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廣芩是一位具有雄厚創作實力的著名作家,是中國當代文壇的一顆耀眼明珠,海內外許多讀者都很欣賞她的不俗文化底蘊。葉廣芩的創作在1980年代起步,最初寫西北農村或農建師農場題材的小說,在90年代創作取得豐碩收獲,尤其《祖墳》等作品似陳年的佳釀,散發著歲月哀婉悲涼的芳香情調。評論家往往習慣于這樣表述,畢竟她是曾經顯赫的葉赫那拉氏的后裔,畢竟她經過了許多人生的跌宕起伏,但《青木川》改變了許多人的定論,葉廣芩不僅擅長寫清朝貴族生活小說,她的筆墨探深到傳奇的青木川,把青木川寫得蕩氣回腸又情趣盎然,用歷史的背影氤氳創造特殊藝術氛圍。《青木川》這部長篇給人們勾畫了深山里的一部史詩,表現了一位中國式土匪的傳奇人生,寫出了傳統歷史風情的鮮活狀態,出彩的文辭不斷強化著閱讀張力,從容不迫娓娓道來讓人反思著中國的現代化過程。《青木川》出版后在國內文壇廣受贊譽,已經帶動了當地的文化旅游資源,許多國內外游客慕名前去旅游。5月12日那天她聽到汶川地震波及到陜西之西的青木川,葉廣芩的內心時刻牽掛心急如焚,她在北京沒有感到強烈地震,但北京的家里電視每天24小時開著,每一雙廢墟里伸出的手都令她揪心不已!
了解地震的情況后更加忐忑難安,剛到西安的葉廣芩給老人們購買了營養品,又急迫踏上了重返青木川的路途。
她決定先去探望《青木川》書中曹紅蕭的原型曹宏孝,他當年曾是寧強縣廣坪鄉的第二任鄉長。車剛到廣坪就發生了強烈的6.4級余震,她在滾石面前有些驚慌,不知自己該往哪里跑,但采訪對象曹宏孝從篷里出來,拉著她的手說“嚇著你了吧”。反而是人家來安慰她了,不是她去慰問人家了。到達青木川她見到了更多牽掛的好朋友,魏輔堂的大女兒魏樹金在地震前一天回到青木川,幾十年都沒有回來過,結果次日青木川的家就夷為平地,老伴卻下落不明了。她見時魏樹金正在別人的帳篷里湊合住著,因為沒有戶口就沒有帳篷。她在青木川看到一個從四川青川木魚鎮逃出來的八歲小孩魏國,是魏輔堂第五代孫子,小孩渾身是被玻璃扎的傷疤,她問小孩地震時在哪里。他說正背著書包往學校跑,因為上課遲到了逃過災難。木魚鎮離青木川只有20里距離,她問他的同學們呢。他說同學們躺在操場上,都還流著血,孩子說著就不吭聲了,半天放聲痛哭。她不停地安慰著小孩,她想最大問題是孩子的心理創傷如何平復。
五月的青木川到處是黃燦燦油菜花的沃野,秋天這里滿山的紅葉令人流連忘返。葉廣芩非常驚訝災民們仍然很鎮定從容,井然有序地生活和抗爭著,農民們正在辛勞地搶收已成熟的菜籽。她找到青木川中學操場的徐鐘德老人的棚子,大防震棚里那些農民光著膀子在打牌,但這位少校參謀主任徐鐘德遠遠在樹陰底下看書。她見這位84歲的老漢穿著筆直的灰色褲子,那種儒雅和處變不驚的風度令她佩服!魏元霖解放初就任青木川的文書,葉廣芩用魏元林這個名字將他寫進小說里。魏元霖原來就想要輛摩托車,可兒女們怎么也不給買,再見八十多的魏元霖仍為這事苦惱,如今兒女連自行車也不讓騎了,還得自己借別人的車子。老朋友見到她都十分高興,向她訴說著自己不幸的遭遇。青木川的老百姓都很喜歡她這位作家,她一次次地陪著他們淚流滿面。所幸這里還沒有人員傷亡,他們在魏輔堂的大宅前給葉廣芩搭了非常漂亮的帳篷,但她想這么好的帳篷自己能住進去嗎?以后再敢來青木川嗎?老百姓說那你住哪里?既然不能和老鄉搶帳篷,所以就住進已裂縫的房子里,她想除非來比八級還大的地震才能塌,盡管這間房子后來很快就塌了。
對苦難對生離死別她早有刻骨銘心的體會,曾經的皇族身份帶來的只是許多的不幸。父親五十多年前就離開了,文革年代她被迫告別雙目失明的母親。當她聽到身患絕癥的母親生命垂危時,從陜西一路風塵趕回北京的家,母親眼角淌下一行清冷的淚,一語未發便溘然逝去。“你長在貧困之家要爭氣”,母親的這句話她至今未敢忘記。她從來都是在坎坷上起舞著,又迎著苦難站起來向前走,因為磨難她才開啟了文學的門扉。她是青木川的親人,她能體會到青木川的傷痛,磨難更是成長的開始。災民安置點許多農民在領各種救助和慰問品,她捏捏他們的被褥怎么樣?他們飲用的水還像過去那樣甜嗎?令她欣慰的是孩子們仍在學校的走廊上課,夜晚有的孩子進入甜美的夢鄉,有的孩子仍在看書學習。
災難讓人看到華夏民族的韌性和團結,這種韌性在歷次民族災難面前都顯示很清楚,那種全民族同仇敵愾的精神體現得非常淋漓盡致。那么,在災難面前作家能做些什么呢?現在迫切的任務是什么呢?是災民們的心理安慰,傾聽他們的訴說,解決他們心理上的壓力,這個工作由作家完成最合適。她擁抱著日夜牽掛的老朋友!渴望撫平他們大災后受傷的心靈,青木川就是她的家,看著他們的生命深受威脅,她的心經受著刀絞般疼痛,每一幅畫面讓她永生銘刻于心!
這里善良的百姓都認識葉廣芩,葉廣芩對他們非常平易近人,完全沒有文化人自恃清高的架子,一個作家被群眾所需要讓她感到很幸福。如果一百年后會有更多人記得《青木川》想起青木川,這是讓她最為欣慰的事情。青木川百姓切身體會到作家廣泛的社會影響力,沒想到文化會帶動和產生經濟效益,鮮為人知的地勢偏僻的小鎮現在游人如織。許多讀者捧著她的作品來到青木川,又帶著各自的感受戀戀不舍告別青木川,這里的一草一木都記著她深情的目光。很多人都想問她一個問題,你筆下的青木川究竟是虛構的世界?還是現實的青木川?她總是笑而不答。一個旅游景點依靠一本書來撐著,大概只有《芙蓉鎮》和《喬家大院》產生過如此效益。
葉廣芩在快要離開青木川的時侯,想起這里的孩子們輾轉反側夜不能寐,孩子的每一雙眼睛都震撼著她的心靈。她真想看到孩子們幸福的笑容,孩子們也似乎一下子長大變懂事了,但需要人們安慰他們的心理創傷。她想起了80年代與青木川的結緣,沒想到在秦嶺大山深處和岷山交匯的地方,竟有這樣一個奇異神秘的古鎮,青木川得名是因古街南端的青木樹,青木川建立在金溪河反復沖刷形成的山谷里,她就像拂開歷史的塵封往事,傾聽一個個深遠的歷史故事,但怎樣表現一個土匪卻是前所未有的挑戰。她結識到最了解魏輔堂的徐鐘德老人,老人講著南方口音的普通話,這位魏輔堂時期的少校參謀長精神很好,從他那里獲得許多青木川的典故歷史,逢年過節時他們也常保持聯系,成為無話不談的好朋友。葉廣芩完成《青木川》的創作后仍然關注青木川,這家的孩子考上大學沒有?那家的老人身體怎么樣了?她經常牽掛這里的朋友們,在陜西省人代會上她提議開發青木川。青木川的老百姓深切地感受到,葉廣芩不僅對這里的山水文化癡迷,更同他們結下深厚的感情。她體察民生艱辛,聆聽民間疾苦,葉廣芩花費了大量心血創作《青木川》,她飽蘸著對這片土地和百姓的深情筆墨,打動了許多讀者。她想未來更美好的青木川等著我們去開創!今后的日子她和青木川一路同行!只要人還在就會有希望,就像她在震后的廢墟上看到“春天來了”的對聯,就像她看到青木川的喜鵲仍在空中自由地飛翔著……
青木川會好起來!
責任編輯 張頤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