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電影《長江7號》是周星馳作品的一個轉型,它藝術地反映了底層生存現實,其悲喜劇的模式促進了主題的深化,豐富的藝術表現增加了可觀賞性,而安貧樂道的道德規勸是影片的重要特質。
[關鍵詞]底層 苦難 道德
進入新世紀以來,“底層”逐漸被視為當代文學領域一個引人注目的焦點。關注底層、表述底層成為一部分有良知和道德責任感的作家自覺承擔的現實使命。難能可貴的是,代表先鋒文化的電影也開始將鏡頭對準底層,涌現了《葉落歸根》、《瘋狂的石頭》等優秀作品。而《長江7號》像原子彈一樣爆發出驚人的情感能量,它能讓更多的人感受到底層的善良與溫暖。感受到底層的愛,感受到生活的美好。感受到想象力的偉大和奇妙。周星馳的這部作品盎然著趣味之美,厚重和苦痛的現實借助輕松和嬉戲的敘事,顯示出獨特的魅力。周星馳也從喜劇之王的慣性中走出,試圖喚醒人們久違的道德和良知,向悲劇之王的桂冠發起沖擊。
“與底層民眾的精神世界相對應,他們的審美趣味也帶上了若干仙韻神味、妖氛鬼氣。而且有自己獨特的符號體系和主題模式。或者帝王將相、才子佳人,或者仙女下凡、狐貍成精。講英雄傳奇必須有勇有謀、有功有德,講愛情故事必須死后團圓。講牛郎織女必須藕斷絲連,講大奸大惡必須見到報應,講大善大美必須見到美滿結局,講平凡人物則深諳人獸相通的哲理,對人性陰暗面的理解總是那么通透而又寬容。”人民群眾需要娛樂。需要美學盛宴,但人民群眾更需要精神食糧。電影工廠生產了多少光與影的垃圾呢?我們很少能領受到溫暖的人性,很少感知到來自靈魂深處的寬厚、廣袤和悲憫,更少見那些人之為人的親情、榮耀和夢想。它們帶給我們的,常常是驚怵、絕望、凄迷和無奈,間或還有些墮落式的玩味和暴力化的戲謔。
近年來,“關注底層”已經成為電影新的美學生長點和激奮點。何謂底層呢?學者劉旭認為,當下中國社會“底層”的主要特征包括:“政治上基本無行政能力,經濟上一般僅維持生存,至多保持溫飽,文化上受教育機會很少。文化水平低,缺乏自我表達能力。”
令人氣憤的是,一些所謂關注底層的電影描寫了大量丑陋、畸形、變態、劣根性、小農意識,并且以此來吸引看點,卻沒遭到置疑。反而大受追捧。誠如列夫·托爾斯泰所說:“辨別藝術的真偽更加困難,原因是虛假作品的外表價值不但不比真正的作品低。而且往往比真正的作品高。”我們在正視這些苦難的同時,更注重苦難背后所包裹的豐富復雜的人性,更珍視創作主體對人自身的存在方式及其精神困境的思考。生的渴望、夢想的追求、幸福的憧憬,都在周星馳的電影中漂浮在苦難的海面上。能否表現苦難和如何對待苦難,既是關乎導演的心靈質量的問題,也是一個技巧問題。在充滿善意揭露與警覺提醒的前提下,《長江7號》描寫的轉型社會時期的作為尷尬存在的苦難。具有十分豐富的內涵。
周星馳要接近的“人物”似乎是不屑的,他們太卑微,命運比泥土還賤,生存的想法比草類還茂盛,追求的幸福比彗星還短暫。看了周星馳的這部電影。你不由得轉變了既往對這一人群的觀念,一種由厭惡向同情或者更難以摹狀的情緒轉變。甚至你覺得那些正在出賣苦力的“人”就是我們自己。
單純的哭泣決非藝術。極度的悲哀寫進文學時,應進行一次降格的處理。因為不顧形象的哭泣只會損害藝術。藝術的魅力源自巧妙的表現手法。周星馳沒有沿用過去熟稔的無厘頭。而是獨創了“笑中帶淚”的悲喜劇模式。在《長江7號》里,周星馳采用了三種情感渲染形式:先笑后淚,先淚后笑,邊笑邊淚。這三種情況說到底可以用“淚”與“笑”相互之間的時間差來區分,前兩種的時間差相對比較長。其間需要劇情來支持觀眾情緒的醞釀。最后一種的時間差則比較短。前一秒讓你笑后一秒讓你哭,影片中父子合力打蟑螂的細節就屬于最后一種,困苦的環境和父子倆愉悅的心態形成鮮明對比,無論你笑還是哭。都讓你感到尷尬。周星馳絕妙地添置了凄美婉轉、惆悵悠揚的背景音樂,簡直讓觀者心碎神傷。
這部電影中的小人物有激動,有驚喜,還有苦澀的笑。周星馳自覺用悲天憫人的情懷,潤飾鏡頭,彰顯弱小世相,營造對生命本體的敬畏與膜拜,這些都極大提升了其作品的精神高度。作為闖蕩影壇多年的老電影人。周星馳深知只有一個單調的悲情故事肯定難以征服觀眾。他必須旁逸斜出,引出一個新人耳目的另一劇情生長點。玩具狗“七仔”的介入既合情又合理。從而使電影的敘事多點開花,做到了“對位”與“暗合”,貌似復調小說的兩條敘事線索。周星馳無意拍科幻片,而是將其楔入作品中。具有超能量的“七仔”的出現,使劇情煥發了生機。父親死而復生就有了合理解釋。
觀眾開始很擔心,怕科幻的噱頭讓影片陷入“哆啦A夢”或者“寶葫蘆”的俗套,那些向“第三類接觸”致敬的說法倒是實話,科幻的場面的確和三十年的斯皮爾伯格比沒什么長進,好在都是幌子,父子親情才是影片著力點。那些“窮人的骨氣”也頗讓人動容。周星馳是在把一部超現實主義影片還原成了一部現實主義,故而影片里面沒有絕對的壞人。作為遠離現場而又在場的藝術家。周星馳用一種近乎喜劇的極端方式來表達了對現實中國的認知。一如世界喜劇之王憨豆先生,給人們帶來無限歡笑的同時。無人知曉他內心的孤獨。
劇情盡管仍舊是小人物的自我救贖,卻一反常態是溫情的主調。甫一開始就有賺人眼淚的架勢,不似以往從沒心沒肺的無厘頭中透露出三分煽情。“雖然我們窮,但是我們不說謊話,不吹牛,不打架,仍然能贏得別人的尊重。”周星馳在片子里反復告誡兒子的話。實際是一種安貧樂道的道德規勸。現實不是電影,不會有善良可愛的外星超能力狗傾盡全力讓慘死于事故的民工復活。貴族學校的不平等真的能消失嗎?重新活過來的民工父親能有更好的工作嗎?一個品質絕佳的好人能改變底層的現實嗎?影片沒有繼續談這個話題,而通過小狄父親反復強調這些基本的價值觀念,對都市現代化進程下被忽略的底層做了一次強調。在沒有更好的指向之前,周星馳的這部電影只能落到以善良為核心的道德原點上。
“釋迦牟尼在菩提樹下大徹大悟,耶穌基督在荒野里對魔鬼說,‘撒旦,走開!’這些都是兩位教主生命中的大事,從那時候開始,他們悟到了‘道’,他們有了自信。這種內心的動作,應該和釋迦托缽乞食,耶穌治療麻風病人這種外界的動作一樣重要,甚或更為重要。”一個社會的底層總是多數,關注底層就意味著關注大多數群眾的命運,這也是電影最基本的人性立場與道德選擇。《長江7號》是電影回歸百姓生活的良好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