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承穴百余載的神韻

[摘要]福泉陽戲面具是宗教與藝術相結合、酬神和娛人相互滲透的原始戲曲形式的一種載體，面具造型和雕刻已從發展期的猙獰圖騰的宗教巫術精神面貌轉向世俗人物的喜怒哀樂，它掩容增成，是神在人間形象的物化，人們始終把這種木刻假面視為酬神和娛人的膜拜物，虔誠地崇拜它保護它敬畏它，體現出對人品格理想化的追求，是具有象征寓意的特殊表意符號。

[關鍵詞]福泉陽戲 面具 象征性

儺戲傳入貴州黔南地區大約是明朝初年，朱元璋為掃除元朝殘余勢力。調集大量軍隊屯軍以及眷屬移居貴州，帶來了形式多樣的儺文化藝術，表現了人們對故土和親人深深的眷念之情。儺戲有陰戲、陽戲之分，在祭祀活動中，以酬神和驅邪為主的稱之為陰戲；以娛人和納吉為主的稱之為陽戲。陽戲在福泉市黃土哨村已傳承了36代，沿續至今已有600余的年歷史，它是藝人們通過實踐學習。逐漸弱化了劇目的宗教巫術精神內容，將其中虛幻的祭祀活動轉化成現實的生活場景。已從酬神、驅邪發展到納吉、娛人為中心內容的戲劇，是人類審美觀發展的必然結果。其面具代代相傳(年代已無法考證)。由于種種原因。而今僅存18副。從表演類型區分。福泉陽戲面具有神話傳說的神祗面具，如二郎神、開山、靈官、土地等：表現歷史故事人物的武戲面具(有楚霸王、劉備、關羽、張飛、趙子龍、抹合將軍造型)和文戲面具(有甘夫人、梅花小姐、孟姜女、安安童子、范杞良、員外、唐二、猴面形象)。由于面具有限，所以演出時面具相互替換使用，未形成角色的個性化。面具造型和雕刻已經從發展期的猙獰圖騰的宗教巫術精神面貌轉向世俗人物的喜怒哀樂。逐漸從神祗形象走向對尋常百姓的描繪和刻畫，意義深刻而富于哲理，是具有特殊表意性質的象征符號。

一、福泉陽戲面具符號象征性的結構和特點

“象征符號是指某物，它通過與另一些事物有類似的品質或在事實上或思維上有聯系。被人們普遍認作另一些事物理所當然的典型或代表物體，或使人們聯想起另一物體。儀式象征符號使用過程的一方面是，使不能直接感覺到的信仰、觀念、價值、情感、和精神氣質變得可見、可聽、可觸摸。”福泉陽戲是集宗教色彩及民間技藝雜揉于一體的原始戲劇，其面具是宗教與藝術相結合、酬神和娛人相包容的原始戲曲形式的一種載體。在古代先民的社會生活有著非常重要的地位。它掩容增威，是神在人間形象的物化，人們始終把這種木刻假面視為酬神和娛人的膜拜物，虔誠地崇拜它保護它敬畏它。福泉陽戲面具在經歷了漫長的巫術信仰、自然崇拜、圖騰崇拜、鬼神崇拜和祖先崇拜的過程中，塑造了代表著靈魂、精靈、神祗、祖先、英雄的面具，企圖通過它們，使自己走入另一個世界，以實現自己的愿望和幻想，是先民在充滿巫術信仰的生存狀態和生活方式下與來自自然力量和社會力量的壓迫與不可知的命運抗爭的產物。

面具來自于當地先民對鬼神頭顱的崇拜，是人們對死亡的恐懼和已故亡者靈魂的敬畏。祖先的集體意識記憶通過遺傳而保留下來。試圖塑造一個超脫于自然能力之上的具有象征意義的自我。“原始宗教遵從于現實并對其進行表達。人們必須學會透過象征符號來看該象征符號所表達的、并賦予該象征符號意義的現實。沒有什么宗教是錯誤的。它們是對人類存在的特定情況給予了解答，盡管它們使用的是不同的方式。”“這些看似矛盾的表象，是古人們將自己與動物或者鬼神夢魂神秘地統一起來，它們一方面來自于人類先民對自然現象的認識和解釋。一方面來自于人類自身渴望被賦予信心和勇氣的期盼，以及對人品格理想化追求。在一定的歷史條件下。神靈對于社會有客觀存在的貢獻。并深深的滲透在民族文化心理當中”。福泉陽戲面具從早期的儺面具雕刻伊始。就把濃濃的對神的敬畏心理。傾注在一個個無生命的假面中，并逐漸從神祗形象走向對尋常百姓的刻畫，已經從發展期的猙獰圖騰的宗教巫術精神面貌轉向世俗人物的喜怒哀樂。成了人們喜聞樂見的戲曲面具。

福泉陽戲面具蘊涵著當地人們的宗教信仰和藝術審美的雙重特征。面具的形象在其創造者和崇拜者的心中永遠是充滿著靈性的。它們負載著人們的渴望與追求，象征著人間幻化的鬼神、精靈，各擔負著拯救和維護人類方方面面的責任，把人們對神的崇敬、對英雄的向往、對邪惡勢力的貶謫和自己的夢想等心愿在面具的意識形態上加以表現；同時，面具的形象塑造，反映著當地人傳統的民族民間文化、生活習俗、道德觀念等特征，藝人利用自己的造型理念以及對人文環境的直覺感受，對神話、歷史的英雄人物的理解，通過藝術美的形式、色彩表現創造出豐富多彩、千變萬化、視覺形象古樸美的面具藝術。面具的象征性已從酬神、驅邪的束縛中轉化到納吉、娛人的精神內涵，表達了人們對歷史英雄人物的贊譽和神話人物的崇拜以及棄惡揚善、辨美丑的樸素人生價值觀，具有很強的民俗特征。

二、福泉陽戲面具象征意味的雕刻精湛，氣韻生動自然

福泉陽戲面具雕刻技術重寫實，是界于其它地區的儺戲面具和地戲面具之間的另類造型藝術，比之地戲面具粗獷、大氣，人物性格、心理特征描繪較儺戲面具精到老練。雕刻手法細膩更趨于成熟，藝術風格趨向于世俗化、地域化、民族化的古樸美。“因為美的理想正是在于它不是一種純然一般性的規范。而是具有本質上的個性，即具有特殊的性格。只有這樣，雕刻作品才能有生氣，把唯一的抽象的美展現為一整個系列的本身明確具體的形象。”福泉陽戲面具都是以神話傳說、古代歷史人物的性格特征為表現的原型，多以現實生活中的人物形象為依據，雕刻綜合淺浮雕、圓雕、線刻等技法，眼睛、鼻子以及嘴等局部使用鏤空的手法。面部簡潔明快，個性特征突出，刻劃出粗獷樸質。是集雕刻、工藝、繪畫造型美為一體的古樸渾厚的藝術形象。

神祗面具用夸張與寫實相結合的雕刻手法。二郎神威風凜凜、正氣凜然的氣質表現結合“火”字符象征特點，手法采用塊面雕刻，下齒緊咬上唇，突出兩個獠牙，兇猛猙獰。線面結合，刻線輪廓分明，額頭勾畫慧眼，富有神靈、天慧。開山面具為人獸合一。其造型猙獰兇悍，頭生兩角，以鬼怪為食，豁嘴，一副彪悍凜然的正氣。靈官面具多以圓浮雕塑造。上部大刀闊斧，結構嚴謹，怒目威嚴，下半部分雕刻細膩，端莊儒雅，和顏悅色的表現恰如其分。土地額頭的皺紋線刻自然流暢，眼睛和面部細節深入刻畫。性格特征鮮明，神韻生動。

武戲面具遵循歷史人物特征，雕刻技術重寫實，結構特點突出，線刻大膽，刀法剛勁有力，注重不同角色性格的深層刻畫，楚霸王、關羽、張飛最為典型，五官刻線分明挺拔，面與面之間的過度自然，線條粗獷。氣勢威武、咄咄逼人。

文戲面具是以現實生活中的人物形象進行塑造，刀法圓潤，刻線流暢細膩，局部變化微妙，虛實兼備，人物特點更具個性。有的慈眉大眼、寬臉長耳、面帶微笑，顯示其正直、溫和；有的五官端正，眉目清秀，顯示出淳樸善良的個性，丑角則細眉鼠眼，裂嘴齜牙，于荒誕中表現出民間藝人豐富的想象力和雕刻的精到技藝。文戲面具無論是造型、雕刻還是色彩表現上，很少受程式化制作原則的限制，是對現實生活中人物形象進行藝術加工和處理，故最具藝術特色，如甘夫人、梅花小姐、一臉稚氣笑容滿面的安安童子等不失為面具雕刻的精品，寫實造型熟練，面部豐滿，轉折過度柔和而圓潤、流暢，刻畫精致，性格特征準確生動，雕刻技藝嫻熟、入木三分地表現人物神韻，色彩厚重柔和，形神兼備，氣韻自然。

三、福泉陽戲面具的象征寓意

面具是人類思維意識發展和宗教情感的產物，是宗教巫術精神的情感物化。“隨著原始思維的內容失去其現實依據，原始思維的形式也就隨之向藝術思維和審美感受力轉化。雖然原始思維中那些注滿精靈、人類情感和欲望的宇宙觀的真實性會隨著一個無人格、無情感和冷漠自在的科學宇宙觀的出現而消解，但原始思維的形式，即把人類情感和愿望通過具體的形象和人格化的方式投射到宇宙和自然中去的思維方式，卻反而因不受情感欲望支配的、冷漠自在的科學世界觀的出現而顯出自身另一方面的價值——藝術的和審美的價值。”福泉陽戲面具已從發展期的猙獰圖騰的宗教巫術面貌轉向現實世俗人物的描繪和刻畫，其寓意從酬神、驅邪的束縛中轉化到納吉、娛人的精神內涵，表達了人們對中國古代歷史英雄人物的贊譽和傳說中神話人物的崇拜以及棄惡揚善、辨美丑的樸素人生價值觀，傾訴著人們的渴望與追求，是人們對社會生活、社會習俗、社會信仰、人生價值觀等的集中體現。

神祗面具的形象創造，是人們希望借助其神力以威懾鬼怪，符合人們敬仰神靈的審美要求，是人們的心理愿望與信仰需求的藝術表現。從猙獰、威嚴到正直、和藹可親的變化，是神的面貌逐漸轉向世俗人物面相的描繪，體現出其為民除暴安良、鏟除人間不平。使人民安居樂業、幸福安康的夙愿，反映當地人們對大自然規律的逐步認識與變化。靈官、土地面具的神韻最具特點，靈官面具上半部分氣勢威武，目光犀利。是驅鬼逐疫的表現，下半部分長須和顏悅色，慈祥可親，刻畫出降佑納吉的韻味，整體造型描繪出驅邪納吉的意蘊神情；土地神祗面具造型則是長白胡須、面帶微笑、和藹慈祥的老者形象，已飽蘸著濃郁的民俗心態，是現實生活人物的藝術再現，不再是抽象而又虛幻的冥冥之中的神靈。

武戲面具的霸王、劉備、關羽、張飛、趙子龍等表達了人們對歷史英雄人物的歌功頌德和敬仰，也體現自身渴望被賦予英雄的氣魄和勇氣，以及對人品格理想化的追求。

文戲面具寓意人們對幸福生活的追求、美好將來的向往和對現實悲情的抗爭，同時也表達對故土和親人深深的眷念之情，譬如安安童子更為集中地體現了中華民族尊老愛老的傳統美德；孟姜女所表現的是對愛情的堅貞不渝，對殘暴勢力的不屈不撓，不惜以死來抗爭和追求幸福自由的生活：柳毅所展示的是反對婚姻包辦，追求婚姻自主和向往建立幸福美滿合諧的家庭生活……。福泉陽戲在演出時，由于面具有限，相互替換使用，或者幾個大致相同類型人物共同使用一個面具的事情時有出現，使其原先具有的原始表演藝術多樣化的風格有所減弱。成為了難于彌補的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