拼貼的中國想象

[摘要]影片《黃石的孩子》以另一種視角關注中國抗日戰爭，在西方文化觀照下俯視中國歷史，從他者拼貼的角度展開對中國的想象。

[關鍵詞]《黃石的孩子》 西方文化 中國想象

由中、澳、德三方投資4000萬美金、聯合制作的史詩大片《黃石的孩子》4月1日在中國黃石首映，4月3日全國公映。影片改編自一個真實的故事，一個來自英國牛津大學畢業的年輕、魯莽的喬治·何克，抗日戰爭初期來到中國，正趕上日寇正在南京地區進行殘忍的大屠殺，他試圖向全世界報道真相，卻不幸被俘，后被新四軍陳漢生解救，澳大利亞自由主義護士米切爾建議他去傳教士之家黃石躲避。在黃石，何克偶遇日寇屠殺過后幸存下來的60多名性格各異甚至在他看來頑劣不堪的孤兒。語言不通的何克肩負起關懷照顧這些孩子的責任，得到了王太太的幫助，并最終贏得了孩子們的信任和熱愛。戰爭更加逼近的時候，為了避免這些孩子再次受到傷害，何克決定帶領這60多名中國孤兒沿著中國的古絲綢之路跋涉千余公里，歷盡艱險，越過雪山來到甘肅山丹沙漠的邊緣逃避戰火……

影片公映伊始即被定位為中國的《辛德勒的名單》。拯救的主題、個人英雄主義的色彩、五大國際電影制片人的聯袂打造、明星男女主角的加盟，處處彌漫著好萊塢的元素，使觀眾對影片充滿著期待。但縱觀全片，我們在感動之余，發現這僅僅是一部在西方文化觀照下拼貼的中國想象。

他者的戰爭

這是一部關于抗日戰爭的影片，很多觀眾期待能看到一部“中國版的《辛德勒的名單》”——中片的味道、西片的制作。然而，事實并非如此。這完全是一部用中國戰爭題材取悅西方觀眾的作品。在影片中，作為戰爭他者的影像隨處可見。何克雖然身處戰爭中的中國。但是卻過著和戰爭氛圍很不協調的小資生活，常常會喝到來歷不明的咖啡，他親手種出來的向日葵美得像幅畫，他送給皮爾森的野花簡直是一束藝術插花。影片女主人公皮爾森亦是如是，高頭大馬、電唱機、跳舞，特別是說話時眉宇間流露出來的悠閑的神氣，都無法和飽受戰爭磨難的中國聯系在一起。在救贖的過程中，影片意外地拋開戰爭，拋開戰爭中的孩子。拋開為他們作飯的大媽，拋開戰爭中的普通中國百姓，而著重去表現來自英國的何克與這位西方女護士的感情發展歷程，這是一個典型的西方階級立場和價值意識。戰爭在他們眼中，僅僅是為了完成救贖的工具。

西點化的中國軍人

周潤發所飾演的在美國西點軍校建筑專業畢業的軍人陳漢生顛覆了往日由眾多國產電影建構的中國軍人形象。這個能說一口流利英語的共產黨軍人言談舉止明顯美國化。“我最愛這個環節!”美國式的語氣。“讓我來介紹自己，我是一個‘南瓜’。”美國式的幽默。“我們都來自優越的家庭，有著奢侈的理想。她不同。每個中國人都在努力不讓自己的頭被淹沒，即使周遭似苦海翻騰。她不相信未來。就像中國人一樣，因為她不知道自己值得。”美國式的世界觀。“你聽說過‘苦海’這個詞嗎?你知道它的含義嗎?中國人最擅長的就是忍耐，只要保證我們的頭在水面上，還能喘氣，任憑過‘苦海’怎么翻滾都不會被淹沒。”美國式的哲理。從任何一個角度都看不出來是一個中國共產黨軍隊里的軍人。過去內地銀幕上的中國共產黨軍人始終是以馬列主義武裝頭腦的、身兼多種優秀品格的無產階級戰士，但電影中陳漢生卻遠離了中國的實際，挑戰中國觀眾的情感承受能力。更出格的是影片中杰克對何克說：“當初我回中國來是教建筑的，現在我在教農民怎么樣炸建筑。說實在的，這樣更好玩。”把一場正義的反侵略戰爭說成“好玩”，這只能解釋為一個外人對中國抗日戰爭的誤讀和想象。

西方文化的俯視

影片救贖的主題是放在西方文化的大背景下展開的，何克拯救孩子沒有任何的感情基礎和感情動機，其帶著一群小孩冒著生命危險走一千多公里的行為動機只能歸因于幾次出現的十字架了。十字架的救贖似乎展現了西方文化的強大能力和魅力。影片對于西方文化的膜拜還體現在多個地方，何克在孤兒院教孩子學英語，同時擺出孩子如饑似渴的場景。完全遠離了當時的中國環境和兒童心理，只是在西方文化優越性觀照下，西方導演主觀不切實際的想象。其中，陳漢生病倒的時候所說的一句話更是意味深長，聽說有人懸賞一萬元要他的人頭，陳漢生馬上說：“也就相當于三十美元，太傷害我的自尊了。”語氣中體現的不僅僅是自尊的喪失，當我們換用一種美國式的度量衡來衡量中國人的頭顱時，那頭顱的貶值如此的讓人深思。顯然，外國導演執導的這個新四軍戰士形象囿于西方對于中國歷史的想象。陳漢生自嘲的語氣儼然是在西方文化大軍壓境時中國人的一聲嘆息。對于西方現代文明進步體現最好的地方當屬發電機了，影片中，何克作為西方文明的代表，熟練掌握了發電技術，同時通過發電機這個載體展現了西方文明的進步，并通過發電機的光亮顯示西方文明對中國的俯視，給黑暗中的中國兒童帶來光明。

妖魔化的戰爭孤兒

作為一部以拯救為主題的電影，影片中被救贖的戰爭孤兒卻從一開始就妖魔化了，成為一群惡劣陰郁的、不講道理的、饑不擇食的人。何克剛來時他們半夜起來拿著棍子莫名其妙地將他暴打了一頓。特別是那個因親人被殺而品性乖戾的少年石凱，年紀雖小但眼角始終充盈著一抹陰險的光，最終他握著無比珍視的全家福照片殺死了同樣握著家人合照的日本俘虜。仇恨對于兒童心靈的侵蝕本是一個很好的主題，但影片的處理卻給人生澀之感。沒有將仇恨進一步挖掘，對于兒童心理發展歷程也處理得很模糊粗糙，小青上吊自殺處理得更是莫名其妙，由于缺少充分的鋪墊，他的死本身并不令人傷心，反而散發出一種恐怖的氣息。對于其他兒童的塑造也比較生硬。看過影片很難對誰有更深刻的印象。

作為一個改編自真實故事的戰爭影片，本是一個非常好的通過西方視角展現中國戰爭的題材，但西方文化的強大引力，使得導演在處理東西這一關系時候自然地融入了西方文化的元素，片中準基督的愛你可以說很博大，也可以說很空泛。影片所闡述的還是西方所特有的宗教主張，上帝的恩澤無處不在。在東方那片燒焦的土地上，耶穌的目光照樣慈祥而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