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國兩制”框架下香港社會參與中的性別意識

摘要 香港回歸后，在“一國兩制”框架下確立了建立平等社會的基礎，香港婦女權益受到特區有關法律的保證，婦女地位不斷提高，女性的發展空間也不斷得到拓展。參與社會決策是提高婦女地位，增強婦女在社會、經濟、政治等各方面發展的重要前提。

關鍵詞 一國兩制 香港社會 性別意識

香港自古就是中國領土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中華文化在這里源遠流長。傳統文化中男女角色的定位對香港社會參與中的性別意識有著深刻的影響。同時，100多年的資本主義殖民統治，西方的女權主義運動也使得香港婦女的社會角色定位帶有明顯的西方文化色彩。隨著香港經濟的發展，女性受教育的程度不斷提高，就業率逐漸提升，“男主外，女主內”的傳統家庭模式被打破，女性參與社會的積極性逐步加強。回歸后，香港女性獲得越來越多的平等競爭機會，地位不斷提高，不少女性進入高官行列，社會參與中的性別平等意識逐步增強。這一變化有助于推動社會平衡發展，促進社會和諧。

一、傳統文化中根深蒂固的性別歧視

在漫長的中國封建社會里，儒家思想一直支配著社會參與的主流意識。而在社會參與的性別角色定位上，儒家文化一向強調“男女有別”，所謂“有別”主要不是指兩性生理上的差異，而是指男女兩性的相互關系是處于尊與卑、主與從的既對立又依存的關系。西漢劉向的《列女傳》曾說：“婦人無擅自之義，而有三從之道也。故年少則從乎父母，出嫁則從乎夫，夫死則從乎子。禮也。”《禮記·昏義》也記載：“成婦禮，明婦順……婦順者，順于舅姑，和于室人，而后當于夫……是故婦順備。而后內和理；內和理，而后家可長久也。”東漢班昭撰寫的《女誡》則是以“三從四德”為核心詳細闡述了女子的道德規范。班昭認為，女子長大嫁人之時，如果沒有接受訓誨，不知道婦人之禮，就很容易“失容于它門，取恥于宗族”。按照劉向、班昭的說法女子必須服從男子，逆來順受，忍受一切屈辱和苦難，“順從”乃是女性的根本德行。顯然，這是一種歧視和壓迫婦女的封建禮教。這種封建教條就決定了中國傳統文化強調的是有等差的人倫關系——“男主女從”、“男尊女卑”。這種文化觀念，導致人們對兩性在價值取向、勞動分工、法律地位、行為規范、情感定向、審美眼光等方面產生不同的期待，形成不同的評價標準，而這些期待和評價又通過文化傳統、習俗、教育、法律、政策等不斷得到加強和鞏固，男、女兒童從小被這些固定的看法所塑造，限制了男人／男童、女人／女童的發展空間，影響他們對社會的貢獻。

傳統文化中要求婦女束縛自身、服從男子的封建教條，使婦女完全喪失了獨立的人格和一切正當的權利，泯滅了女性的經濟、政治權力，使女性成了處在某種具體家庭關系中的女性角色：女兒、妻(媳)、母，而女性個人價值也是通過照顧公婆、為夫家生育男性后代來實現的。在這種文化訴求下，女性是依附著男性而生存，以男性為中心，所以中國傳統文化特別強調妻(媳)、母的身份。為了有效地完成女兒身份向妻(媳)身份的轉換，中國社會實行從夫居，即婚后住在丈夫家的居住方式，禁止女兒在娘家生育，也不得死在娘家。女兒婚后要去丈夫家的祖墳“認祖”，“告知”死去的祖先她已成為這個家的成員，死后將葬入祖墳。而她死后的靈魂將只能在夫家的祭壇接受祭祀。這也就是廣東選擇獨身生活的“自梳女”在病重時必須抬到河邊、山林這樣一些沒有人煙的地方等死的原因。這些民俗禮儀，強化了女兒對夫家的認同。女、妻(媳)、母等概念規定了當時女性的角色身份，也規定了她們的生活內容。

“三從四德”、“男尊女卑”、“夫為妻綱”的封建倫理道德，長期以來在人們頭腦中形成一種根深蒂固的性別歧視，使女性成為男性社會的附庸，成為桎梏婦女的精神枷鎖，在很大程度上剝奪了女性參與社會的權力。“男主外、女主內”不僅成為男女之間的界限，也把男性作為以社會為主的人，女人作為以家庭為主的人。在這種歷史背景下，“賢妻良母”不僅總結了傳統社會對女性的要求，同時也反映了社會性別——女性在中國社會的地位。

香港自古以來就是中國的領土，19世紀40年代英國殖民主義者以武力強行占領香港后，香港仍然是一個華人社會，中國傳統的儒家文化的傳播始終占據著香港的主流，傳統的“男性中心”、“慈母嚴父”等的兩性分工觀念在香港社會的影響根深蒂固，養育、照顧、安撫子女等被視為女性與生俱來的責任，嚴重阻礙了女性參與社會的主動性和積極性。另外，殖民統治下的香港，政治上幾乎無民主可言，華人男性大都被排除在政治之外。婦女參與社會決策的政治權利就更難得到保護。因此，回歸前相對于祖國大陸，香港婦女的地位較低，香港社會參與中性別歧視普遍存在。

二、經濟結構轉型對性別角色的影響

在整個人類社會文明史中，生產力的提高、經濟結構的變遷不但推動著社會形態的更迭，而且對男女兩性在社會中的角色定位起著舉足輕重的作用。生產力的發展、私有制的出現促使母系社會到父系社會的轉變。同時男女角色的定位也開始了重新分配，女性的主導地位逐漸丟失。隨著男性在社會、政治、經濟、文化等一切領域中占居絕對的主宰地位，女性的天地則縮小到家庭。而階級社會以農立國、男耕女織的生產方式；父權制大家庭同居共財的生活方式，又為這種“男女有別”的道德觀念提供了滋長的土壤，成為中國人文化心理的重要內容，對中國封建社會男女性別的社會角色定位產生巨大的影響。

17世紀中葉開始，歐美先后爆發了資產階級革命，18世紀末英國又爆發產業革命，機器工業逐漸代替工場手工業，從而開辟了人類歷史發展的新紀元，工業文明取代農耕文明在世界范圍的推進成為不可抗拒的歷史潮流。資產階級“天賦人權”的思想和經濟結構的巨大變化改變了傳統觀念中男女角色的社會定位，第一次女權運動在西方興起。早在1791年，法國婦女領袖奧倫比·德·古日就針對《人權宣言》發表了著名的《女權宣言》，強調：“婦女生來就是自由人，和男人有平等的權利。社會的差異只能建立在共同利益的基礎之上。”婦女的這種天賦的權利應包括：“自由、產業、安全。尤其是反抗壓迫”。深受法國大革命沖擊的英國人瑪麗·沃爾斯通克拉夫特也在同一年寫下了《女權辯護》，向世界提出了婦女權利的要求。在美國廢奴運動中，婦女們在看到黑人奴隸苦難的同時，意識到自身所處的同樣受壓制、無權利的狀態，開始起來為爭取自己的權利而斗爭。1848年，在美國首屆婦女權利大會上通過了伊利莎白·斯坦頓起草的《觀點宣言》，宣稱：“我們認為以下真理是不證自明的：男人和女人生來平等；他們具有不可剝奪的天賦權利；這些權利是：生命、自由和對幸福的追求……人類歷史是一部充滿了男人對女人的非正義和侵占的歷史，是以建立對女性的絕對專制為目標的。”在西方女權運動的推動下，19世紀末20世紀初，歐美各國婦女陸續獲得了選舉權。

鴉片戰爭后，英國殖民主義者先后強迫清政府簽訂了三個不平等條約，占領了整個香港地區，從此。香港就成為資本主義世界市場的一部分，封建經濟迅速解體。隨著香港經濟結構的轉型和西方文化的傳入，女性的生存處境發生了巨大的變化。受西方女權運動和先進的道德原則、法治觀念的影響，19世紀末，一些保護女性的法規相繼出臺，為女性人力資源的開發打開缺口。同時，在中國大地上，隨著封建王朝的沒落，受西學漸進影響的一批先進的知識分子包括維新派、革命派等也大力提倡女學、“女子議政之權”，強調男女平等思想，并號召女子將爭女權與反清斗爭聯系起來，對傳統的女性角色定位提出挑戰。“五四”知識分子引進的“女性”一詞，強調的正是追求個人價值、追求婚姻自主、走出封建家庭的“新女性”形象。“新女性”思想的傳播對近代香港婦女解放運動的內涵注入了新的因素。

第二次世界大戰后，全球經濟復蘇，香港抓住這一歷史機遇。充分利用自己的特殊的地理和歷史位置，在20世紀50-60年代實現了經濟的騰飛。隨著經濟和科技的發展，就業機會的不斷擴大，進一步促成了女性人格的生成，構成了女性人格轉型的現代契機。越來越多的女性走出傳統家庭勞動、參與社會工作。通過70年代女公務員成功向政府爭取立法通過男女公務員同工同酬后，女性參與社會決策的權力逐漸受到關注。20世紀80年代，在世界婦女運動的推動下，港英政府援引聯合國《消除對婦女一切形式歧視公約》，成立有關婦女協會，保護婦女權利。1993年，港英政府出臺《男女平等機會綠皮書》，女性地位不斷提高，個別女性精英脫穎而出。如香港的陳方安生是首批受聘的三名女政務官之一，也是英國統治香港150年以來位居公務員之首的第一位華人女性，開創了香港女性參政先河。

三、回歸后社會參與中的性別意識

性別意識是一種現代意識，一種從性別的角度，去觀察和認識社會政治、文化、經濟和環境，并對其進行性別分析和性別規劃，以實現社會性別公平的觀念和方法。社會參與中性別意識的提高，意味著婦女地位的提高，意味著社會文明程度的進步，更是構建和諧社會的重要元素。

香港回歸后，在“一國兩制”框架下確立了建立平等社會的基礎，香港婦女權益受到特區有關法律的保證，婦女地位不斷提高，女性的發展空間也不斷得到拓展。參與社會決策是提高婦女地位，增強婦女在社會、經濟、政治等各方面發展的重要前提。婦女在參與決策的過程中，不但得到機會表達意見及爭取應有的權利，而且可以累積知識和經驗，為制定社會政策和計劃做出貢獻。同時，政府也可以從聽取男女兩性的觀點中，獲得比較全面的聲音，有利于政府施政，有助推動社會平衡發展，促進社會和諧。

回歸前。香港處在英國的殖民統治之下，行政立法兩局議員都由英國人擔任。1880年，港督首次任命一名華人任立法局議員，1926年，行政局才有一名華人議員。以后的兩局中華人議員不斷增加，然而港英政府的權力要害部門的官職始終未被占人口95％以上的華人染指，女性幾乎被完全剝奪了參政的權力。

新中國成立以來，婦女工作一直受到中央政府的重視及支持，男女平等更是國家的基本國策。然而，港英政府在支持婦女發展的政策上，明顯落后于內地的步伐。1997年7月1日，按照“一國兩制”的方針，香港回歸祖國，《中華人民共和國香港特別行政區基本法》確定了香港的政治體制架構，要求任何事情按照法律法規辦理。在保護女性權益方面，特區政府檢討了所有的法例，致力于修改一切含有歧視女性成分的條文，決策主流逐步體現男女平等意識，香港社會參與中的性別意識逐步增強，為香港女性參與社會提供了更廣闊的發展空間。第一任行政長官董建華先生在首份施政報告中就提出關注婦女工作，并在推薦主要官員時，任命了一批很有才華的精英女性，如香港的政務司長陳方安生、律政司司長梁愛詩、立法會主席范徐麗泰，行政、司法和立法三大體系分別由三位女性統領。2000年，“婦女事務委員會”成立，致力于維護女性參與社會政治、經濟等工作的正當權利。自2001年開始，特區政府委任婦女擔任政府咨詢機構及法定團體公職的比例已提升至25％。董建華在2001年出席全球婦女高峰會議歡迎酒會時明確表示了男女平等意識。認為香港今天得以躋身國際大都會行列，女性貢獻良多、功不可沒。曾蔭權先生擔任香港特別行政區行政長官后。也多次表示支持婦女工作，呼吁各界攜手共建和諧社會，加速了香港婦女事務的發展。

“一國兩制”框架下的香港，女性在政治、經濟、社會生活中的主體地位不斷得到鞏固，女性精英滲透到高層政治架構中成為一個突出現象。以首長級公務員為例，香港1981年只有35位女性，2001年增至280位，2006年達到330人，25年間增加8倍多。此外，在過去數屆立法會、區議會選舉中，女性參選的人數也不斷上升。如立法會女性參選人數由1995年的15人上升至2006年的26人；區議會女性參選人數的上升幅度也很大，由1994年的97人升至2003年的146人。在間接參政方面，女性的作用日益重要。1999年選民花名冊已登記的女選民有140萬人，占全港已登記選民的48％。女性參政能力素質不斷提高得益于香港地區較高的教育水平。1978年，香港推行的9年免費強迫性教育使女性受教育水平大大提高。特區政府統計處發表的《香港女性及男性主要統計數字》顯示，香港女性接受高等教育的人數，已從1986年的4.7萬多人增至2001年的近8萬人，平均每年增加3.5％，女生占所有大學教資會資助課程中的學生比例已從33％增至55％。女性的收入也隨學歷提高而提升。以制造業薪酬為例，即較過去15年增加3倍。目前，在107萬15～34歲的女性人口中，超過93％是達到中學預科或以上程度的，這與男性95％的比例差距不大。而在高等教育方面，女性則明顯超過男性。1998年香港7所大學中，女生與男生之比是53％：47％。越來越多的女性接受高等教育無疑為香港社會參與中的性別意識的提高提供了強有力的保證和支持。

據香港中文大學一項調查顯示，1000名受訪者當中，有超過80％認為香港婦女的社會地位，在過去lO年有所提升；67％認為目前香港婦女地位是頗高或者非常高。香港婦女地位高已是一個公認的事實。在中大的調查中，男性受訪者認同這個觀點的比率，更高于女性受訪者10個百分點。

總之，香港回歸以來，“一國兩制”在香港成功落實，婦女的地位得以大幅度提高。據香港女性參與社會、經濟、政治等各個領域的情況調查顯示：香港女性在社會的地位是亞洲最高，而且自主權更較歐美等西方國家高。女性社會地位的提高有助于社會參與中性別意識的增強，更利于構建和諧社會。

四、結語

性別意識是針對社會陳舊的性別觀念和性別歧視提出來的，是從“社會性別”出發分析社會和現實的。而陳舊的性別觀念往往從生理性別的角度去認識性別問題，認為性別分工是自然法則的體現，忽略男女兩性之間的社會關系，然而正是這種社會關系系統將婦女置于從屬地位。直到如今。公眾仍然普遍未能重視男女平等參與權力和決策，男女兩性主體性平等。在主體性平等的前提下尊重性別與個體的差異性這個觀念，遠沒有如民主、自由等觀念那樣成為多數人的共識，至少它遠沒有普遍進入人們的潛意識而成為一種內在、自發的人文價值尺度。因此，男女平等必須靠男女兩性共同努力。女性參與社會的各種正當權力需要得到男性的大力認同和支持才能取得實質性的進展。香港理工大學應用社會科學系副教授陳沃聰先生表示：欲達至理想的男女平等，便要男女互補、互相尊重、互相合作。但最重要的應該是提高婦女自身的素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