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是寫人的,人活著形形色色,心思念頭構成了他們的不一樣。但無論怎樣的不一樣,期待幸福的意愿卻是一樣的,不一樣的是他們對于幸福的尺度。那個“玉龍雪山”中的牽馬人,那一天只要能從外國來的游客身上得到10塊小費,就可以獲得幸福感了。可是人世間的悲涼在于沒有人肯用心去稍微了解一下他的尺度,那個球形的旅客以自己的尺度覺得40塊小費也是個太小的“意思”,甚至懶得下車把錢遞到趕馬人的手上……關懷,愛,溫暖,在這個世界上傳遞起來竟會這么困難嗎?有時候,一個笑容,一個手勢也就夠了,可是我們都吝嗇到不肯給,他是我們的同類啊。
同樣的粗疏潦草,沒心沒肺幾乎重演在那三個游寺廟的游客身上。他們照了自己的慣性,自己的價值觀在生活,自以為是,也全然不肯去了解周圍的人和事。不同的是,在玉龍雪山的趕馬人那里,游客的粗疏構成了他的經濟損失;而游松贊林寺者的粗疏,損失或許會落在他們自己身上。
然而,“青稞客棧”的小妹,一個鄉里的普通姑娘,卻有關懷,愛,溫暖,哪怕是那樣一個小小的最普通的人,從心里流露出來的那一份關懷和溫暖,和冬天的爐火沒有兩樣,惹得人人都往前湊。那一點心靈的傳遞,竟使得香格里拉那塊地方都洇染了暖意和光澤。心靈溫煦的力量竟能有如此的力量。
流露一點愛心,這樣惠而不費的事情,我們為什么都不肯去做,我們究竟怎么了?
顯然的,這三篇小說是游云南的結果。就小說結構上說,顯然“玉龍雪山”更像小說,因為它設了“懸念”,一個牽馬人對于小費的期待。有期待就會有緊張,這緊張構成了小說的一點張力。后兩篇小說在張力上顯然就要弱一些,但它們是同一首曲子中的構成部分,從那樣傷害到他人的潦草無心肝,到最后饅頭小粥的溫暖人心,這是一種對人心的揭示和呈現,讓我們看到無情和有情,沒心肺和有心腸。讓我們在最沒有戲劇性的生活流程中,依然可以看到滿滿的世態炎涼。也許這會讓一些讀者因此去想:人不妨還是帶著點情義去生活。趕馬人那點可憐的愿望最終被落空,或許該讓人生出點惻隱之心,因此樂意去調整一下自己做人的方向。這就是這組小說的“文眼”。
寫作是可以當成游戲的,但這個游戲最好是能有益人心的。現在這個社會,處處在講利益,講效益,我們弄文字的人,也該講一點“利益”和“效益”才好。這個“效益”當然是針對人心的。如果我們編故事,寫人物,并不能改造一點人心,那要文學何用?也許這個說法很“老式”,老式不一定不好,正如新式不一定就好一樣。在我們瞬息萬變的時代面前,我們必須是要作一點堅持的。何況,我們如今人人感嘆,這個社會豐富了物質,荒涼了心靈,這正是構成了文學不會死,小說不能滅的理由。同時也是這組小說產生的土壤。
責任編輯 張頤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