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等值”是翻譯語言學派的一個重要概念,不同的翻譯理論家試圖依據某種語言學理論在不同的層面上取得等值,而對等值的界定也不太一致,有形式上的等值,也有意義上的等值,還有功能上的等值,但是所有對等值的討論都未能注意到一個問題,即一切翻譯等值的前提都是對原語文本的正確的理解,在這一點上語言學派并沒有給予重視。正是基于這樣的分析,我們可以看出闡釋學的出現彌補了語言學派的不足,從源頭處道出了翻譯應該注意的問題。
關鍵詞:闡釋學 等值 前提
一、引言
西方真正系統的翻譯理論則不過只有一百多年的歷史。在這一百多年中出現了眾多的流派,依據李文革的分類,西方翻譯理論參考時間和理論標準可以分為:翻譯的文藝學派、翻譯的語言學派、翻譯研究學派、翻譯的闡釋學派、翻譯的解構主義流派、美國翻譯培訓班學派和法國釋意理論派(2004)。這其中語言學派由于其理論自身的系統性長期以來受到人們的重視和推崇,但由于其自身對于語言之外關注不多也飽受詬病。闡釋學派因其主觀性較強,似乎對翻譯實踐毫無用處,而仔細想來我們可以發現它從源處出道出了翻譯理應注意的問題,理應視為翻譯過程的源頭,而正確的翻譯應該是融二者為一體。
二、翻譯的語言學轉向
一般認為雅各布森于1959年發表的論文《論翻譯的語言學問題》(On Linguistics Aspects of Translation)標志著翻譯的語言學研究的開始。這篇論文中雅各布森首次區分了三類翻譯,即語內翻譯、語際翻譯和符際翻譯,而目前翻譯領域主要探討的也就是語際翻譯,即不同語言之間的轉換問題。本文中的翻譯則更加嚴格地界定在不同語言之間的文本翻譯。
呂俊(2004)就結構主義和本體論語言觀及其翻譯觀做過綜述,并特別闡述了言語行為理論對于翻譯的影響。我們知道翻譯就要面對文本,而文本則要由語言組成。在翻譯過程中無論你相信何種理論,采用何種翻譯策略,作為譯者都不可避免地面對語言問題。從語言哲學角度來講,長期以來存在著文本的可譯性問題,而這里我們既然探討翻譯的語言學策略,我們就要堅信文本是可譯的。在語言學發展較為成熟以前,更多的人是從美學角度探討譯本的成功與否,他們更多地關注于譯本的風格、審美感覺等方面是否與原作一致。基于這樣的看法,翻譯的文藝學派也提出了一些標準,比如英國著名的翻譯理論家西奧多.薩瓦里就提出了十二條翻譯的指導原則。而中國早期的翻譯家如嚴復、林紓等更多的也是借助于自身深厚的文學功底和超強的審美感覺翻譯了大量著作。即使是嚴復提出了“信、達、雅”的原則,我們也可以看出這個原則更多的也是一種主觀的判斷,沒有給以細化和系統化。
當代語言學的發展扭轉了這種局面。語言學發展的初期受到結構主義、科學主義、客觀主義等思潮的影響,眾多語言學家傾向于對語言進行一種結構劃分,而這種趨向也產生了很多積極的成果。語言被細分為音素、音節、詞素、詞、短語、從句、句子、文本等幾個層次,不同的語言學家關注于語言的不同層次,語言的不同層面得以細致的研究,而翻譯一定程度上也就牽涉到不同語言層次之間的轉換等問題。隨著研究的深入,語言學家也發現語言的研究不能僅僅停留在語言研究的本身,同時也應注意與語言有關的其他現象,于是語境、語域、語用、認知等重要概念得以提出。所有這些進展不單單深化了語言學的研究,而更直接地促使了翻譯理論的進展。
三、“等值”—語言學派的基石
毫無疑問,翻譯理論在其得到系統討論之初是被包容進語言學的范疇的:因為它是,并且首先是一種語言現象(袁筱一,1997)。我們也無可否認,“等值”這個概念是語言學派的基石,因為眾多語言學派的翻譯理論家都談到了等值這個概念,區別則是在何種層面上去取得等值,而這個概念的引入也為這些翻譯理論家翻譯體系的建立提供了一個出發點。同樣這個概念的引入也成了眾多反對或者指責聲音的切入點,但是無論怎樣對于翻譯語言學派理論的梳理和對比都必然要以這個概念為切入點。在這里我們只重點介紹卡特福德和奈達這兩位語言學派代表人物的觀點。
卡特福德作為翻譯語言學派的奠基人,明確表示“任何翻譯理論都必須運用關于語言的某種理論,即普通語言學的理論”。①他對翻譯的定義則為“用一種等值的文本材料(譯語)去替換另一種文本材料(原語)”。②那么如何取得等值?在哪些層面上可以取得等值?從卡特福德對翻譯的分類上我們可以看出一些端倪。依據翻譯的范圍、層次、等級,卡特福德將翻譯分為若干的種類,那么是不是翻譯的等值就是層次、等級之間的對等,就是不同語言之間相同層面的互換呢?如果真的如此,顯然翻譯就將成為一種僵硬的、機械的語言轉換,而與此同時翻譯過程中必將流失大量信息。卡特福德自然注意到了這個問題,在探討等值關系時特別強調需要注意區別文本等值關系和形式對應關系。文本等值關系特別強調了特定語境中譯語文本或部分文本與原語文本或部分文本的對等(1965,p.27-28.)。形式對應關系則指語言不同層面之間的對應。在對等值的條件和可譯性探討過程中,卡特福德雖然也引入了語境概念,在探討層次轉換和范疇轉換時是以語言的動態轉換為切入點,但是我們可以明顯感覺到卡特福德對于語言層次的關注,而這也正說明了當時語言學結構主義的盛行和系統理論的作用。盡管卡特福德對于翻譯的定義、標準、過程、步驟等方面都提出了建設性的想法,但對于等值的描述過于僵化,在等值翻譯的理論闡述方面也未能考慮社會,譯者等因素,在這方面,奈達則更加完善。
奈達最為人稱道的莫過于“動態對等”或者為“功能對等”概念,他認為翻譯的首要任務就是再現原文的信息,所謂翻譯就是指從語義到文體在譯語中用最貼切而又最自然的對等語再現原語所有的信息。
“所謂翻譯,是在譯語中用最貼切而又最自然的對等語再現原語所指的信息。首先是意義,其次是文體”(轉引自郭建中:2004,65)。
從這個定義中我們不難看出奈達關注的主要是文本的意義和文體兩個方面,而文本的信息也由兩者構成,一個成功的翻譯就是在意義的選擇上要貼切,在文體的選擇上要自然。那么操作和判斷一個翻譯過程是否真正做到了上述兩點就要采用“功能對等”和“讀者反映論”觀點,即以譯語讀者和譯語文化為核心的翻譯標準,看原語和譯語是否能在不同的文化和社會背景下有相同的功能,原語和譯語的讀者讀完作品后是否產生相同的反應。
我們不難看出奈達更加關注的不是語言結構的轉換,而是把一個文本的功能或者說它本身蘊含的信息作為翻譯的核心,語際之間的轉換不再停留在語言不同層面的對應或者不同層次之間的轉換,一定程度上講已經走出了語言學結構主義的窠臼。關注的重點已經不再局限于語言自身的規律,而把實現轉向了語言之外,參照了作為文本存在的社會文化背景和文本的直接受益者—譯語讀者。
奈達的理論雖然彌補了以往翻譯理論的不足,但依舊存在一些問題。郭建中(2004)認為對于奈大的質疑主要來自四個方面:(1)誰能知道原文讀者的感受和反應?(2)不同層次的讀者,對同一部作品會有不同的反應,究竟以誰為標準?(3)誰是評判者,誰能確定原文讀者與譯文讀者的反應?(4)等效論的適用范圍問題。而本文認為,奈達的理論的最大缺陷還是在于從語言學角度觀察原語文本,所以討論的重點還是圍繞語際之間的語言轉換,對原語文本的理解,這個深層次的翻譯源頭問題并未涉及。原語文本理解不正確,何談翻譯?
四、翻譯的闡釋學轉向
闡釋學在英文中為Hermeneutics,來源于赫爾默斯(Hermes),赫爾默斯是古希臘神話中諸神的一位信使的名字,足上長有雙翼,負責給人們傳遞諸神的消息和指示,闡釋也有人漢譯為解釋、詮釋等。
闡釋學最初的發展主要是服務于圣經和法學的解釋,它的用途也就是在于當人們無法取得正確理解時做以輔助的解釋。在施萊爾馬赫之前,許多哲學家認為闡釋只是作為理解的附屬,誤解是偶然的,斯賓諾莎認為人們對圣經的理解大部分情況下是正確的,偶爾才需要闡釋的出現,才需要了解作者的生平、背景等因素。理解和闡釋是割裂開的,理解是主體。
施萊爾馬赫的出現給予了闡釋以主體地位,因為在他看來對一個文本的理解過程中產生誤解是常規,為了避免誤解我們就需要闡釋,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說闡釋就是理解,而闡釋學就是避免誤解的藝術。闡釋在一個文本的理解過程中是從一個附屬上升為主體,但是,我們面對一個文本需要闡釋什么呢?
施萊爾馬赫看來一個闡釋者最重要的就是要重構原作者的思想。他曾經說:“解釋的首要任務不是要按照現代思想去解釋古代文本,而是要重新認識作者和他的聽眾之間的原始關系”③這里我們需要注意的是,施萊爾馬赫認為解釋的重點是原作者的思想而非原文本的真理內容,并且這種解釋是單向的:原作者的思想是靜止不動的,一個解釋者需要單方面的向其靠攏。
施萊爾馬赫也曾這樣說過:“我們(指解釋者)可能比作者自己還更好地理解作者的思想”。④我們都明白一個人講話是都會有辭不達意或者言外之意的情況,那么一部作品很可能蘊含著作者本身意識不到的涵義,而這種意義在解釋者的闡釋過程中是可以發覺出來的。對于這一點,施萊爾馬赫解釋道:“要與講話的作者一樣好甚至比他還更好的理解他的話語。因為我們對講話者內心的東西沒有任何直接的知識,所以我們必須力求對他能無意識保持的許多東西加以意識,除非他自己已自我反思地成為他自己的讀者。對于客觀的重構來說,他沒有比我們所具有的更多的材料”⑤
綜合來看,施萊爾馬赫最大的貢獻應該他賦予了解釋以主體地位,解釋與理解成為一個同一體,但是解釋還未能上升到哲學本體地位,至于他所倡導的闡釋方法則在以后的發展中受到了批評并得到了進一步完善。
將闡釋提升到哲學本體地位的是海德格爾,他明確說道:“哲學是普遍的現象學存在論,它是從此在的詮釋學出發的,而此在的詮釋學作為生存論的分析工作,則把一切哲學發問的主導線索的端點固定在這種發問所從之出且所向之歸的地方去了。”⑥
海德格爾另外一個重大的貢獻在于提出前理解的概念。他認為任何一個文本都存在這一種意蘊,意蘊本身是與詞語等并存的概念,一個文本的意蘊并不是人們理解出來的,而是文本主動呈現出來的。在掌握一個文本的意蘊時,人自身會存在著一種前理解,前理解包括三個因素:前有、前見和前把握。
繼海德格爾之后另一位闡釋學的巨匠自然是迦達默爾,他對闡釋學最大的貢獻本人認為有三點,即賦予闡釋以動態的、歷史性的和雙向的特性。在迦達默爾看來一個文本的解釋也就是理解首先是有歷史性的,一切都是歷史的存在,包括文本;文本的意義和理解者一起處于不斷形成過程之中,文本的意義是流變的,那一切試圖追尋文本作者原意的嘗試都是徒勞;在理解也就是闡釋文本時,文本并不是靜止的,相反它自身存在的視域在理解的過程中主動地與理解主體的視域融合。
當然自迦達默爾后闡釋學又得到了進一步的發展,如貝蒂的作為精神科學普遍方法論的科學闡釋學,于爾根·哈貝馬斯的批判闡釋學,保羅·利科爾的現象學闡釋學以及作為實踐哲學的現代闡釋學,但是單純就對翻譯理論的影響來看文中提到的前三位哲學家顯然影響更大,而就闡釋學翻譯理論來講首推的應是當代著名的翻譯理論家斯坦納,在他的《通天塔之后》將翻譯分為四個步驟:信賴釋義,入侵理解,表達吸收和對等補償。
五、結語
通過分析我們可以看出,單純某一派的翻譯理論并不能解決翻譯的全過程,單純就翻譯的語言學派和闡釋學派來講,本人認為應將二者結合起來,即在翻譯實踐開始之前和結束后參照闡釋學派理論,主動地去把握和衡量文本的意義,而在翻譯實踐中還是語言學派的理論更具有指導價值。
注釋:
①J.C. Catford,A Linguistic Theory of Translation,P1.
②J.C. Catford,A Linguistic Theory of Translation,P20.
③施萊爾馬赫:《1819年講演綱要》,見《理解與解釋——詮釋學經典文選》,第56頁。
④迦達默爾:《真理與方法》第一卷,第195頁。
⑤施萊爾馬赫:《1819年講演綱要》,見《理解與解釋——詮釋學經典文選》,第61頁。
⑥海德格爾:《存在與時間》,第38頁。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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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廖七一.當代英國翻譯理論[M].武漢:湖北教育出版社,2004.6.
[10]呂俊.建構翻譯學的語言學基礎[J].外語學刊,2004,(1):96-101.
[11]袁筱一.翻譯的語言學情結[J].外國語,1997,(4):36-41.
[12]朱立元.當代西方文藝理論[M].上海: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2004.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