悼李白（外二首）

天堂

不曾種下一處靈感的瀑布

而你每一旬驚世駭俗的詩語言

都飛流直下

溢香三千年的漢文化

大地

不曾留駐過黃河東去的腳步

而你每一腔奔流似海的詩吶喊

都立地成佛

經典了所有的高堂明鏡

你有繡口，悠悠一吐

半個盛唐的影子歷歷在目

你有烈酒，鏘鏘一酌

全部詩歌的魂魄就魚貫而出

我發誓，要把你的每一個文字

嚼爛，漚在肚腹

而我饑餓的表情

悄無聲息地趕走了我的狂妄

于是我便化做一只碩大的蝴蝶

翩躚在你的每一個漢字之間

為你而舞，直到生命不再繁華

寫給屈原

前278年

在汨羅江水中

給靈魂和祖國洗澡時

你一個猛子扎進去

便是三千年的痛

你睡著了

可你用擎天手掌

握著一篇《離騷》

如泣如訴的身影

如一枚楔子

釘在中國的心臟

巍然成一種民族的脊梁

你是楚國一個拔不出的疼

卻是華夏一首寫不完的詩

讓精神的家園永遠清明

詩人

把身體漚進詩歌

把靈魂夯入火焰

他說，沒有比詩更真的真實

他說，沒有比火更熱的熱度

仰望世界之外的宇宙

他要找到時間的門

把身體與靈魂，砥至

肚腹之外的胃口

和眼睛之外的高度

他不怕燙，雙手掬一把火

一步一叩走在信仰的天梯上

他傻子一樣、奴隸一樣的姿勢

要為迷路的人類指出朝東的方向

和人生可以涅磐的深度

他活著

是一個死了的標點符號

他死了

是一個活著的標點符號

但永遠只是卑微的逗號

一任自己的生活永不渾圓

一任他人的目光熟視無睹

他笑

拒絕平凡日子的嘆號注解

他哭

拒絕高尚精神的變態剃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