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美實質性條款中解除條件的漢譯研究

摘 要：實質性條款是英美法律與合同文本的核心。本文就其解除條件展開討論，通過比較“unless”及“except”引導的狀語結構，與我國規定性法律文本中例外性但書的異同，并借助具體實例的語言情景，深入研究英文例外性狀語的漢譯規則。

關鍵詞：規定性法律文件 實質性條款 解除條件 例外性但書

實質性條款是英美規定性法律文件的核心，其內容涉及當事人的權利與義務(Davies 2005:178)：明確規定哪些行為是當事人可以做的(即正當性)；哪些行為是當事人應當做或者不得做的(即應當性)及其適用的前提條件。

所謂前提條件，其作用在于限定行為模式的適用范圍，也就是當事人行使權利或者履行義務必須滿足的事實狀態(Haggard 2004:422)，或者說當事人在何種事實狀態下才享有權利或者負有義務(劉作翔 2005:72)。而解除條件(condition subsequent)則是前提條件的兩種表現形式之一，即決定行為模式的正當性或應當性喪失法律效力的條件，在英美規定性法律文本中通常陳述為“Unless”及“Except”引導的狀語結構。

一、Unless條件

Unless引導的狀語從句是英美規定性法律文件中表述解除條件的主要結構：專門用于強調條件的例外性質(夸克、戈林鮑姆、利奇斯瓦特威克1998:1512)。

例【1】

8.3 Programme

...

Unless the Engineer， within 21 days after receiving a programme，gives notice to the Contractor stating the extent to which it does not comply with the Contract，the Contractor shall proceed in accordance with the programme，subject to the other obligations under the Contract. ...

——Conditions of Contract for Construction

推薦譯文一：

8.3進度計劃

……

除工程師在收到進度計劃后21日內向承包商發出通知，指明其中不符合合同約定的部分外，承包商應當根據該進度計劃進行工作，并不得違反合同約定的其他義務。……

推薦譯文二：

8.3進度計劃

……

承包商應當根據進度計劃進行工作，并不得違反合同約定的其他義務，但工程師在收到該進度計劃后21日內向承包商發出通知，指明其中不符合合同約定部分的除外。……

類似例【1】的Unless從句在實質性條款中常用于就例外情形設置解除條件：一旦該條件成立，便解除主體本可行使的權利或本應承擔的義務。對于此類條款的翻譯，我們必須慎用“除非”。因為，漢語中含該連詞的條件句多有歧義。譬如：

除非明天下雨，我們去游泳。

這句話不僅可以理解為“只要明天不下雨，我們就去游泳”，即“除明天下雨外，我們將去游泳”；還可以理解為“只有明天下雨，我們才去游泳”，即“除非明天下雨，我們才去游泳”。

顯然，與Unless的句法意義完全一致的唯有前者。為免歧義，我們可以將這類條文譯成“除……外”，即推薦譯文一。特別是以解除條件起始，然后列表陳述多項行為模式的實質性條款，多采用此種譯文，譬如例【4】、例【5】。

不過，鑒于我國的規定性法律文件常以例外性但書的形式表述解除條件，例如《民法通則》中涉及高空墜物的條款：

第一百二十六條建筑物或者其他設施以及建筑物上的擱置物、 懸掛物發生倒塌、 脫落、墜落造成他人損害的，它的所有人或者管理人應當承擔民事責任，但能夠證明自己沒有過錯的除外。

又如《合同法》中有關承諾方式的規定：

第二十二條承諾應當以通知的方式作出，但根據交易習慣或者要約表明可以通過行為作出承諾的除外。

似此行文不勝枚舉，因而Unless也可譯成“……，但……的除外”，即推薦譯文二。這更易為熟悉法律語言的專業人士所接受，尤其是當原文中的Unless條件出現在句尾時，此種譯文值得推薦。

應當引起譯者注意的是，Unless屬于否定詞(negative)。若附解除條件的實質性條款，其主句采用的也是否定形式，這樣的雙重否定可以轉化為肯定句嗎？請看下例：

例【2】

17.5 Intellectual and Industrial Property Rights

...

... This other party (and its Personnel) shall not make any admission which might be prejudicial to the indemnifying Party，unless the indemnifying Party failed to take over the conduct of any negotiations，litigation or arbitration upon being requested to do so by such other Party.

——Conditions of Contract for Construction

值得商榷的譯文：

17.5知識產權和工業產權

……

……保障方未根據上述另一方當事人的請求，接手任何談判、訴訟或仲裁事宜的，該另一方當事人(及其人員)應當做出任何可能損害保障方的承認。

例【2】所引條款采用的是雙重否定句式“not ... unless ...”。依據邏輯學原理，命題P否定后成為～P，那么～～P≡P。據此而言，似乎原文可以改寫為：

This other party (and its Personnel) shall make any admission which might be prejudicial to the indemnifying Party，if the indemnifying Party failed to take over the conduct of any negotiations，litigation or arbitration upon being requested to do so by such other Party.

但這兩段文字果真完全等值嗎？其實不然。從法律的角度分析，該項Unless條件的成就，僅僅是解除了承包商的禁為性義務。這不一定就意味著要求承包商必須如此作為，也可能只是授權承包商可以這樣作為。由于原合同文本并未就此作出明確約定，譯者當然無權妄加揣測。所以，就法律翻譯而言，雙重否定的處理應當力求保留原文的表達方式，切不可片面追求譯文的流暢。

推薦譯文：

17.5知識產權和工業產權

……

……該另一方當事人(及其人員)不得做出任何可能損害保障方的承認，但保障方未根據上述另一方當事人的請求，接手任何談判、訴訟或仲裁事宜的除外。

二、Except條件

另一類表述解除條件的狀語是由Except引導的。從語言學的角度分析，它與Unless(還有現代規定性法律文件中已不太使用的Save)都可以同時表示例外和條件(夸克、戈林鮑姆、利奇斯瓦特威克1998:1508)。反映在規定性法律文件中，實質性條款用于設置解除條件的結構即相當于例外性但書。

只是Except多與短語連用，其結構也較Unless繁復，譬如以下三例：

例【3】

§2-615. Excuse by Failure of Presupposed Conditions.

Except so far as a seller may have assumed a greater obligation and subject to the preceding section on substituted performance:

(a) ...

(b) ...

(c) ...

——the Uniform Commercial Code

推薦譯文：

第2-615條先決條件未成就時免責

除賣方可能承擔了更多的義務且不違反前條有關替代履行的規定外：

(a) ……

(b) ……

(c) ……

例【4】

4.2 Performance Security

...

The Employer shall not make a claim under the Performance Security，except for amounts to which the Employer is entitled under the Contract in the event of:

...

——Conditions of Contract for Construction

推薦譯文：

4.2履行擔保

……

雇主不得依據履行擔保提出索賠，但在下列情況下雇主依據合同約定有權取得的金額除外：

……

例【5】

7.8 Royalties

...:

(1) ...

(2)the disposal of material from demolitions and excavations and of other surplus material (whether natural or man-made)，except to the extent that disposal areas within the Site are specified in the Contract.

——Conditions of Contract for Construction

推薦譯文：

4.2履行擔保

……：

(1) ……

(2) 棄置拆除、開挖的材料和其他剩余材料(無論是天然的還是人造的)，但棄置在合同約定的現場內棄置區域的除外。

盡管如此，Except that引導的從句卻不完全等同于Unless條件狀語：其目的并不在于明確特定行為模式的例外情形，而是為了設置專門的限制。且這類從句多出現在句尾，更近似我國規定性法律文本中的限制性但書，因而一般不宜譯成“除……外”，最直接明確的譯法是“……，但……”。

例【6】

11.6 Further Tests

...

These tests shall be carried out in accordance with the terms applicable to the previous tests，except that they shall be carried out at the risk and cost of the Party liable，under Sub-Clause 11.2 ［Cost of Remedying Defects］，for the cost of the remedial work.

——Conditions of Contract for Construction

譬如例【6】中Except that引導的從句，就不應視為單純的解除條件，更是為了作出限制性規定：應當由特定當事人承擔“the risk and cost(風險與費用)”。

翻譯該從句的難點在于如何處理其插入語“under Sub-Clause 11.2 ［Cost of Remedying Defects］”：它修飾的是整個狀語從句呢？還是僅限于“the Party liable”？為此，譯者不妨參閱該合同范本第11.2款的具體規定：

11.2 Cost of Remedying Defects

All work referred to in sub-paragraph (b) of Sub-Clause 11.1 ［Completion of Outstanding Work and Remedying Defects］ shall be executed at the risk and cost of the Contractor，if and to the extent that the work is attributable to:

(a) any design for which the Contractor is responsible，

(b) Plant，Materials or workmanship not being in accordance with the Contract，or

(c) Failure by the Contractor to comply with any other obligation.

If and to the extent that such work is attributable to any other cause，the Contractor shall be notified promptly by (or on behalf of) the Employer，and Sub-Clause 13.3 ［Variation Procedure］ shall apply.

顯然，該條款規定的是當事人之間應當如何分配修補缺陷的風險與費用，并沒有涉及相關試驗的問題。由此我們不難判斷例【6】中插入語修飾的僅僅是“the Party liable”：

推薦譯文：

11.6進一步試驗

……

這些試驗應當根據先前試驗適用的條款進行，但應當由按照第11.2款【修補缺陷的費用】的規定負責支付修補工作費用的一方當事人承擔風險與費用。順便提一句，法律文件中也有使用Save來替代Except的。該詞源于法語，其含義及句法功能均類似Except，只是現已不太多見(張新紅李克興 2006:143)。

三、結語

綜上所述，英美規定性法律文本中停止條件的語言形式及其邏輯結構近似于我國立法文件中的但書，這是譯者在處理條款時應當充分予以考慮的重要因素。唯有如此，我們才能在確保準確傳遞原文信息的同時，以同化的手法保留此類文本的專業性筆調。

參考文獻：

［1］Davies，Jack. Legislative Law and Process ［M］.Beijing: Law Press，2005.

［2］Haggard，Thomas R. Legal Drafting ［M］.Beijing: Law Press，2004.

［3］李克興，張新紅.法律文本與法律翻譯［M］.北京：中國對外翻譯出版公司，2006.

［4］劉作翔.法理學［C］.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05.

［5］夸克，倫道夫、戈林鮑姆，西德尼、利奇，杰弗里斯瓦特威克，簡．蘇州大學《英語語法大全》翻譯組譯.英語語法大全［M］.上海：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1998.

（浙江省社會科學界聯合會“雙重視角下英美成文法條款的結構解析及其漢譯研究”課題研究成果）

注：“本文中所涉及到的圖表、注解、公式等內容請以PDF格式閱讀原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