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與境會

《西廂記》是我國古典戲劇中的奇葩，是一部光照千古的愛情著作。作品語言華美，鋪敘委婉，神與境會。魯教版高中語文必修5節(jié)選了其中的一折《長亭送別》。在這一折里，作者調(diào)動多種藝術(shù)手段，用充滿了詩情畫意的語言，細膩深刻、層次分明的表達了鶯鶯豐富的內(nèi)心感受，使鶯鶯復雜深沉、熾熱的感情變得可觀、可觸、可感，把鶯鶯的形象刻畫的豐滿動人。

以形傳情。抽象的感情有所附麗，才變得具體可感，借助于具體的形象，才能更好地使人感知其情。借人物外形寫其內(nèi)心，可用寫實的手法，長亭之上，鶯鶯眼里的張生，在西風黃葉寒煙衰草的背景下，“酒席上斜簽著坐的，蹙愁眉死臨侵地”，“淚汪汪不敢垂”，鶯鶯卻“猛然見了把頭低，長吁氣，推整素羅衣”。這傳神的細節(jié)，極富有動作性，流露出了鶯鶯復雜的內(nèi)心世界。臨別之際，她心中有多少千言萬語要向張生傾訴啊，看他在那里愁腸百結(jié)，更加心如刀攪。礙于禮教，她又不敢在老夫人和僧人面前表露感情，只得趕忙低下頭，在那里假裝整衣，掩飾內(nèi)心波瀾。這一細節(jié)描寫，非常符合一個大家閨秀的身份和此情此境難舍難分的感受來。張生即將跨馬登程，老夫人僧人已離去，鶯鶯也就沒有了顧忌，“笑吟吟一處來，哭啼啼獨自歸”，“見據(jù)鞍上馬，閣不住淚眼愁眉”，也就讓強烈的感情盡情流露了。寫其外形還可運用夸張的手法，以顯其情之深婉。送行途中，鶯鶯說：“聽得一聲‘去也’，松了金釧；遙望見十里長亭，減了玉肌。此恨誰知？” 才聽到一聲“去”，手鐲就松了，剛望見分手之處，人就消瘦了，夸張表現(xiàn)了鶯鶯聽說張生將要遠離后，內(nèi)心是如此備受煎熬，鶯鶯可謂是有情人兒。“雖然久后成佳配，奈時間怎不悲啼”，長亭之上，鶯鶯想到雖然久后成佳配，可是要苦度一段時間，她說：“意似癡，心如醉，昨宵今日，清減了小腰圍。”好一個速效減肥，腰肢因情轉(zhuǎn)眼之間就變瘦小了，情理相乖，但正是夸張手法，把鶯鶯的刻骨相思表現(xiàn)得格外動人。總之，不管是實寫還是變形夸張，作品都抓住了人物的個性化、情感化的外形，使人緣形而知情。

借景明情。鶯鶯的情深意長，還通過對具體景物的渲染，移情于物來表現(xiàn)。可借景言情。十里長亭，鶯鶯恨別花濺淚：“曉來誰染霜林醉？總是離人淚”，怨時光無情：“恨相見得遲，怨歸去得疾”，就覺得“柳絲長玉驄難系，恨不得倩疏林掛住斜暉”，看到路邊柳絲搖擺，她傻想縛住張生的馬兒，不讓前行；疏林成行，她癡想請它掛住夕陽，不讓西沉；這樣就可以和張生多待一會了。他與張生話別，說分別之后，“到晚來悶把西樓倚，見了些夕陽古道，衰柳長堤”，以所見的荒涼落寞景象，顯示內(nèi)心的憂郁悲傷。可以景托情，臨別分手時，鶯鶯在“四圍山色中，一鞭殘照里”，直感到“青山隔送行，疏林不做美，淡煙暮靄相遮蔽。夕陽古道無人語，禾黍秋風聽馬嘶”，隱隱青山無情，隔斷了人影；層層樹林無情，遮斷了人形；沉沉暮靄無情，淹沒了人跡。夕陽古道上再也聽不見情人的溫存話語，只聽的秋風禾黍颯颯作響，自己的車上的馬兒嘶鳴蕭蕭，這衰瑟悲涼的景色，把鶯鶯柔腸寸斷的心情烘托得催人淚下 。

以事述情。鶯鶯與張生舉盞辭別時唱到：“淋漓襟袖啼紅淚，比司馬青衫更濕。伯勞東去燕西飛，未登程先問歸期。雖然眼底人千里，且盡生前酒一杯。未飲心先醉，眼中流血，心里成灰。”這里連用幾個典故以表明心情。“紅淚”，傳說古代有一個名叫薛靈蕓的少女被選入宮，辭別父母時，流淚成紅色，用玉壺接下她的眼淚，玉壺都被染成紅色了。這兒借以說明鶯鶯內(nèi)心悲傷之極。“比司馬青衫更濕”，是化用唐代詩人白居易的的詩句，白居易的長詩《琵琶行》中最后有兩句詩：“座中泣下誰最多，江州司馬青衫濕。”這兒是借以作比較襯托，說鶯鶯為離別而流的眼淚濕透了衣衫，比當年白居易聽琵琶女彈奏時流的眼淚還多，可見，心上人的遠離，使鶯鶯傷心之極。“未飲心先醉”是化用宋代詞人柳永《訴衷情》中的那句“未飲先如醉”，柳永是多情之人，寫情高手，活用其詩句，語意更顯沉重。借用典故，使語言含蓄蘊藉，精煉傳神，更易深婉、具體形象地表現(xiàn)人物復雜真摯的感情。

以喻寫情。比喻可以化無情為有情，化抽象為具體，是表情達意的有效手段。鶯鶯訴說他內(nèi)心愁苦是“淚添九曲黃河溢，恨壓三峰華岳低”，又說“遍人間煩惱填胸臆，量這些大小車兒如何載得起？”把屬于人的心理活動的不可捉摸的愁和恨，比擬成有形、有量、有重之物，變得可視、可感、可觸，極有感染力。情天恨海，重得能把華岳的三峰壓得低下去，車兒也太小，裝不下、運不走太多的煩惱。這里同時運用夸張和反問等手法來寫，把鶯鶯的愁極恨絕的心理，寫得鮮明突出，真切感人。

總之，作者運用多種藝術(shù)手段，以鮮明的形象，化無情為有情，化抽象為具體，營造出一種情景交融的藝術(shù)意境，使作品散發(fā)著使人感泣的藝術(shù)魅力。

（鞠恒瑞 山東省泰山外國語學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