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海遐思錄（之十二）

[摘要]影片《獵鹿人》比較真實地表現了越南戰場的殘酷情景，反映了越戰給普通美國人帶來的巨大創傷。但它閉口不談美國這場侵略戰爭的非正義本質，還引導觀眾對東方人產生憎惡心理。以“親和”達到“煽情”的目的，以“小真實”掩蓋“大不真實”，這是許多好萊塢產品的慣用策略。

[關鍵詞]俄羅斯輪盤賭 親和 煽情 小真實 大不真實

1950年美國以“聯合國軍”名義發動的侵朝戰爭，最后以不得不坐下來進行板門店談判而告終，被稱為“美國歷史上第一次沒有打贏戰爭”。1965年美國單獨發動的侵越戰爭則以1975年灰溜溜地撤出西貢而告終。在這場戰爭中，據有關記載，美國在越南所投下的炸彈，比整個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美國在世界各地所投下的炸彈還要多，越南軍民傷亡之慘重可想而知。然而美國也從越南帶回了5.5萬官兵的尸骨和大量殘廢老兵。這些不光彩也不愉快的回憶使得好萊塢起初不很情愿將越南戰爭作為拍攝動作驚險片的背景甚或一篇反戰聲明的主題。直到70年代中期，才有一部叫做《地獄邊緣》的電視劇接觸到這個領域。約翰韋恩在1968年拍攝的夸耀侵越美軍戰功的《綠色貝雷帽》，無非是40年代韋恩式西部片、牛仔片的翻版，并無藝術價值可言。

從1976年開始，經過一段時間的冷卻和反思，好萊塢推出了第一批研究“越南后綜合癥”的影片。所謂“越南后綜合癥”是美國傳媒對越戰老兵的否定性的概括，指這些人由于吸毒過多和動輒發怒而往往陷入無法控制的暴力和犯罪行為。盡管大多數老兵痛恨這個稱號，但它卻在相當程度上反映了實際情況《出租汽車司機》作為第一部表現“越南后綜合癥”的影片，其主角特拉維斯的所作所為正反映了這一心態。80年代曾在我國廣泛上映過的《第一滴血》可說是與此異曲同工，不過在其續集和第三集中把那個由斯泰隆扮演的蘭博塑造成一個不論在越南或是阿富汗都能手到擒來、無往而不勝的特種部隊殺手，就回到好萊塢動作驚險片的老路了，同上述韋恩式影片一樣，也沒有什么藝術價值。

在美國越戰片中，有相當數量既表現了越南戰場的殘酷情景，又反映了越戰給普通美國人帶來的巨大創傷，其中較為知名的有《獵鹿人》、《現代啟示錄》、《野戰排》、《生逢七月4日》等影片。其所以挑選《獵鹿人》來進行評析，是因為此片在藝術表現上確有一定價值，同時又可透過它對好萊塢慣用的“親和”與“煽情”策略窺知一二。

《獵鹿人》的開篇是1968年，賓夕法尼亞帥克萊頓城的大型煉鋼廠。高爐前，火光熊熊。鋼花四濺，煉鋼工人邁克爾手持長長的煉鋼釬熟練地操作著，與他同班的伙伴尼克、斯蒂文、斯坦等人同他密切配合，鋼水滾滾流進輸送槽里。一天繁重的勞動結束了。

下班時，廠房外面已是一片皚皚白雪，冬日的太陽外圈呈現一個巨大的日暈，煞是壯觀。邁克爾說這可是狩獵的好天氣，今晚應該去獵鹿。斯蒂文當即反對：“今晚我要結婚，你們怎么會想起去打獵?”斯坦笑著說：“我們要先辦完你的大事，再把你和安琪拉送上床，這不就行了嗎?”幾個伙伴說笑打鬧著，顯得格外親熱，然后一起鉆進邁克爾的車子，搖搖晃晃駛向韋爾什的酒吧。

這時安琪拉身穿漂亮潔白的結婚長裙。披著白色的婚紗，可是不敢照鏡子，生怕看見她那凸起的大肚子。她雖然馬上就要和斯蒂文結婚了，但一種絕望的情緒卻突然襲上心頭。她撲倒在床上，痛哭失聲，因為斯蒂文，還有邁克爾、尼克都已接到通知，即將奔赴越南戰場。

斯蒂文的母親并不喜歡這位未來的兒媳，但眼見婚禮就要舉行，兒子還沒有露面，卻跟伙伴們一起飲酒作樂去了。她氣沖沖地拿著棍子趕到酒吧去找兒子，要他和伙伴們趕緊更換衣服去參加婚禮。

教堂里，神父為斯蒂文和安琪拉證婚。斯蒂文的好友都帶各自的女友參加了婚禮。尼克的女友琳達做安琪拉的伴娘，她因不堪父親的虐待，離家出走，在婚禮喜慶氣氛的感染下。尼克向琳達求婚，琳達動情地撲進他的懷抱，倆人相約待尼克從越南返回立即成婚。

婚禮過后，在退伍軍人會堂舉行了盛大、熱烈的舞會，歡送出征軍人。會場掛著一條“向美國孩子們致敬!”的紅底白字橫幅。斯蒂文帶頭跳起俄羅斯民間舞。舞會上熙熙攘攘，熱鬧非凡，胖子韋爾什出盡洋相，更增添了舞會的歡愉氣氛，直到深夜人們才盡興散去。

黎明時分，邁克爾、尼克、斯坦和韋爾什顧不上脫掉租來的禮服，就醉醺醺地坐上邁克爾的車子駛向蜿蜒的山路，這是他們赴越之前最后一次上山打獵。當他們遇見一頭大雄鹿時，邁克爾卻朝天放了一個空槍，把鹿嚇跑了?；锇閭兇蠡蟛唤?，以為他酒醉還未醒過來。過了一會兒，他們又碰上一頭肥壯的雄鹿，邁克爾一槍打中。歸途中，他們把死鹿綁在車頂上。痛飲啤酒，引吭高歌……

1970年，在北越高山地區。美軍突擊隊與北越軍隊激戰正酣。美軍直升機超低空發射火箭，使村莊頃刻化為灰燼。美軍也遭到伏擊，傷亡慘重。邁克爾把臉埋到泥土里，他胡子拉碴。眼窩下陷，神色近乎瘋狂，簡直變成另一個人。他從死去的伙伴身上取下一只火焰噴射器沖著剛剛躲進燃燒的茅屋里的越共士兵發瘋似地噴射。這時，一名美軍中尉率領一支突擊隊進入燃燒的空曠地，斯蒂文和尼克也在其中，他們都用奇異和陌生的目光看著對方，好像彼此不曾相識。突然響起一陣喊聲，突擊隊又遭越共伏擊，中尉中彈倒地，邁克爾、尼克和斯蒂文三人都成了俘虜。

邁克爾等人和幾個南越軍人被關在水牢里，上面是蓋著竹編席頂的棚舍，竹柵里幾個越共官兵正拿南越俘虜的性命玩“俄羅斯輪盤賭”——六響左輪槍里只放一顆子彈，兩名俘虜被逼著輪流朝自己的腦袋開槍，中彈者當即斃命，尸體被扔下水坑。透過柵舍縫隙見此情景，斯蒂文嚇得渾身哆嗦，幾乎癱倒。邁克爾則鼓勵同伴們一定相機行事，設法逃走，不能這樣白白送死。邁克爾和尼克被押上賭桌，越共官兵狂叫著下賭注，并應邁克爾的要求在左輪槍的六個彈槽里放進三顆子彈。尼克被逼著先朝自己的腦袋扣動扳機，幸好碰上空槽。輪到邁克爾了，他迅速把槍對準越共官兵一陣猛射，混亂中，他奪了一支沖鋒槍把衛兵全部擊斃，然后扶著重傷的尼克，從水里救出斯蒂文一起逃向河邊。他們抓住一株漂浮的殘樹，在湍急的河水中順流而下，斯蒂文的腿撞在礁石上骨折了。一架美軍直升機冒著兩岸猛烈的炮火前來救援，只來得及把斯蒂文拖上飛機。

在通往南方的道路上，逃難的人群川流不息，邁克爾和尼克也夾雜其間。一輛南越坦克駛來，坦克上爬滿了人，邁克爾用槍頂著坦克上的軍官，把遍體鱗傷的尼克送了上去，他自己繼續步行。

西貢的美軍精神病院。走廊上擠滿傷員，個個精神失常，丑態百出。尼克也變了樣，他掏出琳達的照片，呆呆地望著。他走到大街上，恍惚中將一個士兵誤認為邁克爾，把酒吧女郎叫做“琳達”。這時，一個叫于連的法國人把尼克拉到賭場，那里正進行“俄羅斯輪盤賭”。兩個越南人頭纏紅巾，分坐在桌子兩旁，桌面上放著一把左輪槍。圍觀的都是亞洲人，由一個華人擔任裁判。他們手里都拿著大把的鈔票，狂叫著壓下賭注。尼克擠進人群，把一個參賽者推到一邊，自己坐到位子上。站在圍觀人群中的邁克爾急欲上前阻止，尼克卻用一種奇異的目光瞅著他，仿佛素不相識。尼克扣響了扳機，緊接著就被人拉開，歇斯底里的吼叫著出了賭場。邁克爾沒有追上尼克，他被于連拉走了……

1973年東?？巳R頓城邁克爾住的那個拖車式小屋外邊的電線桿上掛著“歡迎邁克爾歸來”的橫幅。煉鋼廠的伙伴們和琳達在屋里急切地等待著。邁克爾身穿空降服，胸前掛滿各種勛章坐在出租車內。望見那熟悉的房子，他臨時改變了主意，讓出租車向附近的小旅館開去。翌日清晨，他站在嚴寒的街道旁注視著前來迎接他的客人一一離開，才走進屋去。琳達眼里噙著淚水正在給尼克織毛衣。見到笑盈盈的邁克爾站在門口，她頓時怔住了。邁克爾朝琳達張開雙臂，她一下撲到他的臂彎里，兩人緊緊擁抱在一起。琳達說：“我還以為……以為尼克會和你一起回來呢。”他倆互相詢問尼克的下落，可誰也不知道。邁克爾安慰她說：“他會回來的”。

幾個好友設宴慶祝邁克爾的歸來，席上缺了尼克和斯蒂文，眾人不免黯然神傷。邁克爾來到斯蒂文家，見到了安琪拉，看樣子她日子過得挺凄涼。邁克爾臨走時，安琪拉遞給他一張小紙片，上面寫著斯蒂文的電話號碼。

山野里遍地積雪，狂風呼嘯，邁克爾、斯坦、韋爾什等人又上山打獵了。一頭雄鹿站在鐵杉旁，與邁克爾遙遙相望。邁克爾瞄準了一會，卻朝天放了個空槍，讓他逃生了。

狩獵歸來已是深夜，邁克爾到超級市場去接在那里工作的琳達，只見她躲在一堆貨箱中間飲泣，她太孤單了。邁克爾陪她回到家里，盡力安慰她，她哭得更加傷心。邁克爾本來就深愛著琳達?？粗纯嗟臉幼?，邁克爾心如刀絞。他用自己男性的身體安慰了琳達那孤寂的心。當琳達睡熟時，他卻悄悄地離開，躑躅街頭。

邁克爾打長途電話找到了斯蒂文，原來斯蒂文已高位截肢，坐著輪椅住在退伍軍人醫院里。他傷心地告訴前來探望他的邁克爾、斯坦和韋爾什，他既然到了這個地步，再也不愿回家了，不光是安琪拉一直給他寄錢，他還不斷收到從西貢寄來的錢和物。邁克爾當即判斷這定是尼克寄來的。他讓斯坦和韋爾什把斯蒂文送回賓夕法尼亞州，自己只身前去西貢尋找尼克。

1975年，西貢城內烈火沖天，碼頭上人們爭相逃命，擠向即將撤離的輪船，有人被擠到水里淹死。邁克爾雇了一條小船在兩岸火光熊熊的小河里穿行，費盡周折才找到了于連，旋即來到設在一座倉庫里的輪盤賭場，只見尼克頭纏紅布，神情呆滯地坐在賭桌旁。兩眼直勾勾地瞪著邁克爾。一聲槍響，尼克的白襯衫上濺滿鮮血。邁克爾把裝著尼克的棺材運回美國。

在韋爾什的酒吧里，邁克爾和伙伴們一起悼念尼克，安琪拉推著坐輪椅的斯蒂文也來參加悼念。邁克爾掃視每一個人。淚如泉涌，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一片靜寂中，大家用低沉的聲音哼唱起“上帝祝福美國”。

《獵鹿人》的簡單、線性的情節像是一首樸素的交響曲，由三個樂章組成。隱喻的巧妙運用是其一大藝術特色。影片從煉鋼廠的火光開始，預示邁克爾及其伙伴們將經歷但丁式的地獄?；鸸獾男蜗笾皇怯捌幸辉俪霈F的眾多隱喻之一。影片中間部分以越南戰場為背景，從投擲凝固汽油彈開始。到邁克爾在火中行進。用火焰噴射器燒殺越南士兵為止。在此之前，地獄只是一個出賣勞動力的場所。影片中段?；鹧骈_始燒得失去了控制。最后一段，邁克爾回到西貢再次穿越一個烈焰沖天的世界。他終于抵達地獄的最底層，從尼克那里感受到了整個新的一代的失落和絕望。

影片用大量篇幅來表現美國青年人的“天真”。為懷孕的新娘舉辦婚禮本身是諷刺性的。它和那些年輕人即將派赴越南直接聯系在一起。強制性的婚禮和強制性的出征都不是這些年輕人真正情愿的事情。但他們還是一往直前，不考慮后果。也不真正知道他們將要走入什么樣的境地。影片開頭一段通過上山打獵，飲酒取樂，尤其是歷時共20分鐘的舞會場面，盡情渲染了他們無憂無慮的生活習尚，也為隨后兩段極富諷刺性的“天真”形象埋下伏筆。斯蒂文用健美的雙腿領跳俄羅斯民間舞，最后卻以無腿從越南返回?；槎Y儀式開始時，司儀宣布：“如果你們一滴酒都不灑，那么你們后半輩子將有好運氣。”可是，新娘潔白的結婚禮服的胸前濺上了三滴鮮紅的葡萄酒，這與影片最后為尼克舉行的另一種儀式上尼克的白襯衫染滿鮮血恰成鮮明對照。邁克爾問一個撞進婚禮舞會上來的喝得爛醉的老兵：“那邊怎么樣?”那人以自身的經歷作了嚴峻的回答。而在這個只圖歡樂的場合里，聽著老兵對越南戰場的咒罵，天真的小伙子們卻報以一番嘲笑，就像美國一樣根本不清楚等待他們的將是什么結果。在酒吧的彈子間里，尼克幾乎對打彈子人的每一棍都下賭注，再把贏來的鈔票隨手扔掉。影片開頭一段出現的賭博主題，為在影片中占據統治地位的隱喻，亦即俄羅斯輪盤賭作了有力的鋪墊。

俄羅斯輪盤賭是個別出心裁的隱喻，它具有好幾層含義。從結構上說，它強調了影片首段“天真”的主題：被迫用他們自己的身體打賭以求生存，后來甚至在自愿的情況下也這樣選擇了死的可能性。從政治意義上說，它預示著美國卷入東南亞戰事是一場賭博。從心理層次上說。俄羅斯輪盤賭的隱喻抓住了整整一代美國退伍軍人像夢魘般縈繞腦際的對死亡的恐懼。導演在表現這種輪盤賭時大都采用了令人驚心觸目的特寫鏡頭，力求從視覺上強調出人物此刻備受折磨的僥幸和孤獨的心態。

邁克爾把伙伴救出后，獨自在炮火連天、難民擁塞的路上走著。尼克獲救后，精神已完全垮掉，獨自倚在醫院窗戶旁邊發呆。邁克爾在克萊頓的家里也體驗到同樣的孤獨，但他的反應不一樣，他在跟自己的孤獨感和緊張感進行斗爭。第二段是最富于哲理和反省的部分。其焦點全都集中在邁克爾身上，這時他試圖對所發生的一切事情理出頭緒來。這一段分成兩個獨立的部分：一是包括最后一次獵鹿在內的克萊頓插曲：二是返回越南和為伙伴辦理后事。在克萊頓插曲中，變化的主題是通過邁克爾的目光來探討的。而在西貢及結尾場面里，歸家和重新回到伙伴中間的主題則處理得頗具人情味。

當邁克爾從越南回國時，他的朋友們想在他家歡迎他，他卻跑到一個小旅館里獨自倚窗出神，就好像尼克在醫院窗邊發呆一樣。第二天清早，當他看到朋友們從他家離開，在路上仍然跟韋爾什玩“抓傻瓜”游戲時，他知道他們一切依然如故，而他卻完全改變了。煉鋼廠的火光再次出現，斯坦說：“什么也沒有變!”在玩滾木球游戲的小弄里，在獵鹿時，別人照樣大開玩笑，盡情歡樂，但對邁克爾說來，一切都不同了。他獨自站在一旁，獨自打獵。當朝天放了個空槍并對著飛瀉的瀑布高喊“我沒有毛病”時，獵鹿的隱喻獲得了最佳的象征性效果。

如果單純從藝術表現的角度來看，《獵鹿人》在以隱喻、象征的手法實現其主題方面應該說是頗為成功的。然而，我們判斷一部影片的真正價值，首先還是要考察它的內容是否符合客觀真實，即社會現實或歷史的真實性。美國有一位影評家在談到《獵鹿人》時說：“影片中有些情節實際上并不存在(如西貢的俄羅斯輪盤賭場)，有些則不可能(如一個軍士競能在戰爭的最后階段自由的返回西貢)。但這似乎無關大局，因為《獵鹿人》是通過影片自身的隱喻而獲得美學意義的”。

好一個“似乎無關大局”!既然當時在西貢“實際上并不存在”所謂的俄羅斯輪盤賭場，那么人們怎能相信越南軍人會悍然不顧國際公法采取這種滅絕人性的虐殺戰俘的賭博方法?越南軍民奮起抗擊侵略者，使美軍傷亡慘重，這是完全可能的，也是天經地義的事。但采用這種極其殘酷的做法虐殺戰俘，卻完全是影片作者的憑空捏造，從未見于任何歷史記載。影片先是以大量篇幅描寫這些“天真”的美國人無憂無慮的生活習尚。給人以“親和”之感，然后筆鋒一轉，把他們推向但丁式的地獄。并讓尼克在賭桌上經歷了生死懸于一發的極度恐怖，以煽起觀眾對他的深切同情，這種從“親和”到“煽情”的過度不能不說是影片導演“藝術”上的“神來之筆”，但由于這種藝術是建立在子虛烏有的基礎之上，也就沒有真實可言。

同樣，像邁克爾這樣一個軍士在美軍敗局已定、即將倉皇撤離西貢之際，居然能自由地返回該地，這又是一種天方夜譚，連那位評論家也說“不可能”。顯而易見，這種情節安排完全是為了讓邁克爾能親眼目睹尼克最后在俄羅斯輪盤賭賭桌上擊中自己腦袋、血濺襯衫那一幕，以達到“煽情”的完美效果。

影片中所顯示的對東方民族的偏見和蔑視心理隨處可見。除展現越南軍人虐殺戰俘時那種瘋狂、猙獰的面目外，在西貢的俄羅斯輪盤賭場，有許多東方人圍觀狂嚎，瘋狂下注，還有一個華人在里擔任裁判，以此說明這些人全都嗜血成性，而美國人則是文明的，天真而無辜的。

邁克爾·西米諾導演的《獵鹿人》誠然比較真實地表現了越南戰場的殘酷情景，反映了越戰給普通美國人帶來的巨大創傷，但影片作者避口不談美國這場侵略戰爭的非正義本質，還引導觀眾去對包括越南人、華人在內的東方人產生憎惡心理，這種做法可稱為以“小真實”掩蓋“大不真實”，也是許多好萊塢產品慣用的策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