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我總想起一些人,這些人面目模糊或清晰,距離遙遠或咫尺,尤其是當四周靜寂下來的時候,這些人就固執地涌現在腦海里。
我想起一次坐公交車,高峰擁擠,一個老人提著菜籃子蹣跚著上車,車上的人沒有動,那個戴著茶色鏡看起來很酷的中年司機大聲地吆喝著:“有老人上車了,這車上有愛心嗎?有嗎?我看沒有啊!”前面的一個年輕人站了起來,司機又爽朗地笑著說:“這世上還是有愛心的嘛!”老人不情愿坐,怕他的菜籃子丟了,那個司機笑著說:“哎呀,老了連命都不要了,還要菜籃子啊,哈哈,放心吧,我給你看著。”多么慰心的話啊,只有洞察生活的人才可能這么自如地來化解這些瑣事。我也想起另一次經歷,也是老人上車,暫時沒有愛心,不是誰都盯著給人讓座的,可那個女司機等不住了,開始尖酸刻薄:“沒素質,年紀輕輕的沒教養。”然后一個小伙子就應聲吵了起來。一個齷齪的早晨,而一切都起因于愛心。
我想起網上那些戴著各種面具或換著各種馬甲的人們,他們一邊為災區的人民涕泗滂沱奔走吶喊,但轉過頭卻對那些施以援手的人們橫加指責,差不多把人家的家底都翻一遍,僅僅因為那些人的出手沒有達到他們想像的闊綽,并用自己的一套道德來脅迫那些人就范。很多人在如麥芒如針刺的目光中灰頭土臉地追加善款,只是,這些通過裹挾的方式得到的錢物,想必并不是災區人民的初衷,因為只有當真的愛心和救助疊加在一起的時候,才是善的本意。我們缺乏一種等待的耐心,等待我們的慈善茁壯成長起來,我們總是急不可耐地揠苗助長,總對別人無可厚非的行為指手劃腳。
我想起了一些人,在飯桌上,一邊大快朵頤,一邊興高采烈地談論著震災,感覺那災難真的只是在別處,而別人的苦痛只是讓我們的飯局不太沉悶而已。
我想起一個在震災中被救出的六七歲的小女孩,她傷心地對記者說:“阿姨,我覺得這次地震跟我有關。”女記者問她為什么,她內疚地說:“因為我經常在心里想,要是學校塌掉了就不用上學了。”我們都沒有她勇敢,不是嗎?我們總是忙著推諉,忙著指責,忙著挑剔,好像這個世界,只有自己才是出水芙蓉,一塵不染。
多么好,這些人都以自己特有的方式,在別人的生活里有了投影,每一個都鮮活地蹦達著,這才是真正的世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