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深處（組詩）

小 傳 祖籍遼寧沈陽，1976年生于甘肅省甘南州迭部縣尼傲鄉。1992年離開甘南，在蘭州學習工作。現供職于蘭州市文聯。散文、詩歌曾在《天涯》、《散文》、《美文》、《星星》等刊物發表，并收入《散文2005年度精選本》、《新散文百人百篇》等選集。獲2007年甘肅省黃河文學獎青年獎。

史 前

伏羲氏披散長發

把日月星辰推演成了八卦

神農氏嘗的第七十一株草

是日后遍野播種的小麥

母親

捏造了可以裝水的陶罐

黃帝和蚩尤是不聽話的孩子

把打架當事業

為了記錄育兒經驗

倉頡學會了造字

姜子牙

月光如水

誰蘸著月光磨利了寶劍

八百家諸侯在閱兵

八千把劍比月光亮

岐山身后

鳳凰鳴叫著飛上了天

羽毛燦爛得可以裝點新朝第一位王妃的霓

裳

寬袍大袖的姜子牙

一面忙著寫誓師檄文一面還惦記著釣魚

今夜坐觀天象的人

明天不期然會釣上八百年周朝的一條胖頭

魚

褒 姒

地震

誰在警告佞臣，并嚴厲的跺了跺腳

虢石父把周朝最后一塊黃金埋進了后花園

旱災

天上的大火

地上的莊稼

風成了沙

玉石褒姒

冰冷的笑容成為一個朝代的標志

春 秋

我中學時的歷史老師

說他最向往的時期

就是春秋

因為自由

讀萬卷書 然后

穿著草鞋

行萬里路去游說

讀書人

一夜三教再一夜九流

亂糟糟一群人

諸子百家高聲喧嘩

有理不在聲高

回家寫出《論語》、《孟子》、《老子》諸多書

我的歷史老師

講秦漢唐宋元明清

講著講著

一不小心就講回春秋去了

如同一尾固執的魚

拼命要游回上游

它不知道

其實 下游才是大海

清 明

這雨是從春秋時期開始下的嗎

晉文公捧著血書還在慟哭

邊哭邊讀：

割肉奉君盡丹心，但愿主公常清明

忠臣介子推啊

隱于山林 此生不再相見

于是 落雨

為君還是為臣

如果沒有芭蕉樹

君和臣只好站在小葉子柳樹下挨淋

不下雨還是清明嗎

還是柳樹 折柳成枝

《桃花曲》、《菊花臺》

唱落滿地桃花菊花什么花

花瓣

隔著四月

淚汪汪

戰 國

七個國家

像一群小孩過家家

總是打來打去

寬袍大袖的蘇秦張儀走東串西：合縱連橫

蘇秦張儀像是裁縫

把一張戰國地圖裁了縫了又裁

七個國家

分久必合也就類似于加法

然后用減法

減剩下一個大秦帝國

秦始皇

秦始皇太忙

車同規書同文

修不完的秦長城

墓道里身長八尺的士兵們

排排整齊

巡游刻碑

焚書煙塵滾滾

阿房宮闕檐角翹得老高

把天下所有的兵器都收攏了

鑄成二十四個高大的鐵人恭恭敬敬立在階

下

低眉順目

明天新殿要掛紅了

秦始皇要是知道十年后一把大火熊熊

還用得著這么忙嗎

公雞沙啞的啼叫

秦朝的天亮得太快

司馬遷

大片繁花

在春天的末尾歸于泥土

太陽遙不可及

太陽更難刺殺

三皇五帝秦皇漢武

昨夜鐵馬冰河入誰夢

只余零星片斷

廢墟上長出新芽

拿一支筆當花鋤

葬花的男人

雙腿合不太攏

誰來攙扶

誰將你的前世今生細細記錄在冊

死亡是獎賞

每個寫作的深夜在窗外偷窺

司馬相如

一個口吃的男人

只好用賦奢侈

字字珠璣

子虛、上林、長門

長安滿地閃閃發光

賦太長，有些累

回酒館

高喝一聲

文君，上——酒

賦一樣閃閃發光的文君

裊然而至

有了文君的司馬相如太甜蜜

太甜蜜的司馬相如得了糖尿病

不吃糖

也甜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