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歌堂

圖／鄧如意

有人說，世界上保存最完整的婚禮文化在亞洲，亞洲保存最完整的在中國，中國保存最完整的在西部，西部最有特色的在川北。坐歌堂、換新鞋、拉親、送喜神、踢篩帚、架地籠、嗩吶報菜等川北婚俗元素，似乎佐證了這句話的可信性。

竟真有“心想事成”的時候。朋友打電話說，離他家不遠的勝觀鎮，在10月26日有一場婚禮要舉行，會盡可能沿用傳統方式，完整呈現川北婚俗的濃郁古風。一聽這個消息，我早早地收拾好行囊，直奔朋友家去，要他做引薦人，帶我參加這場期待已久的婚禮。

此次川北行真是收獲頗豐!坐歌堂、穿新鞋、拉親、送喜神、踢篩帚、架地籠、嗩吶報菜等川北婚俗中的元素，我們都一一親見了。

聽人講，以前，在川北不論城市還是農村，姑娘在出嫁的前夜都要舉行“坐歌堂”儀式。當天晚上，在新娘家中的堂屋里，先由頭搭大紅蓋頭的新娘坐在上首唱“哭嫁歌”，歌詞內容一般是哭難忘父母養育之恩，難舍兄弟姐妹手足之情之類。但是現在，隨著時間的流逝，時代的進步，“坐歌堂”逐漸被人們遺忘，且隨著人們生活條件的改善，哭嫁也已被吃喜糖、聊天等活動取代。哭嫁這樣的場面，是很難再見到了。我們在劉福貴家看到的“坐歌堂”也已不是舊有的“坐歌堂”了，沒有新娘子的“哭嫁”，也沒有女友們的“對歌”，新娘劉瑜只是坐在堂屋的上首，平時與新娘要好的伙伴及其親朋好友圍坐下方，與新娘一起唱《牽手》等流行歌曲，完全是新時代的“坐歌堂”，充滿了喜悅歡慶。

“坐歌堂”儀式一直持續到深夜才結束。次日凌晨五點多鐘，我便被叫起了。走到院壩一看，院子里一團忙碌喜慶的氛圍。新娘子的家人、親戚朋友、鄰居們在院子里往返穿梭，做著出發前的準備工作。按照傳統，這個時候新娘該由梳頭貴人給她梳妝打扮了，將平日里扎的長辮子在腦后盤成一個發髻。而劉瑜，卻早在鎮上的美容店盤了一個新娘頭，梳頭這一環節就省略了，只是換上了新嫁衣。新娘子穿戴完畢后，我們發現堂屋當中，新娘家的男女已面對神龕各站一排了。新娘朝著祖先的神位拜了拜，算是對祖先的告別吧。拜別了祖先，劉瑜就要離開家門了，這時，只見劉瑜的母親拿出一雙嶄新的鞋子，給女兒換上。原來，按照川北的婚俗，新娘出嫁的當天，出門前必須脫掉舊鞋換上新鞋，這樣才能出門上路，這既表示從此開始了人生新的生活，也包含了父母對女兒新的人生路平平順順的祝福。

就在這當兒，歡快的鑼鼓聲、喇叭聲由遠而近，新郎倌帶著迎親隊伍娶親來啦，小孩子一窩蜂地跑去看新郎倌，“來了，來了，新郎倌來了!”院子里熱鬧得像炸了鍋。我們終于見到了新郎張大山的真面目，英俊、穩健，為人處事非常得體，真真是讓老丈人笑的合不攏嘴的好女婿。經過一番拾掇，美麗的新娘子在送親人的陪同下，和新郎一同踏上了前往新家的路。

“嚕哩嚕，啦哩啦，明年生個胖娃娃!”的過門調兒，一路走來，一路灑，很快，新娘就到了新郎家門口。

本以為，已經到了家門口，新娘子只要跨一步，就算進了新郎家的門了。可這時，新娘卻止步不前了。原來，是新娘的侄子小龍停在那里不走了。這個時候，只有小龍動腳步，新娘才肯移步。為了讓新娘早進家門，新郎家的親朋好友便上前拉小龍進院壩。一個紅包塞過去，小龍就動了腳步，新娘子也動了起來。這也是川北婚俗中的一個環節，叫拉親。

過了拉親關，新娘子該順順利利地走進新家了吧?

誰知，送迎親隊伍剛到新郎家院壩，新郎家就一邊燃放鞭炮，一邊將一只紅公雞殺死，并把它的鮮血滴在院壩邊的地上，然后又將一根長木凳四腳向外地橫在雞血旁。這場景看得我目瞪口呆，實在不明白為什么要這樣做，一問朋友，才知道這叫“送喜神”。其意是說在送迎親的隊伍中，難免有新郎、新娘家的先輩亡靈混雜在內，殺雞放血即告知亡靈們送親到此為止。而送、迎親隊伍則以木凳為欄，依次跨進院內。

進了壩院，我們看到新郎家堂屋內的門欄下放著竹篩和掃帚。原來，在進堂屋拜堂成親之前，新娘要跨過它們，象征著用竹篩和掃帚篩去、掃除一切不吉利的東西，使新婚夫婦花好月圓。跨過堂屋門口的篩帚，跨過霉氣、晦氣。然后，新郎新娘才開始拜天地、拜父母，然后對拜進洞房。

在我國，食俗總是與各種民間習俗并存的，它也是民俗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可以說，婚宴是婚俗中最能將婚禮推上高潮、最能體現婚禮濃郁的喜慶氣氛的。

酒席開始了，每上一道菜，坐在出堂屋右側的鼓樂隊便嚕哩嚕哩地吹一陣報菜。村里人一聽嗩吶聲，便知道主人家的喜宴上有多少道菜，男家厚道不厚道，大方不大方。無論菜有多少道，花樣有多少，其中韭黃肉絲和拌雞塊是婚宴上必不可少的兩道菜。韭黃肉絲取“久”的諧音，有男女婚姻長久之意；拌雞塊取“吉”的諧音，有大吉大利的意思。此時，新郎張大山、新娘劉瑜也忙著給親友們敬酒，要親戚們莫客氣，一定要吃好，耍好……

暮色將至，婚宴也結束了，熱鬧歡快的鬧洞房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