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尤金·奧尼爾的《進入黑夜的漫長旅程》是美國最有代表性的悲劇之一,他描述了泰倫一家在一天之內的活動,并通過人物的回憶和自白描述了過去的生活,同時也暗示了造成家庭悲劇的原因。本文分析了造成這種家庭悲劇的原因,并從象征主義角度淺析了“霧”的象征意義。
關鍵詞 悲劇 象征主義 霧
尤金·奧尼爾是第一位獲得世界承認的美國劇作家。這不僅是因為他一生創作了30多部戲劇作品,四次獲得普利策戲劇獎,也不僅僅是因為他是唯一獲得諾貝爾文學獎的美國劇作家,更重要的是因為他“繼承和發展了自古希臘一直到易卜生和斯特林堡的西方戲劇傳統”,把美國戲劇帶入了世界劇壇。“他一生以深沉的情感反應了美國人民的生活、思想、迷惘和追求,又對各種藝術風格和流派做了廣泛的探索和實踐,大大豐富了戲劇藝術的表現手法。”因此,尤金·奧尼爾被尊為美國戲劇之父。
《進入黑夜的漫長旅程》(Long Day’s Journey into Night,以下簡稱《旅程》)是奧尼爾的自傳性作品,奧尼爾在劇本扉頁上寫到:“我用血和淚在這個劇本里寫下我早年的心酸。”“《旅程》是奧尼爾垂暮之年對自己父母、兄長的深切懷念和沉痛悲悼,是作者用戲劇手法描述的有關人生自省和自譴的精神旅程。它在揭示人性的弱點、親情的傷害性和家庭悲劇構成等方面,有著廣泛的意義。”因而許多評論家將該劇看作是20世紀美國戲劇的代表作。
《旅程》通過一天中的四個場景展示了泰倫(又譯作蒂龍)一家的全部悲劇生活,它有兩條故事線索:一條是瑪麗毒癮的復發、隱藏、發現和精神崩潰,另一條是小兒子艾德蒙肺結核的猜測、確診和療養院的選擇。在這些線索背后作者展現了每個人物的心靈世界和他們的精神旅程。
愛、恨、指責和絕望的情緒充滿作品。所有人都指責泰倫的吝嗇——指責他貪便宜請庸醫致使瑪麗吸毒上癮,從而導致了家庭的悲劇,責備他不舍得給艾德蒙找所好的療養院,而泰倫自己也在酒后承認自己因為害怕變窮而吝嗇。所有的其他家庭成員都對瑪麗很失望,痛恨她重新吸毒,認為是她的復吸使全家又一次走進了絕望的黑夜。泰倫和瑪麗指責詹米30多歲仍然一事無成,只知道酗酒玩女人,而且把艾德蒙教壞。而詹米雖然愛艾德蒙,但同時也妒忌父母對他的溺愛,有意將他領向墮落之處。而在這些怨恨和指責背后卻是他們對彼此的深愛,正是這種愛導致了失望和憎恨。然而他們卻無力改變這一切,正如瑪麗對艾德蒙說的:“怪罪你哥哥是沒有道理的,他無法改變自己,是過去的一切造就了他,你父親也一樣,你也一樣,我也是。”“我們大家都無法抗拒生活本身給我們帶來的一切。”(第二幕,第一場)正是因為無力去改變,每個人都在試圖逃避現實:瑪麗通過嗎啡沉浸在對過去少女時代美好生活的回憶中,泰倫、詹米、艾德蒙則借酒消愁,每天爛醉如泥地進入夢鄉。他們的悲劇來自各自理想的幻滅和信仰的缺失。
“蒂龍一家四口人個個都被‘過去’困擾著,他們的悲劇所在正是人人都沒有學會把舊日的一切忘卻,因此都陷在回憶的泥潭里不能自拔。”現實的不如意使他們退入過去的回憶中尋求慰藉:瑪麗吸毒后會陷入回憶的恍惚中,留戀逝去的年華;泰倫喜歡夸耀年輕時的英俊外面和表演才華;詹米津津樂道于尋花問柳的種種艷遇;而艾德蒙則沉浸在對自由的航海生活的回憶中。正是由于現在與過去的巨大差異導致了他們的抱怨和不滿,并歸咎于家庭其他成員,繼而又開始自責。每一次回憶都是對自己和家人的精神折磨,然而他們就是無法忘掉過去,瑪麗痛苦地說出了這一點:“我們當中誰能忘記過去?它困擾著我們大家。”(第二幕,第二場)瑪麗一次次戒毒,一次次復吸,每一次每一天都重復著類似的場景,回憶——指責——自責,昨天——今天——明天。日復一日,年復一年,這樣的生活毫無希望,正如瑪麗所說的:“過去就是現在,難道不是嗎?過去也是未來,我們不愿意承認這一點,可是生活讓我們不得不承認。”(第二幕,第二場)越回憶越不能忘卻,也就越痛苦。過去的一切像漫天大霧一樣籠罩著他們的生活,他們就這樣痛苦地走入漫漫黑夜。
“蒂龍一家是千千萬萬個美國家庭的一個縮影,他們一家的命運帶有普遍性,從這個意義上說,《進入黑夜的漫長旅程》不但是一出家庭悲劇,也是一出社會悲劇。”泰倫和是典型的美國夢的犧牲品。泰倫的吝嗇源于他小時候的貧困生活,父親拋下了母親和四個孩子,他10歲時就要去工廠做工賺錢。他總是害怕在貧民院里度過余生,因而不停地購買房產卻不舍得給瑪麗請好醫生、給艾德蒙找個條件好的療養院。他曾經是很有才華的演員,卻為了賺錢購買了《基督山伯爵》的演出權,葬送了自己的才華。變成了金錢的奴隸。這種視金錢為一切的價值觀導致了他的吝嗇也導致了家庭的悲劇。
《旅程》還反映了愛爾蘭人與新英格蘭人之間的矛盾。“從更廣闊的社會背景上看,蒂龍一家的悲劇是整個愛爾蘭移民悲劇的縮影。”愛爾蘭人移居美國后遭受到了新英格蘭人的排擠,愛爾蘭移民與新英格蘭人之間的矛盾十分尖銳。劇中愛爾蘭佃戶肖尼西與美孚石油大亨哈克的矛盾沖突就反映了這一點。泰倫一家雖已進入中產階級,但始終無法被當地人接納,因而他們幾乎沒什么親朋好友。瑪麗試圖進入當地的清教徒社會也未被接納,得不到社會應有的尊重與承認。“對天主教信仰的摒棄和他們的新英格蘭鄰居對他們的厭惡,使這些愛爾蘭人同上帝和新倫敦人疏遠。最后也使他們相互疏遠。蒂龍一家子的內心沖突——精神空虛和盲目地試圖用毒品、縱酒和性來填補這種空虛——揭示了天主教在愛爾蘭人生活中所起的重要作用。蒂龍一家不但對他們已經失去的東西,而且對失去東西的替代物,下意識中存在這內疚感,時時牽腸掛肚,難以忘懷。”因而新英格蘭人的宗教和社交排斥也是造成泰倫一家悲劇的原因之一。
作為偉大的劇作家,尤金·奧尼爾創作出了許多令人震撼的悲劇人物,揭示出了人類的共同悲劇。而這種悲劇既有個人的原因,也是有社會造成的。在《旅程》中,奧尼爾靈活自如地運用了寫實主義、象征主義、心理分析的手法,展示了泰倫一家的精神旅程,并探討了家庭悲劇的根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