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生活是美好的》是以二戰時期納粹大屠殺為背景的一部帶有荒誕色彩而又令人悲喜交加的優秀影片。影片極為大膽的創新之處在于其超常規的敘述手法的運用,即采用了黑色幽默的敘事風格和寓言化的手法,傳達了深刻的人生哲理。
[關鍵詞]黑色幽默 寓言化
以不同尋常的方式喚起人們對二戰時期納粹殘酷屠殺猶太人罪行的回憶的影片《LifelS beautiful》,是由意大利著名導演羅伯特·貝尼尼于1998年自編自導自演的一部轟動影壇的驚世之作。影片的創作靈感來自貝尼尼的父親路易吉在德國愛爾福特納粹勞役營的一段經歷。老貝尼尼教育孩子要善于發現惡劣環境中光亮的一面。這深深地影響了貝尼尼。他把這些用在了自己的故事里,于是也就成就了本片。
故事發生在二戰前的意大利的圖斯坎鎮,開朗、樂觀的猶太青年圭多與善良迷人的小學教師朵拉相識相戀,組成了一個小家庭,并有了一個活潑、可愛的兒子喬舒亞,一家三口過著雖平淡卻幸福、溫馨的生活。但二戰的爆發,打破了小鎮往日的安寧。在反猶政策的推行下,德軍在意大利開始瘋狂迫害猶太人。圭多一家被強行關入納粹集中營。面對嚴酷的環境,圭多為了呵護兒子稚純的心靈免受戰爭的恐懼和死亡的陰影。他告訴兒子這只是一場游戲,兒子信以為真,健康的活了下來。圭多以自己的愛心和血肉之軀讓親人度過了這場劫難,而自己卻慘死在納粹的槍口下。
描寫二戰時期猶太人悲慘命運的電影可以說不少,其中不乏經典之作。如斯皮爾伯格的《辛德勒的名單》,影片近乎全景式地展示了集中營的殘暴和血腥,以其深刻的思想性和宏大敘事在藝術上和商業上都取得了巨大的成功,成為電影史上的里程碑。所以,重述這樣的命題都極具挑戰性,也確實需要足夠的勇氣和魄力。本片導演貝尼尼放棄了傳統寫實的表現手法,獨辟蹊徑、出人意料地以喜劇形式表現了二戰時期殘暴黑暗的納粹統治和暗無天日的集中營生活。這也是影片在獲得巨大成功的同時,遭到一些尖刻批評的重要原因。對于大多數人而言,大屠殺的題材,必須遵守悲劇現實主義這一規則,而本片卻與這一規則背道而馳。面對指責,本片的歷史顧問馬爾切洛·佩澤蒂如此回答,“貝尼尼沒有笑談大屠殺的意思,他只是要表現大屠殺中的笑聲。”確實如此。據一位幸存者回憶說:“囚犯之間的幽默感是存在的,那是為了自我保護而使用的武器。在悲慘境地的人們,是用歌聲和幽默來確認自己的存在的。”唱著就會過去,也許這就是情感負荷的沉重和釋放的輕松。貝尼尼沒有延續《辛德勒的名單》的模式;以恐怖加之于恐怖,以悲傷加之于悲傷,運用逼真的形象和悲劇色彩加強對暴力的表現。而是采用了黑色幽默的表現手法呈現了同一主題。他的這種做法并未削弱了影片的主題,而是確認大屠殺是人類歷史上最可怕的噩夢,并且用一種不同尋常的方式再次喚起了人們的記憶。
“黑色幽默”一詞最早由法國超現實主義者所使用,到1965年美國作家弗里德曼出版《黑色幽默》一書之后,“黑色幽默”開始作為一個指稱特定風格流派的美學術語而得以流行。黑色幽默,作為一種美學形式,屬于喜劇范疇,但又是一種帶有悲劇色彩的非常態的喜劇。透過表面的荒誕喜劇色彩來表現深刻的悲劇性。蘇格拉底有句名言“真正的悲劇總是以喜劇的形式出現。”黑色幽默具有高度的表現力和巨大的感染力,《生活是美好的》不是僅有的試圖用喜劇方式刻畫納粹丑惡面目的作品,卓別林的《大獨裁者》、劉別謙的《生死問題》都做了這方面的嘗試。它們的創作者認為,喜劇精神和笑聲可以成為武器和良藥,作為對那些只期待悲劇的敵人的有力回擊。黑色幽默手法在本片中有不少呈現。其中對種族主義的嘲諷特別明顯;如剎車失靈時,圭多被誤認為納粹高官,道路兩旁歡迎的人群紛紛舉起手臂,做出納粹軍禮狀,場面滑稽讓人捧腹。再如圭多假扮督辦在學校做“種族優越”演講,這段情節正是對種族主義的極大諷刺和奚落。當然,除上述兩處細節描寫之外,影片還通過人物的塑造來襯托這一混亂顛倒的世界。如影片中的德國人萊辛,他是圭多上班的飯店的常客,性格溫和、開朗。但是。在影片的后半部分,萊辛是以一個絕望者的面目出現的。他退回到了精神的世界里。那里充滿著正待破解的謎語。這個人物縮回到不和諧的矛盾狀態,更加反襯了這場大屠殺的極端非理性。
黑色幽默的表現手法往往呈現出寓言化的特征。所謂寓言化,指的是作品的故事情節不追求細節上的真實性,而是追求整體上的象征性、寓意。這種象征寓意性是以表面的違逆生活真實達到最大限度逼近生活本質,從而實現更高意義上的真實。正如片頭喬舒亞的畫外音所說“這是一個簡單的故事,但不易說。它像寓言。有喜有悲;也像寓言,教人不可思議”。從某種意義上說,本片成功地讓它的觀眾體驗到了意大利猶太人曾經有過的感受。荒誕戰爭的爆發以及現實向其反面的突然轉變。這就是本片忠于現實之處——將其最深刻的寓意戲劇化。因而它是在精神上而非形式上忠于現實。寓言是寄托著深刻思想意義的、蘊涵哲理的小故事。其精髓在于寓事說理、寓事言它,具有很強的勸喻性或諷刺性,給人以啟迪或警醒。貝尼尼采用寓言化的書寫方式,讓我們對于大屠殺這場人類歷史上最可怕的噩夢產生了更為深刻的認識,同時也讓我們對貝尼尼用心良苦的表達方式能夠做出更加主動的反應;喜劇亦能傳達深刻寓意,亦能表現嚴肅主題。那種認為表現大屠殺就必須用現實主義手法的觀念是值得商榷的。
因為貝尼尼把這個故事當作一個寓言來講,所以就有意識地規避了殘暴和恐怖畫面的呈現,舍棄了殺人或暴虐等場面的正面描寫。對于圭多的死,觀眾也是只聞槍聲,不見血腥;毒氣室的場景也僅限于脫衣服的前廳;唯一有尸骨的場面,貝尼尼也采用了朦朧的表現手法,一堆尸骨在濃霧的籠罩下,似真似幻。相較于充滿血腥和暴力的《辛德勒的名單》中的紀實手法,這不能不令人感嘆電影藝術風格的多樣性和不同類型的藝術家感知生活迥然相異的視角。
影片表現了在最惡劣的環境下,愛、溫情和樂觀是如何支撐一個人的精神的。借助集中營這一極端混亂的世界作為敘事背景,目的是以此向觀眾傳達這樣一個哲理;只要愛與希望存在,無論何時、何地。生活都是美好。本片是一個孩子充滿感激的回憶,以此紀念父親為給自己帶來歡樂所做的犧牲。是偉大而深沉的父愛把人間地獄變成了快樂的天堂。夢魘般的集中營在喬舒亞眼里依然純美祥和一如往昔。正如叔本華所言:“樂觀主義是對人類災難的一種嚴酷嘲弄”。暴力摧毀的只是肉體,不滅的是偉大的人性光芒和至死不渝的堅定信仰。堅信真愛足以跨越一切障礙,因為有愛,生活變得如此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