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爾丁在小說《蠅王》中寫道:小孩子臉上涂上油彩就變成了肆意殺戮的小野蠻人,用這一幕來形容網絡人肉搜索中“馬甲幫們”的“匿名快感”,再好不過了。
戈爾丁爵士在小說《蠅王》中進行過如下的描寫:小孩子臉上涂上油彩就變成了肆意殺戮的小野蠻人,用這一幕來形容網絡人肉搜索中“馬甲幫們”的“匿名快感”,再好不過了。人肉搜索客們在把一個個面具后面的“背德者”揭發示眾之時,自己卻始終在暗處品嘗勝利的果實。這是場力量懸殊的游戲。
“馬甲幫”圍剿“Die豹事件”
一個現實人在同一論壇注冊兩個以上的ID并同時使用時,常用的或知名度較高的那個ID一般被稱為主ID,其他ID則稱為“馬甲ID”,簡稱“馬甲”。擁有“馬甲”賬號的人,顯然是不想與自己關聯度最大的主ID被曝光,所以換了副陌生臉孔,這也是人肉搜索客們最主要的“反搜索”手段。而受“馬甲幫”之害最重的人,莫過于重慶女孩王倩茜了。
5月12日,汶川地震之日。晚上7點多,一個名為“Die豹”的重慶女孩在豆瓣網的小組中發表了標題為《我是重慶的,我遭震蕩了》的帖子。“Die豹”對自己的地震體驗感到新奇,并說了“很舒坦,為什么不來得更猛點”,“他死他的,和我有什么關系”、“我很興奮,這種體驗是可遇而不可求的”、“為何我感受的余震那么小”、“其實我覺得死的人不夠多”等等毫無人道情懷的話語。
在舉國哀悼的天災之日說出那樣的話,“Die豹”的泯滅良知頓時引起了豆瓣網友最猛烈的“炮轟”,很多人特意注冊了“馬甲”,供聲討“Die豹”之用。“Die豹”為了不使發言的小組被謾罵塞滿,她自己新建了名為“馬甲幫的口水淹死Die豹”小組,供“馬甲幫”發泄憤怒,并試圖解釋自己發言的原意。據親歷者的描述,罵戰中“生殖器亂飛”。
5月16日,“Die豹”宣布道歉,但被馬甲幫攻擊為“沒誠意”。不久,“Die豹”收到了一封“最后通牒”:我們有400號人,有的是時間、經歷、手段、戰場和你玩兒,你不消停,我們就一直繼續吧。”并威脅要對“Die豹”進行天涯論壇人肉搜索。人肉搜索客們的口號就是:不求最好,但求最肉(裸露)。
很快,人肉搜索就將“Die豹”的真實資料晾在了網上:真名王倩茜,生于1987年,為重慶教育學院旅游系學生,同時她的手機、QQ、郵箱、家庭電話甚至輔導員與學校電話都被公之于眾。一時間,“Die豹”及其母、輔導員都接到了大量的電話,生活秩序完全被打亂。重慶教育學院的校園論壇中也充滿了指責、謾罵“Die豹”的帖子。迫于各方壓力,校方最終向“Die豹”提出了“休學一年”的建議。
于是,“Die豹”成了“范跑跑”之后又一個因妄言地震而被處分的人,盡管這種“休學”并不合法。事件中“Die豹”對媒體說的最后一句話是:“我現在已經被搞得遍體鱗傷了。”21歲的她不愿再多言。
“文化大革命”精神的再現?
時至今日,事情已經慢慢平息。但親歷過一切的網友hval時常還會感到心有余悸。對他來說,“馬甲幫”最可怕的,是瓦解了人和人之間的信任。“這讓我不由自主地想起‘文化大革命’時期的互相告密。”hval說。
甚至有人在豆瓣網上建立了名為“幫助她,也是幫助我們自己”的小組,公開反對人肉搜索這種網絡暴力。他們認為,“Die豹”只是在對災害嚴重性毫不知情的情況下幼稚妄言,“罪不至死”。越來越多的人開始把進行人肉搜索的“網絡暴民”與“文化大革命”時期的紅衛兵相提并論,“事情不問青紅皂白,動不動就人肉搜索,它的負面作用已遠遠大過正面效應,個人隱私被肆意曝光,當事人的人權被隨意強奸,而網絡暴民在發泄完憤怒之后就一哄而散,帶給當事人的卻是無盡的傷痛。”
網友“疏離人間”的感觸卻充滿了恐懼:“憤怒過后便是恐懼和后怕,我想,我不可能永遠都不說錯話,萬一輪到了我呢?我QQ上的相片已經全部撤下,論壇上也不打算再掛相片,以后也不打算填寫真實資料。”
另一個人肉搜索“以強欺弱”的例子就是“很黃很暴力事件”。去年12月27日,CCTV播出一則新聞《凈化網絡視聽環境迫在眉睫》,報道中提到,“截至目前,我國提供視聽節目服務的網站已達6萬多家,在傳播健康思想文化的同時,一些低俗不健康的內容也在蔓延。”央視記者還采訪了一位北京學生張殊凡,張殊凡在鏡頭前說:“上次我查資料時,突然蹦出一個窗口,很黃很暴力,我趕快給關了。”
短短幾秒鐘的出鏡,張殊凡自己可能也沒想到,會引起軒然大波。只因一句“很黃很暴力”,關于張殊凡同學的視頻、張殊凡吧、圖片一夜成災;“貓撲”網站隨即出現了許多帖子來惡搞“很黃很暴力”,還有人制作了色情漫畫來影射張殊凡。一個13歲的小女孩,暴露在人肉搜索的“狼群”之中,甚至有人公布了張凡殊所在學校班級和家庭住址。
人肉搜索涉嫌“狗拿耗子”
如果說“追殺第三者”事件中體現的是人肉搜索的道德標準,那么“很黃很暴力”事件顯然是顛覆了這一標準,并表現出了某種試圖挑戰“官方話語”的意圖。
人肉搜索客們認為,13歲的小女孩是不會如此義正詞嚴地批判網絡色情,這只是CCTV導演的一出“道德劇”。他們呼喚更加自由的網絡環境,當然,這更適于人肉搜索的泛濫。在追打“第三者”時一臉道德的人肉搜索客們,在“很黃很暴力”事件中卻毫無顧忌地戳穿了CCTV的“虛偽道德劇”,完全站到了道德的對立面。可見,良莠不齊的人肉搜索陣營本身,并非全是“道德信徒”。
而且,對央視新聞的人肉搜索和惡搞,又暗含著另一精神:只有網絡中才有真相,只有人肉搜索客們才能找到真相。這種無比自信的感覺吸引著越來越多的人投身到“業余福爾摩斯”的角色中,對全世界的每一個人進行調查和審判。
然而,我們顯然并不需要幾十萬個福爾摩斯,也不需要上班族、大學生,甚至網吧青年都來當福爾摩斯,狗拿耗子。如果人們一味地期待用互聯網上“人肉搜索”的道德力量,來干預、維護并實現對社會不公的“正義討伐”,更是難以避免人肉搜索誤傷好人或為壞人所利用的惡果。這樣的正義討伐是不是有些以暴易暴、防衛過當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