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訪奧林匹克“原生態(tài)”：為美德而跑

一位來自奧林匹克故鄉(xiāng)的希臘人塞莫斯·古里奧尼斯給越來越火的奧林匹克“潑了一盆冷水”：測試成績并努力提高成績的“體育運動”……持續(xù)折磨著真正的、純粹的、圣潔的體育運動，同時被它折磨的當然還有整個人類社會。那么，在古里奧尼斯眼中，奧林匹克是怎樣的呢?且讓我們隨這位希臘人一起探訪奧林匹克歷史，了解希臘式思維，進而了解希臘文明。

《原生態(tài)的奧林匹克運動》一書共有35章。依我看，此書可稱作奧林匹克“文化苦旅”。全書的邏輯是這樣的：偽裝是人類與生俱來的本領(lǐng)。如果偽裝普遍化、在日常的人際關(guān)系中占據(jù)主導(dǎo)地位的話，噩夢就會降臨。何以解夢?唯有美德。什么是美德呢?就是心懷施善舉、避惡行的一貫意愿和能力。怎么獲得美德?唯有體育。——這可事關(guān)神諭、德爾菲神諭。

三位國王派使節(jié)去德爾菲神諭所向女祭司畢西婭求諭，問題非常明確：“什么能遏制住正在毀滅民族的、近乎恐怖的衰敗局面?”畢西婭的回答很奇特：“重新開始體育比賽吧!”他們又問：“怎樣才能停止戰(zhàn)爭，消滅疾病?究竟用什么樣的方法才能使奴役民眾心靈的狡詐、奸猾和暴怒向美德低頭呢?”畢西婭說：“開始跑步吧!”

在作者看來，創(chuàng)造出永恒的古典希臘教育立足于三大支柱：知識、藝術(shù)和體育。這三者有力推進“人類文明之船”行進。船一側(cè)的槳手是“知識和藝術(shù)”。“知識和藝術(shù)都是人類自然產(chǎn)生的屬性，各個時代，各種文明中都可以看到”。另一側(cè)的槳手就是體育運動。它誕生于希臘文明，只在那樣的文明中盛開。它不是自然誕生的、只是被稱為“自然”的東西。除了人類，從未在其他物種身上看到。其魅力表現(xiàn)在：擁有取之不盡的力量，卻不產(chǎn)出任何物質(zhì)形態(tài)的東西。頑強的舉動只執(zhí)著于突破人類的身體極限。能戴上野橄欖枝環(huán)意味著無比自豪和無上榮光。周圍的觀眾都無聲無息地站在一邊。沒有狂熱，完全沉浸在道德的世界，脖子伸得老長，屏住呼吸，注視著誰會第一個到達終點。沒有侮辱!沒有責(zé)備!憤怒女神在這里不見身影。人類在這片神奇的領(lǐng)域奮力拼搏，被汗水濕透，被灰塵籠罩，超越了一切詭計、偽善和陰險。

為美德而跑(場地跑是奧運會的嫡系賽事)，為美德而體育。希臘公民視體育運動為完善自我的方式、方法和途徑。換句話說，希臘人熱愛體育運動是出于它的道德內(nèi)容。他們始終堅信，體育運動的最終目的不是使身體強壯，而是雕刻人的靈魂，使社會道德化，令美德占據(jù)主導(dǎo)地位。如此，體育運動就組成了社會整體的精神細胞結(jié)構(gòu)中的基礎(chǔ)性、決定性成分；如此，對于社會這個軀體而言，體育運動就是運輸美德的搬運工。

站得高看得準。博識的古里奧尼斯認為：體育運動是以一些為全人類所接受的真理為根基的。第一個真理是，在我們的靈魂中，存在著對超越、突出和勝利的內(nèi)在需要。一旦我們都渴望同一樣事物，并且互相聲明擁有此物，沖突自然就在所難免。攻擊性本能于是成為這種沖突的主要表達方式。希臘文明正是通過體育運動，這一睿智的、獨特的方式將這一本能馴服。如果我們要對體育運動的概念進行提煉濃縮的話，那么它的意思就是通過比賽，以文明競爭的方式追求第一或勝利。

文明競爭是開啟希臘文明、人類“文明”秘密的金鑰匙。正是文明競爭使得人類展示自我、超越他人的普遍性需要，經(jīng)歷了一場以戰(zhàn)勝自己、提高自己為首要目標的戰(zhàn)斗洗禮。古希臘文明的“神奇秘密”就在于：“體育運動員和藝術(shù)家所做的正是轉(zhuǎn)化我們體內(nèi)人皆有之的渴望第一和勝利的天性，化歹念、仇恨、攻擊性為崇高理想。”

說體育是什么，對讀者理解來說，并不容易。為此，作者在書中多處解釋體育不是什么。比如體育不是娛樂。當一人勝出，其他人失利時，沒有人會生氣。在這里，諷刺和憤怒沒有生存空間!體育在人類心靈中產(chǎn)生的作用和娛樂大不相同，其重要性不可同日而語!再比如，體育不是游戲。體育的意思是使身體變得出眾的努力行為，倡導(dǎo)有道德、有尊嚴、完全尊重對手的比賽方式。游戲的意思也是使身體出眾的努力行為，但是方式充滿偽裝、狡詐、虛偽、謊言和諷刺。再比如，體育不是“比武”。而是“文明競技”。競技的意思是平等的比賽，在追求勝利的過程中免于爭斗和沖突。古希臘文明在競技的基礎(chǔ)上更進一步，孕育了“文明競技”，將人類的行為推到了最高的道德層次，使對勝利女神的追求從奸詐競爭的場所轉(zhuǎn)移到了崇高的精神層面，這才是體育精神。

《原生態(tài)的奧林匹克運動》并非只說“原生態(tài)”。關(guān)注現(xiàn)代，作者對希臘式教育三大支柱之一的體育運動被誤會、忽視和曲解，懷著深深的憂慮——對體育日益被淪為游戲、競爭、比武的憂慮。無疑，作者的態(tài)度是批判性的。以“籃球游戲”、“足球游戲”為例專辟兩章來對背離古奧運精神的現(xiàn)代運動進行理論上的“討伐”：在他眼里，籃球游戲，欺騙被當作聰明來贊揚。在足球賽場上，充斥著各種形式的欺騙、偽裝和愚弄。足球簡直是象征意義上的強奸游戲。這般，在足球游戲中，人的尊嚴受辱。

有趣的是，作者在書中多處提到中國的老子，多次引用老子的《道德經(jīng)》與希臘體育“心心相印”。這是一種古老文明對另一種古老文明的遙相呼應(yīng)，依我看，這也是作者對中國古老文明的一次致敬。

讓人耳目一新的是青歌賽上的原生態(tài)音樂，感覺到原生態(tài)后，我們再聽流行音樂，難免就覺得有些流行的音樂太做作了或太假了或太空了。我一口氣讀完《原生態(tài)的奧林匹克運動》，對現(xiàn)代體育的感覺如同流行音樂。雖如此，我們?nèi)詴犃餍幸魳返摹９爬飱W尼斯深知此理，所以他沒有打算將奧運會“整新如舊”。他的觀點是，古奧運會是一枚“遺失了的指南針”，現(xiàn)代人，仍可持有，找到南方。

南方在哪里?作者古里奧尼斯說：“這次旅行的目的是要找尋一種文明的足跡，她成功地將給人類帶來無數(shù)苦難的，與生俱來的‘為了勝利不擇手段’的本能傾向，轉(zhuǎn)變?yōu)檫h離一切狡詐行為的、輝煌崇高的理想。一種理想，用只有體育運動才了解的方式，馴服了人類的狂野激情，賦予世界文明以新的呼吸和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