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這個題目是武斷的,也是充滿歧義的——因為,我與任劍鋒并不相識,只知道他每日每日颯爽、匆促地穿行于日升月落的奔忙之中,不知道他的性情里面是否有溫柔的成色,況且,用“溫柔”來修辭一個男人,總有點不尷不尬的。但是,看了他的散文詩之后,我還是一點也不溫柔地固執地敲下了這個詞,并暗自得意了一回。
劍鋒——劍,鋒出磨礪。這是說文解字偷懶的說法。但恰恰也說明了任劍鋒及他的散文詩的來歷和鍛造的過程。世界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成功。這句話適用于所有的范疇。當然也適用于這位一手創造物質文明的能人,一手栽種精神文明之花的詩人。溫柔并不可恥,如果與博大的襟懷聯系在一起;溫柔也不可嘆,如果與沉郁的悲憫結合在一處。透過文字的朦朧月色,我看到一位愛國情懷涌動的堅毅、果敢的人,仿佛,他正站在逝水之湄,舉目望月、低頭思懷,而胸中卻無聲地奔騰著萬里濤波。他的所有情感和喟嘆都是大的、遼闊的——都是國家的、民族的,而不僅僅是一己的、私密的。
正如組章《泱泱中華》一樣,草藥、白酒、瓷器、茶飲、美食、中國紅……都是中國的獨特標簽,不可或缺、不可替代。但是,如此宏廓的時空怎樣切入?這需要足夠的膽量,更需要足夠的學識、涵養和氣度。如龐大的機組,并不是誰都能撐控得了??戳送ㄆ?,我放心了。在行文中,我們看到的不是寬大而空蕩的容器;不是皺巴巴、干涸的河床;不是曠遠的停不住目光的寂寥、沉悶、不著一草一木的草原。也不是搜腸刮肚、手撫心胸強顏說愁;不是站在高處指點江山的慷慨陳詞;不是靠花哨的花邊兒與蕾絲烘云托月。而是深切的情懷與細密的體認的完美融合,是昂揚與沉靜的渾然天成。有血色、有體溫、有瓷實的質地、有自身發散出來的獨特氣韻。像青花瓷,在暗處也能散出素雅而淡定的光,緊緊鎖住回望的眼眸和驛動的心。如茶,有慢慢的回甘;如酒,有濃濃的醇香;如中國紅,走出千里萬里也是你返鄉的徽章和印痕。任劍鋒是睿智的——他把銳力藏起來,讓鋒芒躲在詞語的后面——孰不知,那種含而不露的溫柔力量更具殺傷力,更能讓人心旌搖動,獵獵生風。
他說過:若干年來散文詩保護了我在商業活動中的靈魂,讓我的思想得以洗滌并提升。真正的成功者并不是孔武之夫,僅憑暴虎馮河便可穩操勝券。而是有著深厚底蘊、有著無尚人文關懷的人。什么樣的商業活動最后不是落實到“人”呢?人是主體,也是終端——所說的儒商,就是那些深諳其中奧妙的人吧。
泉州之于我,只是地圖上一個確切的方位。但現在不同了。我知道有個叫任劍鋒的詩人從那里出發,向遠方敞開他嘹亮的歌喉。普里什文說:鄉土情懷是我創作的根基,或許任何的創作天才都發掘自己的鄉土情懷……當然也可以說:聲音發自不同的聲源,但聲膜是同一個,這一個聲膜就是故土。任劍鋒的散文詩集命名為《眺望家園》,也許正是他深知文學與人生要義的緣故。故鄉是文學永遠的母題,也是一個人最初的起點與最后的歸宿。這其實與確切的腳步是否離開那個生養我們的“小村莊”沒有必然聯系。也許我們身居喧囂的都市,但也只是“守望城市”,心里念想的仍是深深烙印在心中的村落、田垅、樹木和繁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