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聲于言 寄形于字

《菜園小記》是一篇散文杰作。美辭綴華章，作品給讀者以美的享受，很大程度上得力于美的詞匯；而在詞匯的運用上，疊音詞又獨具特色，于字里行間熠熠生輝。

《菜園小記》共運用了18個疊音詞，它們是：

名詞：AABB式——角角落落。

動詞：AA式——施施、培培、澆澆、抬抬、伸伸、擦擦、看看、吸吸、談?wù)劇?/p>

形容詞：AA式——涔涔、脈脈；AABB式——密密叢叢、窄窄淺淺；ABAB式——通紅通紅。

數(shù)量詞：ABB式—— 一陣陣；

ABAB式—— 一層一層。

擬聲詞：AABB式——咯咯啰啰。

顧炎武在《日知錄》中指出：“詩用疊字最難。”《菜園小記》大量運用疊音詞，不是為了追求新奇，而是意境表達的需要，它們具有十分豐富的內(nèi)涵，讀后毫無重復(fù)冗贅之感，真正做到了“復(fù)而不厭，賾而不亂”（同上）。這些疊音詞的作用是：

一、狀物繪景精當

菜園是果園，也是花園。作者運用鋪陳手法，描繪了菜園的環(huán)境美。“甬路的兩邊，菜地的周圍，園里的角角落落，（草花）密密叢叢地到處都是……（波斯菊）開得稠，有絳紫的，有銀白的。一層一層，散發(fā)著濃郁的異香。”“角角落落”寫草花分布之廣、之零散、之見縫插針且每處面積大小不一。這種AABB重疊方式的名詞在漢語中為數(shù)極少，具有“多”的意思和量詞性，從空間角度強調(diào)夸張。“密密叢叢”狀每一角落的草花之盛。而“一層一層”含“每一”義，雖是數(shù)量詞重疊，卻具形容詞作用，繪出了各色草花層層疊疊、交錯掩映、競相開放之態(tài)。三個疊音詞，由面而點而細部，活畫出一幅繁茂潑辣、生氣勃勃的菜園草花圖。再如，作品以“脈脈”形容芫荽散發(fā)香氣，以“通紅通紅”形容秋后豐收的辣椒串，也都從色、香、形諸角度寫出了景物特點，用詞十分精當。

二、滲透思想感情

《菜園小記》以小見大，通過一個小小的菜園和個人種菜的感受，歌頌了轟轟烈烈的延安大生產(chǎn)運動，表現(xiàn)了革命者熱愛勞動、樂觀向上的高尚情操，具有濃郁的感情色彩。但是，作者的感情，常常不是直接的傾訴，而是滲透在具體的記敘描寫之中。比如，作者描寫田間勞動，就運用了一連串AA式疊音動詞。“一會兒站起來，伸伸腰，用手背擦擦額頭的汗，看看苗間得稀還是稠，中耕得深還是淺，草鋤得是不是干凈。”這些動詞表示復(fù)數(shù)的語法意義和短暫的動作行為，含有“稍微……一下”的意思，恰如其分地表現(xiàn)了勞動的情趣。“看看”一詞，包含著作者多少欣慰、自豪和希望。又如，作品描寫夏夜納涼休息談話的場面，“談生活，談社會和自然的改造”。也許，其中還不乏同志間嚴肅的批評和自我批評吧。然而我們從“吸吸（煙）”、“談?wù)劊ㄔ挘薄ⅰ埃ㄈ寺暎┛┛﹩獑边@些疊音詞中，不難想見，那談話的氣氛是多么和諧融洽、令人向往，那談話的內(nèi)容是多么推心置腹、促人深思！而且，作者對根據(jù)地新型的人際關(guān)系、對革命者的樂觀主義精神和遠大抱負，又是何等欣喜和陶醉！

三、音調(diào)和諧悅耳

《文心雕龍·練字》說：“心既托聲于言，言亦寄形于字；諷誦則績在宮商，臨文則能歸字形矣。”疊音詞各個音節(jié)的聲調(diào)本來就有輕、中、重的分別和間隔，因而讀來就有抑揚頓挫。如AABB式名詞四音節(jié)讀“重中重中”聲調(diào)，AA式動詞后一音節(jié)讀輕聲，AA式和AABB式形容詞后一音節(jié)重讀。而且，作者注意根據(jù)不同的內(nèi)容表達需要，恰當而又有變化地安排疊音詞，更加強了音調(diào)的和諧悅耳。比如，“園里的角角落落，密密叢叢地到處都是”，兩個疊音詞連續(xù)出現(xiàn)，語氣略帶緊迫，蘊含著對草花旺盛生命力的由衷贊嘆，令人大有目不暇接之感。又如“施施肥，培培土，澆澆水”三個動作分句句式整齊，三個疊音詞呈周期出現(xiàn)，且均為平聲，節(jié)奏鮮明，語氣舒緩從容，顯示了菜園勞動的輕松愉快。此外，作品中的疊音詞還與反復(fù)、排比、對偶等多種修辭手段珠聯(lián)璧合，駢散結(jié)合，長短句穿插，使作品既充滿了濃郁的詩情畫意，又富于音樂美，無論在思想內(nèi)容還是藝術(shù)表現(xiàn)上都達到了出神入化的美妙境地。

（作者單位：如東縣滸澪中學(xu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