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哥絕食的第三天,爹娘總算點頭同意他去武校了。
第四天我們?nèi)胰ボ囌舅腿纭H鐫M臉興奮,似乎一夜之間就長大了,變得會說話起來。三哥說,爹娘你們保重。三哥輕輕地掐了一把我的臉,對大哥二哥說,哥哥們好好照顧爹娘,家里就靠你們了。
三哥成熟得早,在我還不知道愛情是什么東西的時候,三哥就已經(jīng)暗戀美子大半年了。有天放學(xué)后,三哥悄悄地將一張紙條塞進了美子的課桌里。紙條上寫的什么我不知道,但是第二天傍晚,美子跟我三哥約會了,他們一前一后離得很遠地走在通往河邊的小路上。
春天的風(fēng)暖暖地摩挲過小河邊的沙石,垂柳輕柔地舒展幾下,一切復(fù)又安靜下來。他們還是不說話,這樣的情景使我以后很長一段時間對戀愛的印象定格在了沉默的感受上。
失戀來得讓三哥有點兒措手不及,就在他和美子約會后的第三個星期天,小金哥牽著美子的手去了小河邊。
小金哥是三哥的同班同學(xué),他們倆的個頭是班里最高的,但小金哥比較會打扮,梳著小分頭,臉上總是壞壞的笑。有一次小金哥和三哥為了美子發(fā)生沖突,我親眼目睹了那一場決斗。當(dāng)三哥被小金哥壓在地上無法動彈的時候,我對三哥的信任和依賴開始慢慢減淡,可能美子的感覺也與我一樣吧。
后來很長時間,三哥都不說話,終于有一天三哥說,我要學(xué)武術(shù),我要做令狐沖!爹給了他一通白眼,娘給了他一頓數(shù)落。
三哥絕食三天,爹和娘緊閉的口就松了。
接下來的時間里,我不斷地收到來自武校的信。三哥說:妹子,我在精武一班,已經(jīng)開始練壓腿了。過段時間三哥的信里說:妹子,你哥我已經(jīng)能劈叉了。再過段時間三哥在信里告訴我:我已經(jīng)開始散打訓(xùn)練了……
三哥的每一封信都能令小金哥打個冷戰(zhàn)。我會適時地站在離他最近的地方大聲朗讀,一遍一遍直到口干舌燥。于是過后的幾天里小金哥就對美子冷淡不少。但是,遠水滅不了近火,美子的熱情很快就會將它烘干。
于是我開始盼望能有一場猛烈的大雨。
大雨降落在三年之后,三哥學(xué)武歸來。在這之前,我起了雷電的作用,我用我的狂風(fēng)和電閃雷鳴不停地將信息散布出去,并憑空添加一些傳奇色彩和恐怖氣氛,將三哥描繪成十年苦練歸來復(fù)仇的大劍客。
我說:他有把刀叫青龍偃月,他有把劍叫碧血劍,他是刀劍合用,殺人于無形,他力拔山兮氣蓋世,他偷學(xué)了武功秘笈,懂點兒乾坤大挪移,凌波微步對他來說就是蜻蜓點水。
我的虛構(gòu)一次次鋸似的割著小金哥的耳膜,他們的關(guān)系終于崩潰。那個下雨的中午,我看到美子一個人哭著跑出學(xué)校的大門……
三哥回來了,三哥已經(jīng)像個男子漢了。三哥表情冷冷的,不輕易笑。
當(dāng)天晚上,三哥以前的哥們兒在鎮(zhèn)上的飯店為三哥接風(fēng)。一個哥們兒拍著三哥的肩膀說,你贏了,你還沒回來呢,小金和美子就嚇得分手了。
一群人都哈哈地笑。三哥的表情還是冷冷的,他話不多,一個人喝著悶酒。三哥已經(jīng)像個男子漢了,他的酒量比以前大多了。喝到最后,三哥又傻了一樣,當(dāng)著一群哥們兒號啕大哭起來。
我不知道三哥為什么哭。后來美子來找三哥,三哥對她冷冷的,好像從來都沒有喜歡過她。倒是小金哥和三哥重新好起來了,他們以前本來就是好哥們兒,現(xiàn)在比以前更好了。
還有一件事必須告訴你,這個夏天我和小金哥戀愛了,實際上這么多年來我一直暗戀著他。
(劉名遠摘自《小小說選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