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屆會議成為繼北京亞歐峰會和華盛頓G20峰會后,全球領導人切磋金融和經濟危機的又一平臺
2008年11月22日至23日,主題為“亞太發展的新承諾”的第16屆APEC領導人非正式會議,在秘魯首都利馬召開。
如果說北京奧運會讓2008年成為“中國年”,那么,對于印加古國秘魯而言,亞太經濟合作組織(APEC)峰會則讓它十足地感受了一回“峰會年”。在迎接了近百個部長級高官和專家組預備會議后,秘魯終于盼來了最終的“壓軸大戲”:主題為“亞太發展的新承諾”的第16屆APEC領導人非正式會議,于11月22日至23日在秘魯首都利馬召開。
本屆APEC峰會吸引的參加者打破了歷屆紀錄。亞太區各國和地區的領袖,連同高級官員和國際安保人員,報名的嘉賓多達3618人。在各代表團中,美國團最為龐大,成員多達900人,其次是日本和中國,分別為500人和300人。
秘魯首都利馬市也早準備就緒,投入全城力量,誓言舉辦一屆歷史上最成功的APEC峰會。走在利馬街頭,不時可以看到主要干道和高樓大廈飄揚著印有“APEC”字樣的旗幟。以紅白兩色為基調、寫有“秘魯APEC2008”英文字樣的APEC會標尤其醒目。秘魯當局除下令警方高度戒備防范各類危險,更在峰會開幕之前,整理和美化了利馬市內一些不甚平坦的道路。
與G20峰會一脈相承
今年APEC峰會有諸多不同往常之處。首先,它將是美國總統布什卸任前參與的最后一次多邊首腦會議。其次,主辦國秘魯作為一個高速發展的新興經濟體,在延續食品安全、能源安全、氣候變化、區域經濟一體化、氣候變化和防震減災等傳統的話題上,還增設了“企業的社會責任”這一新議題,以求在工業馬達轟鳴、貧富鴻溝日益加深的當下,將企業對員工的關懷、對所在社區的責任納入亞太各成員的視野。
此外,本屆APEC領導人非正式會議的特殊意義,更在于會議召開的獨特背景。在當前國際金融危機蔓延并開始波及實體經濟之際,糧食和能源價格不斷波動,與之相伴的是貿易保護主義的抬頭,這些都成了亞太地區經濟穩定和發展的共同挑戰。峰會的主題“亞太發展的新承諾”,也由此在內涵上發生了轉變。
作為一個以“推動貿易與投資自由化和便利化”及“開展經濟技術合作”為兩大“車輪”的組織,APEC地跨太平洋,面向四大洲,其成員的經濟總量占據了全球GDP的55%,貿易量占據了49%。在中國與印度日漸崛起,地緣戰略和地緣經濟的重心不斷向亞太地區轉移之際,全球遭遇了一場百年不遇的金融海嘯,區域內各成員所面臨的挑戰和責任也隨之而來。
鑒于這一特殊背景,主辦方秘魯調整了議題,將金融危機安排在其他話題之前,作為本屆峰會的第一議題;而本屆會議也成為繼北京亞歐會議和華盛頓G20峰會后,各國領導人切磋全球金融經濟形勢的又一平臺。
中國前駐APEC高官王嵎生向《財經》記者表示,本次的APEC會議主要是呼應上述兩次國際峰會的積極成果,并為穩定金融市場和促進可持續發展傳遞積極的信號,即在加強金融系統的透明度、加強金融監管、貨幣多元化等方面作出呼吁。但APEC有其自身的特點。與華盛頓峰會不同的是,APEC更多的成員是發展中國家,強調發展中國家的地位,特別是新興經濟體在改革金融體制上的意愿和呼聲。
與華盛頓峰會談判機制不同的是,APEC作為有最高領導層參加的官方經濟論壇,僅為一個磋商的場所,采取的更多是“自主參與,集體協商,共同承諾”的方式,并堅持“自愿、靈活”的原則。因此,不少人對APEC在抗擊金融危機方面究竟能發揮多大作用存有質疑。
對此,中國太平洋經濟合作全國委員會楊澤瑞博士表示,APEC自愿而非強制的原則,決定了它只能作為抗擊金融危機的輔助平臺。盡管APEC不是談判性的機制,但也不是一個說了就完的組織,領導人一旦作出承諾,這些承諾就對其具有很大的約束力。由于本次與會的領導人中有八位剛參與過華盛頓峰會,將華盛頓峰會的精神注入APEC聲明,將推動整個地區對于金融監管的重視,也有助于拯救以信心危機為主導的金融危機。
推動重啟多哈回合談判
每年都要舉行的APEC會議,如今越來越受到國際經濟界的重視。除了其成員占據世界將近一半的貿易總量,還在于APEC會議尤其是領導人出席的峰會,每年總是務實地把區域性的自由貿易和經濟技術合作朝前推進一步或幾步,甚至也會對全球范圍的自由貿易產生積極影響。
11月19日,剛結束古巴之行的中國國家主席胡錦濤抵達秘魯之日,中秘之間便火速結束了建立自由貿易區的最后十項協議的談判,提前為此次APEC峰會獻上了大禮。待明年3月中秘正式簽署自貿協議后,秘魯將成為拉美國家中繼智利之后,第二個與中國達成自由貿易協議的國家。
除了擁有推動雙邊自由貿易安排達成的諸多成功先例,APEC歷來也是多邊自由貿易進程的助推器。早年烏拉圭回合談判陷入困境之時,就因1993年的APEC西雅圖峰會而取得重大突破。當時,18個成員作出承諾,要努力推動烏拉圭回合談判,結果令烏拉圭回合談判在之后的兩個月內順利完成;1997年APEC通過了信息技術協定(ITA),由于APEC成員在世界貿易上占有重要比重,該協定之后便在世貿組織順理成章地獲得通過。這些似乎都為正陷入僵局的多哈回合談判帶來一線曙光。
面對金融危機肆虐和貿易保護主義抬頭的形勢,越來越多的國家提出重啟多哈回合談判的愿望。目前,歐盟方面正在積極推動,爭取在圣誕節前達成協議,以免因明年1月美國總統更替而增添變數;美國國務院負責亞太經濟合作組織事務的高級官員帕特里夏哈斯拉克女士日前也在華盛頓表示,APEC是一個有助于增進地區經濟協調與合作、共同克服當前國際金融危機的“絕佳組織”,并稱美國總統布什會在峰會上親自為重新激活多哈回合談判進行游說。
在11月6日的APEC財長會議上,與會代表也就此發表聯合聲明,承諾抵制貿易保護做法,并呼吁盡快完成世界貿易組織多哈談判。聲明說,APEC各成員將推動共同協作以保障各成員市場及投資的開放,并有效遏制全球經濟動蕩。由此可以預見,APEC成員對重啟多哈談判的共同意愿,將成為本屆APEC峰會聯合聲明的一大重點。
但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專家向《財經》記者分析,即使此次APEC會議將重啟多哈回合談判的愿望寫入聯合聲明,其所起的作用也僅限于呼吁,雖有促進作用,但不可對此抱太高期望。因為,作為多哈回合談判重要角色的巴西和印度均不在APEC成員之列;而由于國際力量對比已發生了變化,要發展中國家再向發達國家作出重大讓步,已變得越來越困難。
APEC未來何去何從
回顧APEC的發展歷程,自1989年澳大利亞前總理霍克首倡成立該組織,并在堪培拉召開第一次部長級會議后,在近20年的光陰里,APEC經歷了亞洲金融危機、“9·11”事件、印度洋海嘯等重大國際事件的沖擊與考驗。每番風云變幻后,APEC都對如何實現自身價值、鞏固合作與繼續發展等大問題作出新的詮釋。如果說APEC的故事是亞洲崛起的故事,則故事里有一個從屬情結,即美國同亞洲和中國的關系問題。APEC的戰略意義取決于這些關系的互動。
近些年來,圍繞東亞展開的地區間合作機制越來越多,如“東盟+中國”,“東盟+日本”,“東盟+韓國”,“東盟+印度”,“東盟+歐洲”,“東盟+美國”,“東盟10+3”,“東盟10+3+3(中、日、韓+澳大利亞、新西蘭、印度)”,東亞峰會等。在如此眾多、令人眼花繚亂的機制中,APEC開始逐漸遇到走向不明的問題。
楊澤瑞向《財經》記者表示,近年來,APEC的步伐有所停滯,主要在于領導人的政治決心不夠。
他認為,中國可以參與東亞峰會和“東盟10+3”,但從主渠道來說,應該更重視APEC,因為APEC是跨越太平洋兩岸的機制,囊括了美、中、日這三個世界上最大的經濟體。中美之間雖有中美戰略經濟對話(SED),但由于全球化、地區化,國家之間經濟利益交叉縱橫,需要多邊體制來協調利益,APEC恰好為此提供了平臺。相對而言,東亞峰會則呈現無法避免的缺陷,一是沒有美國參與;二是日本不可能成為東亞合作的主力軍,因為日本的經濟利益是全球性的,且對亞洲其他國家有巨大的心理優勢,所以,不管“東盟10+3”,還是“東盟10+3+3”,即使再走八年或十年,也未必能達到APEC在1996年或1997年時的水平。
但對APEC而言,若要鞏固其在區域合作中的地位和影響力,在多種機制中進一步發揮作用,還需經歷一條漫漫長路。除了自身的改革,尚需明確可行的目標。隨著2010年的日漸臨近,原本一直作為APEC最大目標的“茂物目標”——發達成員在2010年前、發展中成員在2020年前實現貿易和投資的自由化,幾乎成為不可能完成的任務。未來APEC將如何定位,是否應該建設成如美國在2008年APEC會議上提出的亞太自由貿易區(FTAAP),抑或是如澳大利亞總理陸克文提出的“亞太共同體”,這些理念本身的具體內涵是什么,都是亟待明確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