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邑令善忘
邑令某善忘。有商賈①得罪其門子,今(邑令)正坐堂,門子即差衙役拘之。餓而役稟②拿某人到,門子即抽簽③命責三十板,訖(完畢),叱之令④去。令(邑令直目而視,不知所以(緣由)。既⑤退堂,召門子問曰:“適(剛才)商賈緣(因)何拘之?”曰:“老爺令拘之,是以(因此)掏之。”“緣何杖責?”對曰:“老爺目視簽筒,是以知之。”令俯仰尋思,心中恍惚,睨⑥視門子曰:“得毋無事生非,公報私仇耶?”門子急跪曰:“小人焉⑦有此膽?”令笑曰:“本縣料汝亦不敢肆行如斯!”
①商賈:商人。古時運貨販賣的叫“商”,囤積營利的叫“賈(讀gu)”,后來兩字漸漸沒有區別。②稟(bing):下級對上級的報告,今有雙音節詞“稟報”、“稟告”等。③簽:舊時官府交給差役拘捕或責打犯人的憑證。④令;命令、使。《陳涉世家》:“又間夸吳廣之次所旁叢祠中。”⑤既:已經。《曹劌論戰》:“既克,公問其故。”⑥睨:斜著眼睛看,表示漫不經心或輕視。《賣油翁》:“有賣油翁釋擔而立,睨之。”⑦焉:怎么、哪里。《愚公移山》:“且焉置土石?”
門子可惡,邑令可笑!如此昏官奸吏當道,平民百姓怎生是好! 看不看由你:
“所以”有兩種義項:①是表示“……原因”。如《出師表》:“親賢臣,遠小人,此先漢所以興隆也。”上文中“不知所以”就是“不知道門子抽簽責打商賈并叱去的原因”。②是表示“用……來(干什么)”。如《出師表》:“此臣所以報先帝,而忠陛下之職分也。”
2、主客好睡
有好睡客謁(拜訪)好睡(嗜睡)友,友未出,乃于座上鼾睡。俄爾(一會兒),友出,見客睡,不忍驚動,對面亦睡。俄頃,客醒,見友睡,復睡。既而(過了一會兒)友醒,見客尚(尚)睡,仍睡。及客醒,日已暮矣,友仍未醒,乃潛出。迫(及)友醒,不復見客矣。
人以群分:好睡主交好睡友,真是“睡逢知己千刻少”,不知夢中亦曾會話否?
3、賣瓦盆
有鬻瓦盆者。以旱煙管敲盆。大聲曰:“上等瓦盆,一敲當當。”不意敲破瓦盆,旁人皆笑。遽(急忙)曰:“瞧此瓦碴,有棱有角;燒此瓦盆者,上等手藝也!”
此類商販見得多矣,實不足怪。
4、孔子牙簽
某古董店欲簡(選拔)一店員,店主陰(暗中)折術梳之一齒問應試者曰:“此為何物?”一年輕人曰:“此乃孔子之牙簽也!”店主大喜,曰:“得人矣,得人矣!”
投其所好,乃應試之秘訣。
5、好先生
某村夫廷師教讀,有登門自薦者。某出聯曰“園中牛食某”。對曰“山上鹿含花”。某曰: “不佳!”其人慚而去。后一入至,某復出聯曰“塘中魚滾浪”。對曰“提來可煮湯”。某大喜曰:“真好先生也!”
到什么山上唱什么歌,看什么人出題對什么詩。拿村漢當秀才,難免不錄。然則村夫危矣:“好先生”必讓其子酷肖其父。奈何!
6、詠粥詩
昔者有一師,以(因)東家吝嗇,餐餐食粥而粥稀不堪,遂撰一詠粥詩曰:“撮米煮煮一大碗,西風一吹蕩漾漾;碗碗猶如青銅鏡,一個先生二個樣。”一丐見之曰:“此詩當易其辭。撮米煮粥猶嫌米多,易為‘粒米煮煮一大碗’;西風若疾可以折木,易為‘鼻風一吹蕩漾漾’;青銅鏡有厚實之感,易為‘碗碗猶如西湖水’;一個先生二個樣。”師大嘆服。曰:“君才高如斯,何以為丐?”對曰:“向者,吾亦為孩子王(塾師)也,自思不如為丐,是以棄教。”
“家有三斗糧,不當孩兒王。”何者,苦也!
7、祖孫拽褲
某翁有一孫,方(才)五歲,頑劣不堪。每悖①人意,翁輒②拽③褲批尻④,滿口“羞!羞!”雖親朋滿座亦弗之顧也。孫銜⑤乏。一目出游,至城中廣場,會假日,游人如鯽⑥。孫遽拽翁褲,猛批翁尻(屁股),亦大語曰:“羞!羞!”。事出率⑦然,翁茫然無措,驟見眾目集視,旋(隨即)聞暴奘雷動,竟雙手蒙面,杲立久之而忘拽褲遮羞矣。以此,翁蝸居斗室⑧者期年⑨。
①悖(bei):違背。②輒:就。③拽:用力拉。④尻:屁股。⑤銜(xian):懷恨。⑥游人如鯽:活用成語“過江之鯽”,形容游人很多。鯽(ji):鯽魚,一種常見的淡水魚,喜歡成群結隊地游。⑦卒:通“猝”,迅速、突然。《赤壁之戰》:”五萬兵難卒合。”⑧蝸居斗室:躲在屋里不出來。斗室:小小的房間。⑨期年:周年。《工之僑獻琴》:“期年出之,抱以適市。”
別小看了孩子:人小心不小。——做師長者戒之。
看不看由你:
文言文中,凡是帶有“莫”、“不”、“毋”、“未”、“弗”,等否定詞而賓語又是代詞的否定旬,賓語往往前置,這叫否定句賓語前置。例如《童區寄傳》:“彼不我恩也。”(“我”是“恩”的賓語)又如《賣柑者言》:“吾子未之思也。”(“之”是“恩”的賓語)上文中“雖親朋滿座亦弗之顧也”,就是“雖親朋滿座亦弗顧之”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