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與惡的沖突與同化：電影《小倩》中的人妖之戀

摘要 電影《小倩》表現了愛情的神奇力量，是化邪惡為善良為美麗的一首贊歌。它是由三部曲交響而成的：一、從妖精的角度，愛情使心靈覺醒、丑惡逐漸疏離，善良逐漸彰顯。二、從人的角度，愛情使麻木心靈逐漸復蘇。三、人與妖的糾纏而形成的愛與恨的戀愛。

關鍵詞 《小倩》 人妖之戀

如果說電影《畫皮》是以愛情作為功名富貴的誘餌和臺階的話，那么電影《小倩》則表現了愛情的神奇力量化邪惡為善良為美麗的一首贊歌。

這與原著中的主旨不同，原著中《聶小倩》是講人的高尚品德與被報德感恩的故事。小倩是鬼，受夜叉姥姥的操控化為美女惑人害人。她受寧采臣光明磊落、廉潔自律品德的感染，托付拯救之意，并幫助寧采臣躲避姥姥的禍害。最后，小倩的遺骨被寧采臣帶回家鄉，葬在自己的屋舍邊。小倩現形隨之到家。由于她的勤勞恭謹，逐漸獲得寧母的接納，與寧采臣結婚。家庭興隆、育兒有成。他們的結合取決于寧母的意愿。小倩形象嬌艷無比，這與士大夫的高尚品德能贏得美色與福祉的思想有關。

原著《聶小倩》洋溢著人間溫情，電影《小倩》則呈現出奇異的瑰麗色彩，攝人心魄。其精髓就是愛情元素的充盈。小倩形象與之相適應，表現出清純柔媚的特點。這部愛情贊歌是由三部曲交響而成的：

一、從妖精的角度，愛情使心靈覺醒、丑惡逐漸疏離，善良逐漸彰顯

小倩是一個美麗多情的小妖。她的美麗成了姥姥玉蘭的誘餌。原著中的小倩以色誘人，受惑的男子在陶醉中被錐子戳進腳掌心，夜叉姥姥吸干其血而死；或以金子引誘，正如小倩對寧采臣所說，這個金錠是羅剎鬼骨所化，專門攝入心肝。電影中的小倩們也是以美色、金錢、權勢為誘餌。迷惑了的男子，就被小妖們攝去魂魄而亡。

原著中的小倩遇上了正派自律的寧采臣，搭救了他并托付她的愿望。最后一直感恩報德。電影中的小倩在行惡的過程中，每每被癡情專一、毫無邪念的寧采臣所感化，直至為了愛情而不顧應驗姥姥下的毒咒：對凡間男子動情的時候。也就是自己灰飛煙滅的時候。這種毅然決然的行為，并非有一種僥幸。小倩的姐姐雪兒與陳三泰的愛情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女妖姥姥對弟子如此殘酷，并非像原著中的姥姥夜叉那樣，是丑惡的化身。姥姥玉蘭開始是有情有義的妖精。只是遭到了丈夫燕道長的誤解與唾棄后，才變得十分惡毒，以攝取年輕男子的魂魄滋養自己，以泄心中的憤恨。曾經燕道長與黑山老妖對決，玉蘭救了他，背叛了自己的師傅黑山老妖。他們結婚產下一子。一次，黑山老妖來找玉蘭算賬，要加害她的孩子。一氣之下，玉蘭露出了妖的面目，呲牙咧嘴，尖叫震天，吸進了老妖的魂魄。這是母愛的本能體現。但聽見玉蘭崢獰面目的燕赤霞卻認為：妖精的本性是不會改變的，會禍害人的。當他從外面回來，見到玉蘭在用白糖腌制玉蘭花瓣時，他用劍把盤子打翻，并說：“你的妖氣用花香是掩飾不了的。妖就是妖，妖就是要害人。”玉蘭委屈而生氣地說：“不僅有機可乘，而且精心布署。”這時聽到襁褓里孩子的哭聲，燕道長就抱起孩子說：“留不得，非人非妖，非殺不可!天道難違!”無論玉蘭怎樣地求情，也無濟于事。最終，燕道長親手殺死了自己的兒子。從此，玉蘭又進入山洞，成了專吃青年男人魂魄為生的惡妖。小倩：“大姐說，相愛不是罪，相愛是什么呀?”姥姥：“相愛是他們的寶貝，是我們的毒藥!”

小倩不舍得殺寧采臣。冰兒就變成小倩把寧采臣騙到姥姥的山洞外。姥姥知道小倩要救他，就把小倩綁在洞里，自己獨自趕來。她對寧采臣說：“你的眉宇間透著正氣，你的魂魄一定很純凈、潔白。滋補、養顏。”妖精的丑惡就是毀滅美的善的東西，來滋補自己丑惡本質的外表。這一點可以從黑山老妖的思想生活方式可以看出。一具桔骨卻是妖王。從來都是以威嚴對待爪牙，動不動攝取他們的魂魄來滋養自己，禍害人間，真是徹底的丑惡。但玉蘭是用這種惡毒的方式發泄人間男子對她傷害的仇恨。

可是，妖精也有善良多情的一面。玉蘭雖然痛恨燕赤霞，但在寧采臣和小倩的至死不渝的愛情影響下，在寧采臣的勸說下，玉蘭終于知道燕道長對她的情意。最終。把自己的功力全部傳給了丈夫。而且在生命的最后時刻，把自己的雙眼也給了燕赤霞。

二、從人的角度，愛情使麻木心靈逐漸復蘇

原著中，也有兩個男性角色，寧采臣和燕赤霞。寧采臣與聶小倩逐漸建立了婚姻關系，獲得了美色和家庭興旺。燕赤霞只是一個劍客。他用自己的短劍和劍袋，救了寧采臣。當母夜叉來找小倩回去，也被燕道長給寧采臣的劍袋收復消滅。可見，燕赤霞是一位助人除害的道長，也只是一個實現小倩自由的工具而已。

電影中的燕赤霞，也道術高深。他替天行道，斬妖除魔，最終消滅了魔王黑山老妖。可他又與妖精結合，體驗了愛與恨的人。身為道長，他的信仰是斬妖除魔。玉蘭救了他的命。不嫌棄他是瞎子，與他結為夫妻，養了兒子，他心中是感激的。可是，玉蘭為了孩子露出了妖精的猙獰面目時，過去溫柔多情的妻子形象一下子在他的心中毀滅了。出于職業的本能，他殺死了具有妖氣的兒子，并堅信自己的信仰：“人妖殊途，容不下義，沒有寬容。”“滅妖邪，生之大任。”黑山老妖在蘭若寺要捉拿小倩時，燕赤霞與他斗法，也不要玉蘭的幫助。甚至說，要連玉蘭也一起收拾。由于斗不過，兩人都被黑山老妖捉住，背對背綁在石柱上。被萬箭穿心。當尸蟲要吃他們時，還是玉蘭拉起他的手一起發力，才逃出魔掌。可是，他一直認為玉蘭是妖，堅持要殺玉蘭。

這既有道士的信仰，也有自私的避禍心理。寧采臣和小倩交往時，燕赤霞就告誡寧采臣：“死里逃生，紅顏禍水，蛇蝎心腸，畫龍畫虎難畫骨。”寧采臣卻認為：妖有好與壞的區分。他酒氣沖天地說：“人不是人，鬼不是鬼。妖就是妖，沒有什么好妖和壞妖。”甚至歇斯底里地說：“我一定要殺了那只小妖，否則我不是道士。”這是對妖的不信任，對人與妖建立的情感不信任。寧采臣卻是一個癡心不改的家伙。當他再一次講述小倩是善良的看法時，只好叫燕道長用心眼看他和小倩之間的情意。燕道長把手放在寧采臣的手心上，兩人閉上眼睛。他看到寧采臣與小倩的交往過程：初次相見時，小倩彈琴招呼寧采臣。讓他進了水缸找玉佩的嬉鬧：夜放孔明燈、燈火輝煌。小倩與他拉手指的親昵；當黑山老妖來時，小倩拉著他躲進了滿水的大水缸，小倩用嘴幫他呼氣的相濡以沫的情景。看到這些相親相愛的景象，燕道長認為很美。所以，寧采臣向他鄭重地宣稱：“如果心里有感情的話，這個世界會更美好。”他對寧采臣說：“我有一段美好的情感也不亞于你的。”于是他回憶了與玉蘭的戀愛經過。并說：“思念、記掛、歡樂、流淚、心軟，我跟她也試過。”寧采臣不禁說：“多么溫柔、善良、無私的女子!我真沒想到你的過去是那么幸運幸福。”燕道長心中的糾結被寧采臣解開了。在蘭若寺后面的仙洞里，他遇見了小倩，要殺死她。他把她收進瓶里，又讓寧采臣放下。支走了寧采臣，他用續命符幫小倩延長了一夜的壽命，讓她與寧采臣度過一夜快樂的時光：并對小倩說：“小倩，你是一只善良的妖精。”小倩也以燕道長的這句話而感激欣慰。最終，燕道長對善良的妖精也有了溫柔之情。在與玉蘭共同對付黑山老妖的過程中，對玉蘭的無私奉獻，他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只怪我冥頑不靈，鑄成大錯。我對不起你，我對不起我們的兒子。是我的錯，娘子。”最后發誓說：“娘子，你的情，我會好好保留，我也不會讓你白白犧牲的。”

至于黑山老妖的滅亡，最后還是寧采臣用血吹響陳三泰的笛子，使進入陳三泰軀干的老妖的魂魄，產生了分裂。因為這些笛聲讓陳三泰想起了過去善良正直多情的過去。特別是想起了自己與妖精雪兒的愛情。笛聲使陳三泰喚回了良知，喚回了過去相親相愛的情感生活。笛子是陳三泰過去善良、正直、多情的見證。這些與黑山老妖的自私惡毒的人格品質是格格不入的。于是，黑山老妖的魂魄被擠出了陳三泰的軀體，被燕道長的道火焚毀了。善良與愛情最終戰勝了丑惡。陳三泰也最終復活，恢復了人性。

三、人與妖的糾纏而形成的愛與恨的戀愛

原著中只有寧采臣和小倩兩個男女主人公。電影《小倩》中則加了燕道長和妖精玉蘭的愛情婚姻、陳三泰與妖精雪兒的愛情故事。原著中的母夜叉姥姥則變為黑山男老妖，他要強娶小倩為妖后。這樣一來，電影《小倩》中交織著的男女關系有四種之多，構成了愛與恨的交響曲。黑山老妖要強娶小倩，這是強迫和占有，遭到小倩的反抗與謀害。陳三泰與雪兒的愛情是凄婉的，當雪兒義無反顧地愛上陳三泰，她的人性覺醒了，她向姥姥宣戰：“相愛是無罪的。”可是，雪兒也就應驗了姥姥下的毒咒而灰飛煙滅。燕道長與妖精玉蘭的愛情充滿著變調，由愛到恨，又由恨到愛。不僅有燕道長的原因，同時也正如玉蘭所說：“怪只怪，當初我的愛也不夠堅定。”并且說：“要不是小倩和寧采臣，兩個癡情讓我知道人世間還有真情真愛，我心里的結也不會解開，也不會相信，我也可以為你死。”一個妖精，為愛而恨，為愛而死，真是恨得惡毒!愛得慘烈!

小倩和寧采臣的愛情，是這部電影的主旋律。他們對愛情的堅守，使這部電影朝向溫柔動人的趨向發展。但是，他們交往之初，小倩利用美色、金錢、官位來引誘他，使之上當而謀害他，結果都不湊效。她問寧采臣“什么讓你快樂無比的事啊?”寧采臣卻說：“我沒有夢想，沒有愿望。”小倩只好進入寧采臣的夢境，追尋他過去成長中的愿望。幾次三番最終好像知道了中秋放孔明燈，才是小時候最開心的事情。當小倩再次要進蘭若寺，卻被燕道長的符咒擋在寺外。她就變出孔明燈在天上飛。一直在寺內等待小倩來喝茶的寧采臣，見到孔明燈，隨之走出寺外。寺外燈火輝煌。小倩又變出桂花湯圓。寧采臣真是喜不自禁：“沒過過中秋節，你幫我把它變成了現實。”可是他并沒有聽出小倩的話音：“世事多變，世事難料，再也沒有中秋賞孔明燈了。”小倩是想以此作為殺死他的補償，因為姥姥早就等得不耐煩了。寧采臣沉醉于愛中，毫無防備。他與小倩拉手、追逐，累了又和她相偎在一起打盹。小倩已是沒有下手的勇氣了。這時，黑山老妖來了。小倩拉著寧采臣躲進了水缸，并幫他呼氣。她開始幫助寧采臣了。當冰兒變成小倩騙走寧采臣時，小倩似乎感受到他的危險，急忙飛去要救，卻被姥姥攔住了。姥姥質問她，為什么不殺寧采臣?小倩說：“他非常非常善良，一點邪念也沒有，不管我怎么騙他，他都相信，他總是關心我。”姥姥滿懷疑惑地考驗他們兩人。不論如何折磨，他們都表現出義無反顧地相愛。冰兒為了補救對寧采臣的傷害，幫助小倩攝人魂魄交差，解除姥姥對寧采臣的陷害。可是小倩已不愿害人了。冰兒責備小倩不要為了寧采臣而讓自己灰飛煙滅。

小倩說：“我現在不想他都不行，怎能讓他死呢?只要能和他在一起一天，一個時辰，死也不足惜。”

冰兒問：“那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我真的不明白，那個叫情的東西。”

小倩低頭思索著說：“也最糟糕的東西吧。它既會讓人傷心，也會讓人快樂，得到了便會害怕失去。如果把它藏在心里，便不再害怕，也不再孤單了。姥姥說得對，它是一種會讓人著迷的東西。因為無論好與壞，都是一輩子也忘不掉的東西。”

不食人間煙火的妖精，對人間真情真愛是一無所知的。在與寧采臣的心靈碰撞中，小倩漸漸體味到愛情的滋味和力量。

當黑山老妖要抓小倩作妖后時，冰兒迎戰他的爪牙。要小倩和寧采臣快走。冰兒說：“不要管我，……如果情使你們肯犧牲多年的幸福，那一定是十分珍貴的，我祝福你們，快走。”冰兒為了姐姐小倩的愛情幸福獻出了自己的生命。

燕道長的續命符使小倩與寧采臣能度過最后一夜，他們相偎在一起。當寧采臣知道小倩冒著灰飛煙滅的決心與自己相愛時，知道小倩正忍受著撕心裂肺的劇痛時，他懊悔自己不該與小倩相識。小倩氣喘地低聲說：不管付出什么代價，相愛過就是快樂。之前連不快樂也不知道是什么，現在才知道失去你才是痛苦。雖然跟你的日子太短，苦與甜，我都記在心里。

小倩愛得心甘情愿，因愛情而毀滅，因愛情而再生。整部電影因為愛情，蕩漾著奇幻瑰麗的色彩，洋溢著撥人心弦的凄婉情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