身材圓滾滾的。他面無表情,目光空洞地遙望遠方,在泛青的光頭下,掛著一張浮腫的、久未見陽光的臉,像一塊被來福水浸泡過的死豬肉。我感到厭惡,而沒有恐懼,因為我有備而來,何況在他的身體兩側,并排站立著荷槍實彈、威風凜凜的武裝民警,他們都是我的戰友。除陳班長之外,我并不認識他們,但他們都認識我。因為在此之前,我脫哨被抓,后又因禍得福,成為被機關選中的唯一的一名戰士,早就在中隊名聲大震。有一個老兵趁機問我,你就是戴文軍?你爸是不是邵科長的老戰友?我笑了笑,心想,圍繞我這樣一個膽小的新兵,竟還有這么多的傳言。而那時我的父親正在農村生產大隊當會計,整天撥弄著他的算盤珠子。

執行處決勤務的車隊在市郊的柏油公路上行進,這是一個人的絕望之路,也是另外一個人的希望之路,我希望我能夠見證一個罪犯的死亡,來增添自己的力量和勇氣。這既是我的意志,也是組織的決定。

車隊經過一片麥地,山坡上有人在鋤草。薄薄的陽光,照耀了條狀的麥綠與彎曲的人形,他們對呼嘯而過的車隊也許習以為常,也許始料不及,沒有人注視。突然,我面前的死刑犯大叫起來:

“姐——,姐——”

那聲音從死刑犯滾動的喉結中咆哮而出,穿透了車隊掀起的陣陣氣浪,在滿山滿坡打滾,麥苗起伏。

我看見山坡上有一個女人猛然一驚,她抬頭,驚恐地立在那里。片刻,女人丟下手中的鋤頭,向公路這邊沖了下來。我聽到了她的呼喊,凄厲的聲調綿長。跑至半山坡,她一個踉蹌,倒下了,身體停不下來,一直朝公路這邊翻滾,翻滾。

“姐——,姐——”

死刑犯扭頭朝著山坡的方向,歇斯底里。一個戰士拉動了手中的繩索,另一個戰士按住了死刑犯的光頭。死刑犯蹲下了,翻動著兩個白色的眼珠。那根繩索套在他的喉結處,能隨時扼住從他喉管里發出的反動的聲音。

車隊向前移動,死刑犯重新站起來。我發現,由于短時間的窒息,他的臉上竟有了一陣一陣的紅暈,煞是好看。平息了這場小小的風波之后,老兵們開始有所放松。車上存放有一箱汽水,那種一毛五分錢一瓶、加注了很濃的二氧化碳的汽水。老兵們人手一瓶,分喝汽水,我也得到了一瓶,但我不想喝。

死刑犯滾動著喉結,用乞求的眼神打量我手中的汽水。陳班長從木箱中取出一瓶,用牙齒咬掉瓶蓋,隨后“噗”地一聲朝車外吐去,他舉著汽水瓶朝死刑犯走過來,手中的汽水在不斷地翻涌著橘紅色的泡沫,整個車廂都有一種誘人的味道。

陳班長把汽水瓶倒插在死刑犯的嘴里,一只手握槍,另一只手掌著瓶底。死刑犯的雙手被反剪綁在身后,他揚起頭,閉上眼,噘著嘴,享受了這生命中的最后一次奢華。當陳班長把空汽水瓶從他的嘴邊拿開時,我發現他從眼眶里擠出了兩滴眼淚。

他對陳班長說:“你是一個好人!等會兒,我會配合你的,請下手準一些!”

陳班長不答話,轉身回到隊列中間。

指揮車停了下來,前方有一處弧形的土坎。龔隊長開始布置警戒,公路的兩頭被嚴密封鎖起來,一群武裝民警和法院干部已經各就各位。幾個老兵將死刑犯從車上拖下來,他嚇壞了,雙腿不聽使喚,整個身子都癱軟下去,而剛才承諾的“配合”再也不能配合。他是被兩個老兵架住身體向前拖行的,然后被按在土坎前跪下。我看見他渾身瑟瑟發抖,從褲管里流出了一灘尿液。

陳班長從自己的軍衣兜里掏出一副墨鏡,快速地架在鼻梁上,隨后依次快速地戴上白口罩、白手套。據說,戴上墨鏡和口罩,是為了防止死刑犯的家屬或者漏網的同伙認出我們的執行手,日后尋求報復。準備就緒后,陳班長從身后戰士的手中接過半自動步槍,走向死刑犯,他跨出一步,槍口對準了死刑犯的左后背。隨著龔隊長一聲令下,陳班長的手指壓向了扳機。

我聽見“砰”地一聲槍響,看到兩名老兵同時推開死刑犯的胳膊。死刑犯的身體立即向前一栽,撲倒在地。那一瞬間,陳班長將槍交給立在身后的戰士,自己走開了。這時,幾個法院干部圍了上來。

我沒有離開,這時是檢驗我的膽量的關鍵時刻。我看見死刑犯倒臥在地上痙攣,后背的衣服上有一個小小的槍眼。法醫上前翻動他的身體,使他面部朝上,頓時,他的左胸口涌起了一股鮮紅的血沫,像汽水瓶口涌出的橘紅色氣泡。我感到我的胃壁一提,賁門一涌,但我強忍住了,沒有讓自己當場嘔吐。稍后,法醫撥拉了他的眼皮,檢查死刑犯的瞳孔有否擴大。

我不敢再看了,悄然退出現場。回到汽車停靠的地點,在我的腳邊,正好擺放著剛才還插在死刑犯脖子上的木制標牌,上面寫有“強奸殺人犯汪志強”,“汪志強”的名字上,還被毛筆畫上了一個并不規則的大大的紅×。我又聽到了一聲沉悶的槍聲,朝那邊望去,汪志強已被松綁,直挺挺地躺在那里,照相機閃了幾下,龔隊長和法醫正在死刑執行書上分別簽字。

我老是做噩夢,夢見自己和一個渾身沾滿泥土的女人坐在一間陌生的農舍里,她旁邊的草席床上,躺著一具血淋淋的男尸。同一樣的夢境,同一樣的對視,最后總是以我驚叫著醒來,結束一場重復一場的較量。

有一天,邵科長對我說,你最近精神恍惚,害怕了刑場處決是不是?

我說,不是,只是夜間休息不好。

邵科長又說,小戴同志,你很不誠實嘛!你現在的表現,不僅僅是心里害怕,而是立場有了問題。你只是看到了死刑犯被處決時的痛苦,而沒有看到他殺人作案時的殘忍。一個惡貫滿盈、殺人不眨眼的罪犯,難道不應該被人民就地正法嗎?

我膽戰心驚地點了點頭,連稱是是是。

邵科長接著說,對敵人的同情,就是對人民犯罪!你還要多多加強鍛煉,才能成為一名真正的軍人。

幾天之后,我被邵科長重新拉上北京吉普,退回了中隊。我很懊悔,比上次站哨時當“縮頭烏龜”還要懊悔。就因為膽小,不僅丟了自己的臉,還給中隊丟了臉。

龔隊長也不嫌棄我,將我安排在陳班長的班里,并特意指示他給我“開小灶”。除陳班長之外,班里還有七個老兵,新訓結束后又補進了三名新兵,現在加上我,一共十二人。所有的人都對我嗤之以鼻,他們認為我是孬種!

陳班長所謂的“開小灶”,就是除了正常的執勤訓練之外,由他單獨對我進行心理素質強化訓練。在一個陰雨連綿的黃昏,他騎上自行車帶我穿越市區,沿著柏油公路飛奔。沒穿雨衣,漸漸地,我們的軍裝都被蒙蒙細雨淋濕了,而我比陳班長更慘,里外全濕,外面是雨淋的,里面是汗濕的。我不知道他要帶我去哪兒?去干什么?只覺得心頭一陣陣發緊,頭皮一陣陣發麻。過了很久,我鼓足勇氣問,你要帶我去哪兒?他不回答,奮力蹬動車輪子,就憑他的力氣,他完全可以把我帶往遙遠的省城武漢。我快堅持不住了,雙手死死地摳住他的腰帶,頭偏向他的后背。

天完全黑了下來,雨也停了。陳班長終于停下自行車,借著汽車路過的燈光,我發現了公路邊的一處弧形的土坎,天哪,這是刑場!

陳班長站在我的面前,高聲說,戴文軍同志,你今晚的訓練科目是——跨立!時間為兩個小時。兩個小時后,請你自行歸隊。現在,請聽口令:跨立!

我現在的位置是在公路邊的一小片開闊地,前方一米開外,正是對死刑犯汪志強行刑的地方。我按照他的口令,迅速做出了跨立的動作。當我兩腿分立,兩手后背,左手試圖握住右手腕的時候,我找不到自己的右手腕了,戰栗之間,好不容易抓到的手卻是冰涼的。后來,我聽見了陳班長搬動自行車的聲音,還有車輪滾動的聲音。那個媽拉巴子的陳班長,把我丟在荒郊野外,自己回去睡大覺了。

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汽車經過,四周一片漆黑,有風吹動坎上的茅草,,像是有人在草席上爬動。我的頭皮一炸,有冷汗滲出,我相信我的每一根頭發都立了起來。于是,我給自己喊話:

戴文軍同志,你是一名革命軍人!你要負起革命軍人的神圣職責,英勇戰斗,不怕犧牲,在任何情況下,決不背叛人民,決不背叛祖國!

風繼續吹,頭頂有暗淡的光線在慢慢移動。抬頭一看,半躲半閃的月亮在云層中緩緩游走,時隱時現。我收回目光,死盯面前的土坎,那是汪志強中彈后頭部著地的位置。這時,草尖上的雨露,正在眨閃著鬼鬼祟祟的亮點。恍惚中,我看到了洶涌翻騰的橘紅色氣沫,正從一個巨大的瓶子中漫延出來,沖向天空,再緩緩落下,中途飛濺出如血如云的花朵。

汪志強,你這個強奸殺人犯!你罪大惡極,罪該萬死,死有余辜,不殺你不足以平民憤!你以為我怕你?呸!我代表人民,殺你一千遍!一萬遍!

我給自己壯膽,扯著嗓子高叫。不料身后響起了一聲炸雷,把我嚇得魂飛膽喪:

“戴文軍!媽拉個巴子,你叫啥子叫?”

我猛然回頭,是陳班長。于是,我一抹臉上的雨水和汗水,朝他怒罵:

“陳艷林!你這個卑鄙的小人,你故意嚇我,自己躲在一旁看笑話。老子操你媽!”

陳班長一愣,片刻后給了我重重一掌。沒有猶豫,我轉身飛腿,勾拳擊背。平時像座小山一樣的陳班長頓時天翻地覆,啃了一嘴爛泥。

陳班長從地上爬起來,罵道:“媽拉個巴子,你有種!敢對自己的同志下手,為啥子不敢對一個罪犯下手?”

我意識到自己錯了,想上前對他說聲“對不起”,卻發現每挪動一下身子,左腳都鉆心地疼痛,我朝陳班長飛起的那一腳用力太狠,自己把自己給踢崴了。后來,我站在原地,感到有淚水流了下來,我給陳班長敬禮。他還禮,說,你今天的成績不錯。

他抱起我,放在自行車后座上,一直推行。前方,有一個人影站立在那里,身旁同樣有一輛自行車,走近一看,是龔隊長。原來,他和陳班長一樣,也一直在暗處觀察我,陪伴我。他們都希望我長進。

轉眼就是八一建軍節。有一次,我去營房的后面上廁所,看見龔隊長和陳班長在豬圈旁轉來轉去,心想中隊又要改善伙食了。上完廁所,溜進廚房一看,果然,炊事班燒好了滿滿一鍋開水,炊事員正在磨刀。過了一會兒,我聽見龔隊長在喊幾個戰士,讓他們牽一頭肥豬到操場上去。

操場上,很多人都在圍觀。龔隊長問,戴文軍來了沒有?

我答道,來了!然后改口,答:到!

龔隊長從炊事員的手里要過殺豬刀,笑瞇瞇地走到我的面前,說,上!

幾個同年兵簇擁著我起哄,上啊,上啊,讓戴文軍上!我不能退縮,他們將我一直朝前推,正如趕鴨子上架。我只好硬著頭皮,跨出一步,從龔隊長手中接過那把尖利且明亮的殺豬刀,幾番躍躍欲試,卻不敢下手。這時,四五名戰士已將豬死死地按在水泥地上,它掙扎著嚎叫,從肛門處擠出了一灘稀薄的綠色的糞便,我立刻想到了死刑犯汪志強,他臨死前的屁滾尿流,讓我這個膽小如鼠的人也暗自發笑。我這邊剛一走神,那邊按住豬腿的幾個戰士就沖我直嚷嚷,說,你快動手啊,再不動手,我們就撐不住啦!我朝龔隊長看了一眼,他叼著香煙,臉色鐵青。我知道他看不起我,我不能讓任何人看不起我!

于是,我后退幾步,猛吸一口氣,跺腳,再大吼一聲:“嗬!”像有一股魔力把我推向了前方,我的一只腳已經踩住豬腦袋,左手揪住豬耳朵,右手的刀直插了豬脖子……沖天而起的血柱打在臉上,使我不由自主地后退幾步,跌坐在了龔隊長的跟前。戰士們哈哈大笑起來,只見龔隊長把香煙一扔,正色道,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說完,他大步上前,朝豬身踢了幾腳,它躺在地上“哼哼”了幾聲,不動彈了。

龔隊長回頭又踢了踢我,說,小子不錯嘛,夠快、夠準、夠狠的!我想爬起來,卻看見戰士們自覺地讓開了一條道,龔隊長轉身走了。他這么一走,我就索性坐在那兒不動,有幾只蒼蠅貼了上來,我用手一抹,臉上有一股血腥,直往肺里鉆。像是受到某種刺激,我立即有了一種莫名的興奮與自豪。

“小子不錯嘛,夠快、夠準、夠狠的!”這是龔隊長對今天殺豬的講評,他用腳踢我的時候,我就知道我離成功只有一步之遙了。

1982年農歷新年前夕,我正式成為一名執行手。我處決的對象是一名比我高出一個頭來的大漢,他叫施仁紀。我之所以至今能準確無誤地記住這個名字,除了他是我的第一個處決對象之外,還因為這個名字為我以后的一系列行刑,拉開了悲壯的序幕——“死人祭”。

同樣是犯了強奸殺人罪,施仁紀卻與汪志強不同。汪志強是一個草包,施仁紀是一名悍匪。我從審判長宣讀的審判書中,大致了解了案情:從農村進城賣米的女孩被施仁紀帶進單身宿舍,在欲行強奸時,遭到了反抗。他掐死了女孩,奸完尸后,再肢解尸體。就是這樣一個殺人不眨眼的混世魔王,在死到臨頭之時,還不忘表現他的兇惡,不停地蹭動捆綁在身的繩索。

他和我就在同一個車廂里,施仁紀的一顆光頭露在駕駛棚上方,左右兩個肩膀被我們的綁架手牢牢控制。沿路有許多群眾駐足觀看,指指點點。施仁紀滿不在乎,聳動肩膀,表示反抗,卻又因反抗不成,回頭惡狠狠地看了一眼,那一瞥殘暴的兇光正好與我相遇。他當然不知道我就是今天的執行手,但我內心還是咯噔了一下,再過一會兒,我不知能否順利地對付這個兇惡之徒。

陳班長似乎看出了我的心虛,上前朝施仁紀猛踹一腳。這冷不防的一腳,讓施仁紀的身體猛然一晃,光禿禿的腦袋撞在駕駛棚的鋼筋護欄上。盡管有汽車發動機的干擾,我還是聽見了“咣”地一響,我相信他至少會暈頭轉向的。陳班長咬牙切齒地叫罵開了:媽拉個巴子!你還是娘養的嗦?事后,陳班長告訴我,他的這一腳,是為滅施仁紀的威風,長我的志氣。我很感謝陳班長,他讓我在第一次執行任務之前,恐懼感頓失,使命感陡增。

時間仿佛凝固了,施仁紀跪在那里,上身直挺挺的,脖子一揚,青筋蠕動,似乎要調動他那滿臉的橫肉,并呈現出最后的瘋狂。那是一張恐怖猙獰的臉,它讓我在等待龔隊長命令的時刻,既恨又怕。

我已經戴好了墨鏡和口罩,槍在手中,彈在膛中。龔隊長向我投來詢問的目光,那意思是說,準備好了嗎?我點點頭,又搖搖頭,他寬容了我幾秒鐘,目光充滿了親切和期待。我慢慢地深呼吸,決不能讓施仁紀發覺我還有一絲的慌亂。跨步舉槍,槍口已經指向了他的后背,為表示輕蔑,也為緩和緊張,我輕輕拍打了施仁紀的腦門星。拍打死刑犯的腦門星,這成為我日后的一個痼癖動作。我后來總結,這一痼癖可能是受到了殺豬踩豬腦袋的影響,所以,我還應該感謝龔隊長。

我再次朝龔隊長點頭,堅決地點頭。他的口令脫口而出,我的右手食指壓動了扳機,凝神屏息的剎那,隨著“砰”地一聲,眼前跪著的施仁紀像拜佛一樣,一頭栽倒在地。不同的是,他的后腿一伸,躬曲的身體再也沒有動彈了。

法醫很快上前,翻開他的眼瞼,又檢查了他的前胸。我發現他被解開衣服的胸膛上,有一個指頭大小的窟窿,并沒有多少污血往外冒。我聽法醫對站在一旁的龔隊長說,這個戰士的槍法有點邪門,他打斷了連貫犯人心臟的動脈弓,心臟已掉落在了胸腔里,連血都流不出來了。龔隊長給我的獎勵是一根“永光”牌香煙,那時我還不會吸煙。龔隊長小聲地說,找個人多的地方壓壓驚,看著他們抽!

我抽煙的時候,心想,今天真是邪門了,原來殺人比殺豬還要簡單。只是可惜,我不能像殺豬那樣挑開施仁紀的肚皮。否則,我非要看看他的心是什么做的,血是什么顏色。

這天,邵科長沒來。完成任務后,我們中隊參與執勤的戰士與法院干部、公安干警一同在地方酒館會餐。席間,我向龔隊長敬了一杯酒,他還敬了我一杯,然后提醒說,你為什么不給邵科長打個電話,匯報一下?

我想,我在機關工作過,邵科長直接教育過我,培養過我。今天,我終于可以用事實向他匯報了。于是,我跑到附近一個單位,借用電話。

我對邵科長說,首長,我今天當上了執行手!

邵科長說,好啊,你這才像一個真正的軍人!

這一年的上半年,我一共執行了三次處決勤務。每次行刑前,我都要拍打死刑犯的腦門星,拍打過后,我的動作一次比一次利落,感覺一次比一次清爽;每一次,我的槍法都是那么邪門,一槍致死,死不出血,連我自己都佩服自己。打這以后,我驕傲地丟掉了墨鏡和口罩,我認為一切矯揉造作的掩飾,都是因為自己的底氣不足,都是對軍人形象的詆毀。

陳班長對我丟掉墨鏡和口罩頗為不滿,幾次找龔隊長告狀。這事兒,龔隊長并不是不清楚,他說,戴文軍是有點兒小個性,但允許他保留。誰不服,誰就把罪犯的心臟打落在胸腔里。因為龔隊長這句話,陳班長對我有了很深的成見。

當年6月,上級決定撤銷公安局武裝民警科,組建武警支隊。在這次體制調整中,邵科長改任支隊政委,陳班長升任排長,我接替他擔任了班長。在我們中隊,沒有人喊我“戴班長”,他們叫我“戴一槍”,這個稱呼,賦予了我雄性魅力與軍人氣概,我非常滿足。陳艷林卻對此不屑,說,媽拉個巴子,你驕傲個啥子呢?我認為他這是在忌妒我,作為一個執行手,最值得驕傲的事情,莫過于對死刑犯的“一槍準”,而他始終做不到。回想起自己從前的懦怯和陳艷林現在的態度,我常常在半夜發笑,原來英雄與狗熊只有一念之差,原來英雄也有遭人忌妒的時候。

接下來是那場著名的“嚴打”戰役。這場戰役,把我的英雄本色顯露得淋漓盡致。緊鑼密鼓的公判大會以及隨之即來的處決勤務,使我“戴一槍”的大姓真名在死刑執行記錄上出現了十九次,我也第十九次受到了中隊嘉獎。龔隊長曾經對我說過,當我的第二十顆子彈準確無誤地命中目標的時候,他就為我申報三等功。這是一個好兆頭,雖說陳艷林已經當了排長,但他還沒有立過三等功。另外,我服役已是第三年了,按照兵役制規定,年底我就要退伍。如果能拿個三等功獎章回家,我那當會計的父親,肯定會為我將來的前途好好算計算計。為此,我暗下決心,“戴一槍”的第二十顆子彈決不虛發。

我面前的死刑犯名叫邱力,因搶劫殺人而被判處死刑。在1983年的夏天,他成為我的第二十個執行對象,他的適時出現,將讓陳艷林再次對我刮目相看,也將為我提供未來的好運,認識我的人都知道這一點,而邱力不知道。于是,我朝他訕笑。

他被我嚇壞了,站在押解車上不敢下來。在綁架手的用力拉拽下,邱力的雙腳剛剛觸地,就號啕大哭。我聽說他搶劫商店只搶得了六元錢,這相當于我服役的第一年一個月的津貼費,但嚴重的是,他失手將店主刺死了。邱力還在哭,哭他做過的一樁蠢事,我在笑他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突然,他破涕為笑,朝我微笑。這意味深長的一笑,像是挑釁,又像是心滿意足。這讓我不得不停下來,利用行刑前的有限時間,像外科醫生一樣仔細地觀察了他。他的背影由于繩索的有力束縛,凸現出標致的倒三角形,而像石頭一樣堅硬的肌肉,仿佛就要從單薄的衣服中蹦跳出來,它們很好地配合了下肢,有節奏的一張一弛,使他在受到驚嚇之后仍能穩步如山。

這是我見到過的死刑犯中最為例外的一個,我繞到他的前面,想看清剛才還不愿看清的那張臉。我有些震驚,雕刻一般的五官,被精致地安排在俊朗卻又透著稚氣的臉盤上,他的膚色有著青春的光澤,圓潤而薄透。我承認他還是一個孩子,但又特別反感他長著茸毛的嘴角,在哭過之后一直帶著的微笑,它公然挑釁了我的自信心。那一年我二十一歲,我猜想他也不過二十一歲。

我覺得他作為我的對手,選擇對決的時間和方式根本不值得一提。那么,我讓他輕松上路,也許是他的最好解脫。一切都準備好了,我只等龔隊長一聲令下,然后左腳向前跨上一步,舉槍,刺刀對準虎口……

在那個當口,龔隊長把我拉到一旁,小聲地說,戴文軍同志,我們剛剛接到上級的通知,你待會兒將要擊中罪犯的部位不是他的心臟,而是他的心臟附近的位置!

我朝龔隊長大吼:為什么?

我得到了一枚軍功章。

龔隊長履行了他的諾言,而我輸掉了“戴一槍”的榮譽,心里很不服氣。

給我授予軍功章的當天晚上,龔隊長找我談過心,但他說服不了我。像是摸準了我的心思,他最后承諾,只要在退伍之前還有處決任務,哪怕只有一個死刑犯,這個死刑犯就是我戴文軍的。這是最后的一次機會,我期待中的第二十一聲槍響,將是長留在我記憶中的絕響,以后,“戴一槍”的名字將不再屬于我,它屬于中隊執勤史上的一個符號。

第一次“嚴打”戰役結束后,社會治安有了明顯好轉,很長一段時間,我們沒有接到上級部署的處決勤務,中隊恢復了正常的執勤訓練。我很焦急,不斷找龔隊長打聽情況。龔隊長說,我們是基層單位,有沒有處決任務,要根據斗爭形勢,由上級機關決定。在等待的日子里,我越來越煩躁,訓練的間隙,以及休閑娛樂,我總是情不自禁地去拍打我面前戰友的腦袋,搞得他們望風而逃。

邵政委不知怎么知道了我情況,他專門派來北京吉普,把我拉到市公安局談了一個多小時。那時,武警支隊剛剛成立不久,和公安局在一幢樓辦公。邵政委語重心長地對我說,小戴啊,軍隊是干什么的,武警是干什么的?在階級社會里,我們維護國家主權和尊嚴,維護社會治安;將來階級消滅了,天下太平了,沒有敵人,沒有罪犯,我們軍隊和武警也就自動消失,這才是一個革命軍人最高的、最終的追求。眼下沒有任務很好嘛,說明犯罪現象減少了,社會進步了。記住,我們無產階級軍隊還有一項重大的職責,那就是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

不久,老兵退伍教育開始了,黨支部發起了“為駐地做一件好事,為中隊留下一個好建議”活動。龔隊長讓我們把自己的建議寫下來,然后利用周日上街去做一件好事。不知為什么,那幾天,我眼前老是浮現死刑犯邱力的面孔,他年輕的微笑,讓同樣年輕的我琢磨不定,繼而驚心動魄。

我想去邱力的家中看看。我的膽量越來越大了,大到了嚴重違反部隊紀律的地步,但在退伍之前,我甘愿冒險。在邱力的公判大會上,我記得法官在宣讀判決書時,提到過“石灰窯”這個地名。

我去了石灰窯,那是一片棚戶區,當我提起邱力的名字時,這里的人無人不曉。我被人指點,走進了一間低矮昏暗的小雜院,一股刺鼻的霉味撲面而來。這是白天,我需要一兩分鐘的時間適應這里的光線,我看到周圍掛滿了各種顏色的破布條、爛鐵罐,像一間垃圾回收站。

我問,這里有人嗎?半晌,從一堆雜物的后面鉆出一個半老的女人,披頭散發,手里拿了一把生銹的長剪刀。這把剪刀大概是用來分解廢舊物品的,現在她用來防身。她看見了軍裝,領章和帽徽。

一些彩色的破布條在我眼前飄蕩,并鼓起了一股旋風。我迅速一閃,但已經來不及了,我的左臂有一陣撕心裂肺般的疼痛,血流如注。

我去醫院作了包扎,但我軍裝上的劃口和血跡,終究逃不過陳排長的眼睛。他逼問我是啥搞的?我說,在街上和小流氓打了一架。他說,媽拉個巴子,幾個?我說,就一個!他將信將疑。

第二天,我又要請假外出,陳排長應允了,他以為我要去醫院換藥。其實,我去了石灰窯。站在小雜院的門口,我對邱力的母親說,我來幫您清理這些垃圾。她盯著我緊問,邱力?你是邱力?嘻嘻!過來,我給你六塊錢!

她無精打采的眼神,語無倫次的表述,讓我深信她神志不清。這一次,她手里沒有長剪刀,卻依舊笑嘻嘻地朝我走來。突然,我被人從側面重重地推了一把,一個人影像座小山一樣,倒下了。我一愣,發現他的左胸插著一把生銹的長剪刀。

陳排長犧牲了。我忽略了他的本領,他擅長跟蹤,善于在暗處觀察和保護部屬。可他自己連一點防備都沒有,甚至連罵一句“媽拉個巴子”的機會都沒有。因為我的違紀,直接導致了這場慘劇的發生。中隊很多人都說我犯了大忌,不該為出風頭,在行刑時不按規定佩戴墨鏡和口罩;更不該自作主張,在行刑后去尋訪死刑犯家屬。而龔隊長則暴跳如雷,甩掉頭上的軍帽,拍打腰間的手槍,朝我怒罵:戴文軍!老子要槍斃你!我欲哭無淚,龔隊長損失了一員愛將,我失去了一位用心保護我的戰友。

退伍老兵該走的都走了,我卻被留了下來。協助調查、等候處理,那是一種子彈穿透心臟的痛楚。一天深夜,龔隊長踱著方步,在我的面前晃來晃去。后來,他總算嘆了一口氣說,戴文軍啊戴文軍,你終究還是一個膽小鬼!你害怕退伍是不是?所以趕緊去做一件你認為心安理得的好事是不是?誰說你要退伍了?你是執勤標兵,是中隊建設的骨干,走不走都要聽從組織的安排嘛!如今你捅出了這么大的婁子,就等著支隊的處理吧!

不久,邵政委親自向我宣布了三條處理決定:給予行政記大過處分一次;繼續留隊觀察一年;調往支隊農場勞動鍛煉。

對于這個處理結果,我深感意外。不管怎么說,是部隊培養了我,挽救了我。我繼續和龔隊長保持著聯系,定期向他寫信匯報,他也時常給我回信,鼓勵我要加強學習,注重思想改造。我曾向龔隊長打聽過邱力母親的情況,對于這個問題,龔隊長只字不提。后來被我追問的次數多了,龔隊長才說,邱力母親的精神鑒定快要下來了。他還說,你現在的職責是種好地、養好豬,管那么多干什么?是啊,農場的那些豬羊雞鴨,還有稻子玉米,讓我記起了自己現在的身份。

一晃半年的時間過去了,這期間,部隊發生了不小變化,比如將隸屬公安部門的武警劃歸人民解放軍系列。我覺得這些似乎和我很遙遠,因為我現在已經習慣了飼養動物、伺弄莊稼。況且,我在部隊的期限越來越短,要不了多久,我將退伍回鄉。有一天,龔隊長派通信員來農場通知我,讓我立即歸隊!我預感有大事發生,它像帶鉤的誘餌,一下子把我的心提到了嗓門,并牽制了全身的每一根神經,忐忑與不安,恐懼與期待。

龔隊長說,明天將有一場處決勤務!這對于你,對于我們中隊,都是最后一次執行這樣的任務,因為上級已經決定,國慶節過后,全國武警部隊所擔負的處決勤務,將全部移交給法警執行。明天,法院的同志還將組織現場觀摩。所以,戴文軍,你給我聽著!明天,關鍵是明天,你一定要打出武警部隊的水平,打出武警部隊的威風!

我在漆黑、空曠的操場上跑步,想抑制自己的情緒,一直跑到天明。至于明天,我別無選擇。龔隊長又在暗處,當我跑完第二十一圈后,他對我下達命令:睡覺去!為明天保存體力,保持鎮定!

很久沒有執行任務了,我擔心我養雞喂鴨的手會荒廢我的槍法。半夜輾轉反側,我想起陳排長生前說,一個有把握的執行手是不會讓子彈睡著的,他會半夜起來,去磨醒一顆子彈,讓彈頭發熱、長刺;第二天,它就能準確無誤、威力無比地鉆進罪犯的心臟。那時,我覺得陳排長滑稽可笑,他自己的槍法不準,就將彈頭磨出一些粗糙的擦痕來,以此增強殺傷力。我對這種方法歷來不信,也一直不屑。陳排長生前還說,為啥子不信?這是老兵的老兵留傳下來的方法,彈頭經過磨擦,會增加飛行阻力,在沖出體外的瞬間爆炸,罪犯不被打死也會被炸死。我問他,你試過嗎?他說,沒有,自從有了“戴一槍”,格老子就再也沒有機會了。今夜,我想起我的陳排長,不禁黯然落淚。后來,我不得不在后半夜偷偷起床,去磨醒一顆明天的子彈。這是一種陰暗的小動作,但我不得不以此去增加我明天的成功系數,并以此去紀念一個已經犧牲了的執行手。

我像明星一樣被龔隊長特殊保護著,他不讓我乘坐押解死刑犯的卡車,而專門陪同我坐在支隊派來的北京吉普里。一路上,我一言不發,其實心里很明白,軍人在關鍵時刻要用實際行動說話!

一切準備就緒。警戒組就位!綁架組就位!機動組待令!

我掃視了一眼我的對手,眼前的這個人身材矮小,可不知為什么,頭上被人戴上了一只黑色布套,但對方微微隆起的胸脯和戰戰兢兢的步履,依然可以讓我斷定,這是一個女死刑犯!這是一個例外。從前的男死刑犯從來都沒有戴過頭套,大概是龔隊長不想讓她感覺出來刑場氣氛吧。我想。

龔隊長掏出墨鏡和口罩,急急地塞在我的手中,命令說:“你今天必須戴上這個。”

這是我最后一次執行死刑任務,我必須服從紀律。于是快速地戴上墨鏡和口罩。這也是一個例外。

我提槍向她走去。

我站在了她的背后。

我和她只有一步之遙。

將槍平舉,刺刀尖落下,輕輕觸及她反綁的右手虎口。猛然間,她掉頭甩掉了我的槍口。這時,一名綁架手扼緊了扣在她喉管上的繩子,另一名綁架手抓緊了她的胳膊。她擠出“啊啊啊”的幾聲嘶鳴,同時那么焦急地朝自己的胸前點頭示意。我猜想,她是讓我朝那兒開槍!

我有了拍打的沖動,如果我不去拍打一下她的腦門星,我肯定完成不了今天的任務,我知道這是一種痼癖,但我需要心理的幫助。

我再次舉槍,單手舉槍,輕輕平放,刺刀尖再次觸及她右手的虎口。這一次,她很平靜,沒有一絲反抗。我將左手前伸,手掌拍向黑色的頭套。收手,我發現頭套的下方,泄露了幾根灰白色的長發。驚愕之際,龔隊長下達了“射擊”的口令。那一剎那,我的刺刀尖鬼使神差一般,突然向旁閃跳了一下,槍聲和口令聲幾乎在同一時間迸發出來。

“啊?”身后觀摩的隊伍發出一陣驚詫,我讓他們失望了。這第二十一顆子彈,唯一被我磨醒過的子彈,像是受到陳排長生前習慣性的暗示,它偏離了動脈弓……這不是我希望看到的結果。

我眼睜睜地看著死刑犯俯在地上痙攣,喘息。足足等了三分鐘,法醫才上前翻動了她的身體,她的左胸乳房處冒出了碗口大小的血沫,像一朵升騰的暗紅色的蘑菇傘。這是帶刺的彈頭制造出來的效果,它先擊穿了她的后背,后在左胸前爆發,同時意外地炸出了兩張骯臟的鈔票,一張五元票面,一張一元票面。

她是邱力的母親嗎?若干年以后,還是沒有人告訴我她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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