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炒房區長”康慧軍受審

坐擁市值數千萬元的16套房產及近3000萬元的存款、股票，康慧軍案為房地產業的官商勾結再次提供了鮮活樣本

官員們擁有遠超自己收入范圍的多套房產在中國并不鮮見。康慧軍案為房地產業的官商勾結又提供了一個鮮活樣本。

一面是大權在握的政府官員，另一面是瘋狂炒房的斂財者。9月23日，原上海市浦東新區副區長康慧軍案在上海市第一中級人民法院開庭。康被訴受賄599萬余元，另有1184余萬元財產來源不明，其妻王孝琴同案被訴共同受賄97萬余元。

自2007年10月康慧軍被“雙規”后，其炒房20多套的行為在社會上引起震驚，人稱其“炒房區長”。此次庭審材料顯示，康慧軍夫婦多年來以遠低于市場價的優惠價購置大批房產，通過倒賣、出租獲利數百萬元，并大肆受賄，至案發仍擁有市值達三四千萬元的多套房產，及約3000萬元存款、股票等資產。

事實上，官員們擁有遠超自己收入范圍的多套房產在當下中國并不鮮見。在康涉案前后，上海市多名官員亦因低價購房而受查。康慧軍案為房地產業的官商勾結再次提供了一個鮮活樣本。

案發低價購房

現年51歲的康慧軍出生于上海市黃浦區。1975年高中畢業后在江西農村插隊，期間成為江西省勞動模范。1979年返回上海，就讀于上海師范學院政治系。畢業后，先后在黃浦團區委、區委宣傳部任職。

1993年，浦東新區建立，康慧軍調任浦東新區經濟貿易局局長。1998年，出任上海陸家嘴（集團）有限公司（下稱陸家嘴集團）總經理，并擔任集團旗下上市公司陸家嘴股份(上海交易所代碼：600663)董事長等職，手握浦東CBD陸家嘴地區以及浦東其他部分地區的土地批租大權，有“浦東地主”之稱。2004年，康被提拔為上海市浦東新區副區長，分管經貿工作。

據接近上海市紀委的人士透露，康慧軍案始發于2007年中上海進行的一次個人財產申報。

當時，康慧軍在申報自己位于仁恒濱江花園一套超過300平方米的住房時，因申報價格“明顯偏低”，引起紀委工作人員的注意。仁恒濱江花園是位于陸家嘴核心地段的高檔樓盤，當時市價在4萬元/平方米以上，系由新加坡仁恒集團（下稱仁恒）投資開發。去年7月，上海紀檢部門對此展開調查，康也被約見談話，并被要求隨時配合調查。

康慧軍曾前后兩次在仁恒買房。早在2001年，他就以1000美元/平方米（當時約折合人民幣8300元）的價格買得仁恒一期的一套房子，總價119萬余元人民幣。而其購買價是該項目1999年的開盤價，2001年時市場價已達到1.1萬元-1.2萬元人民幣/平方米。

2006年時，仁恒按照原價把康慧軍一期的房子回購，再繼續按照1999年的開盤價，把仁恒三期一套超過300平方米的樣板房以總價271萬余元出售給康慧軍。

根據公訴方指控，康的上述換房行為造成的其購房價與市場價差額為489萬余元，這也是其被控受賄資金的最大一筆。

公訴人稱，康慧軍曾利用擔任陸家嘴集團總經理職務便利，為仁恒獲取浦東大道SB4-1、2、3、4和SB-5-1、2等地塊的土地使用權提供幫助。在康慧軍任上，仁恒和陸家嘴集團簽訂了開發該地塊的意向性協議，后因為動拆遷以及資金等問題，有關合同并未實際履行。

康本人在法庭上則多次辯稱，給仁恒批地，其實是根據當時浦東新區兩位主要領導的指示而辦，陸家嘴集團只是具體執行單位，并非自己主動要為仁恒牟利。

法庭上的康慧軍，身著藍白條紋休閑衫，神色淡然，說話條理清晰，幾次向旁聽席上的家屬揮手致意。同案被審的其妻王孝琴則臉色蒼白，說話無力，幾度抽泣。

王孝琴1959年4月出生，案發前為恒康天安人壽保險股份有限公司總經理特別助理。此前她曾經在黃浦區、浦東新區多個單位從事財務工作。去年10月初，在康慧軍已被有關部門要求隨時接受調查時，王孝琴試圖去探視在英國讀書的兒子，但在浦東機場被截留。

多項受賄

除了仁恒濱江花園的低價買房，康還被訴有另外五項受賄事實，行賄對方主要都是與其關系密切的部下或同學。

其一為2004年-2006年期間，康慧軍多次為曾任其秘書的何煒在職務安排方面提供幫助。此外，他還拍板將浦東新上海城的一幢樓宇改造工程交給何妻陳路萍入股的上海眾彩實業有限公司承包。作為回報，何煒在2006年7月康慧軍50歲生日前，以“紅包”的形式行賄港幣2萬元，并在2007年8月康赴臺灣考察前，給其3萬新臺幣。兩項合計人民幣2.7萬余元。

其二為1998年-2004年間，康把其在浦東經貿局的下屬黃新農調至陸家嘴集團，安排其先后擔任集團辦公室主任、集團下屬陸家嘴東城開發有限公司的總經理等要職。2004年康慧軍升遷后，黃新農考慮到康慧軍作為副區長得花費一些“交際費用”，遂以東城公司名義購買了價值10萬元的聯華代幣卡，贈送給康慧軍。康在消費了卡里1萬多元后，找到聯華公司把剩下8萬多元提了出來。此外，2006年康慧軍生日時，黃又給王孝琴塞了一個裝有5萬元現金的“紅包”，并表示，康年紀大了，這些錢讓王去給康買份保險。

其三為2001年，康慧軍安排集團下屬上海錦利房地產有限公司，把所擁有的錦華（北蔡）居住區1-1、1-2、1-3號地塊土地使用權，轉讓給了香溢公司用于房產開發，該土地現已建成住宅小區海上國際花園。2006年，康氏夫婦在該小區購房時獲得優惠，并少付房款8.85萬元，此筆資金被訴受賄。

其四，2002年底，康慧軍受其同學徐大慶的請托，為徐擔任董事的上海地杰置業有限公司，獲得浦東北蔡南部御橋地區一塊土地開發權提供幫助。為此，康氏夫婦在2003年-2007年間，收受徐和女友周黎黎給兒子在英國讀書的錢2萬英鎊（折合人民幣30.36萬余元）。

此外，2005年6月，康慧軍在裝修其位于上海古北地區虹橋華庭的一處高檔住宅時，50萬元的裝修費為徐大慶所“借”，至案發時沒有歸還，亦被指控為受賄。

事實上，徐大慶給康慧軍的錢，遠不止于此。據王孝琴的交代，兒子在英國讀書所花費的12萬英鎊，至少有9萬英鎊為徐提供。

其五，1993年康擔任浦東新區經貿局局長時，將其同學徐鶴榮調至該局負責組建東上海國際旅行社，并擔任總經理。2004年，康慧軍又要求陸家嘴集團下屬東城公司與已經改制為私營企業的東上海國際旅行社公司合作開發浦東胡家木橋1號地塊。康離開陸家嘴集團后，該合作被終止。

徐鶴榮不忘回報康慧軍，在康的兒子要去英國讀書之前，徐表示“以后來往機票由叔叔報銷”。此后幾年，他每年以“壓歲錢”等名義，給康氏夫婦送4000美元（折合人民幣3.17萬元）。

斂財有術

比近600萬元受賄更為觸目驚心的，是康慧軍夫婦高超的斂財技術。

公訴人當庭播放的PPT文件顯示，案發時康被查獲的財產由四個部分組成。

一為案發時其所持16套房產，購買價總額為1419萬元，分別購自仁恒濱江花園、陸家嘴花園、涵合園、地杰國際城，國際麗都城、虹橋華庭等小區，其中不少都是滬上知名高檔樓盤，大部分是康以親友名義購買。由于多為豪宅，若按照市場價格保守估計，價值少則三五千萬元。當公訴人念到有關內容時，盡管很多人早已知道康慧軍炒房，旁聽席上仍然一片嘩然。

二為康在四家銀行的存款總計451萬余元，其中有人民幣、美元、英鎊和港幣等多個幣種。

三為王孝琴控制的六個股票賬戶里價值1410萬元的股票。庭審時，王還表示，公訴機關還遺漏了一個開在她哥哥名下的賬戶。

四為來源不明的1184萬余元。

康表示，家里的錢都是從事財務工作的妻子王孝琴打理，他自己很少過問，也不清楚。王孝琴到案后，向公訴機關交代了自己多年來通過股票、債券、基金、企業投資、倒賣房產、房屋出租、借債收息等方式，獲利頗豐，也讓人眼花繚亂。

期間，康氏夫婦買賣、倒手房屋20多套，支付稅金超過50萬元，支付裝修家電費用超過100萬元，利用購房所獲個人所得稅退稅超過100萬元。根據公訴機關調查，其房屋出租總共獲利133.91萬元，房屋買賣則賺到了502.34萬元；數量之多，導致王孝琴到案后一度遺漏了幾套。此外，“老股民”王孝琴的股票投資還為其賺回超過700萬元。

另外，在合資保險公司擔任要職的王，幾年間的“合法”薪酬高達629萬元，遠遠高于曾在陸家嘴集團這樣大型國企任職數年的康慧軍，康的歷年單位收入總計為335萬元。

被公訴機關列為其他收入的部分，同樣構成復雜，比如“借錢給朋友收到利息”，借款對象里不乏界龍實業這樣的上市公司；而為其掙到分紅的投資，也有廣洋集團這樣的浦東知名集體改制企業。

此外，康慧軍還表示，其曾在陸家嘴集團下屬20多個公司擔任董事，這些公司每次召開董事會都會發錢，一般一次幾千元。其中，陸家嘴集團下屬的富都房產公司曾給其提供董事津貼8萬元。

對于來源不明的巨額財產，康慧軍在法庭上表示，自己并無刻意隱瞞，早已把多年來各種“點滴”問題都交待清楚了。公訴人對此表示，這部分來源不明的財產中，相當大的數額其實是康交代的收受賄賂所得。

但是有的當事人已經出逃或者人在國外，有關案件正在偵辦當中，由于種種原因，以及出于對事實負責的考慮，所以未列入受賄情節予以起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