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正安：一輩子與一瞬間

顏正安，一位美麗與智慧兼具的女子，演員、藝術家、外交官太太、慈善家……各種不同的身份在她身上自如地轉換

二十幾年前，顏正安以中國電影專業第一位留學生的身份飛去了紐約，如今，她又隨先生回到了上海。雖然顏正安坦言心理上跟不上城市的發展速度，不如兩個女兒融入上海快，但故鄉適宜的生活環境還是讓她如魚得水，大大激發了創作靈感。某日午后，在顏正安充滿藝術氣息的家里，她帶領我一起回憶了她的多彩人生。

表演是陰差陽錯的巧合

顏正安說：“對繪畫的酷愛是天賜的禮物，表演卻是陰差陽錯的巧合。”雖然我們現在更熟悉的是畫家顏正安，但是表演卻是與她青春共舞的行業。

15歲時，濃眉大眼、端莊秀麗的顏正安被上影廠的導演相中，第一次“觸電”就是女主角。但是外表越來越淑女的顏正安，內心卻有著男子的大膽與野性，寧愿到新疆放馬，也不愿去當時人們向往的工廠過按部就班的安穩生活，家里外號“拆掉天”。不久，南京前線話劇團招演員，顏正安瞞著家人報考，年紀輕輕就獨自去了外地，當起了英姿颯爽的女兵。這樣率性而為，不考慮后果的性格一直貫穿了她后來的生活。雖然也有過后悔的決定，但是顏正安很慶幸這樣的選擇方式使她超脫于患得患失的泥潭，勇往直前地追逐她喜愛的東西。

在南京呆了三年后，顏正安考入上戲表演戲，1979年又回歸部隊。當時改革開放，有機會出國學習，抱著試試看的心態，顏正安開始了漫長的考試歷程。在近一年的時間里，每天早上5點到7點，人們總會看到一個女兵抱著一臺熊貓牌錄音機聽美國之音。即使在考試消息中斷的情況下，顏正安依然堅持學習，最終以過人的英語成績和綜合能力得到了當時全國唯一一個出國名額。

從1973年進入電影界，顏正安當了8年演員，已是小有名氣，之后與眾多有才華的年輕導演一起參加留學考試奪魁，獲得機會去紐約學習電影制作、編導，與李安成為了同學。小小年紀就才華橫溢，發展速度可謂平步青云，但是三十幾年過后，除了在李安《色戒》的麻將桌上見到顏正安優雅的身姿外，我們很少再見她的倩影。

采訪時我問顏正安，有沒有想過如果堅持下去，說不定現在也是有名的演員或導演。“一點都沒有”，顏正安很肯定地回答我：“我覺得電影并不是我的最愛，他們的辛苦是我不能勝任的，出名是兩面刀，開辟自己的道路的同時也很容易割傷自己，演藝圈是絕對的名利場，雖然我可以從中得到不少東西，但是遠遠不如從繪畫中得到的那么多。”

在繪畫中釋放天性

繪畫是顏正安的最愛，但她從沒想過要進正規畫院學習。從小就見浙江美院畢業的姨和姨夫在家里涂涂抹抹，顏正安以為過日子就是要畫畫的。在上戲讀書時顏正安在后臺給潘虹畫素描，在紐約大學學習時參加紐約藝術學生同盟，經常跑陳逸飛家里請教順帶蹭飯。沒有任何經濟上、藝術上的目標，繪畫成為顏正安的一種生活方式，乃至一種生理上的需求。所以在顏正安的畫里有著職業畫家所達不到的境界，那種不必屈求于市場，由心而動、恣意潑灑的空靈和超脫。

“我喜歡有個人的空間，在畫中可以自己跟自己對話。”骨子里不愿受拘束的野性也許是顏正安鐘愛繪畫的緣由，畫筆就是一匹野馬可以瞬間帶她脫離凡塵去任何她向往的地方，一切不如意在馳騁中飄逝，生活的感觸滲透于紙面。在美國養育孩子時，顏正安畫了胖女人系列，胖女人并不性感卻充滿了孩童的天真；到了香港，顏正安畫了很多山和海灘，這是她在壓抑窒息的城市環境中尋找到的凈土；回到上海，石庫門、“老坦克”、幽靜的庭院、淅瀝的雨開始出現在顏正安的畫里，即使是灰暗磅礴的大雨，行人手中都握有一把紅傘，朝前走，生生不息，從中也透露出顏正安對生命的熱忱與樂觀的心態。

我也代表了上海人的形象

在住宅小區的工人眼里，顏正安像易容師般善變，下午還是T恤、短打，素面朝天、光著腳丫，在作為畫室的車庫里熱火朝天地作畫，晚上就成為了妝容精致、衣著華麗的貴夫人。

顏正安的先生季瑞達，現任美國駐滬總領事，1979年第一次來上海，是上海外國語學院邀請的第一批外國專家，顏正安與季瑞達就在上外結緣。顏正安：“在正式場合我不但代表了美國外交官太太的形象，也代表了上海人的形象。如何說話，如何接待都是一門藝術，我把舞臺上訓練的一套都用上了，這不是做戲，是更好地行為處事。”作為駐滬總領事夫人團主持人、美國婦女俱樂部榮譽主席的顏正安，是在上海的美國朋友們解決問題的“靈丹妙藥”，而作為藝術家的顏正安，也成為了先生季瑞達的驕傲。不少場合，接待季瑞達的人員都會提到，你是顏正安女士的先生吧，她是很有名的畫家啊，一下子就拉近了心理距離。

然而，光鮮生活的背后有著很多放棄。紐約大學畢業后顏正安在美國《國家地理》雜志當編輯，后來又擔任《探索頻道》的制片人，像她這樣有個性、有理想的女子又怎肯輕易放棄自己的事業？起初知道先生要去中國任外交官時，顏正安是抗拒的，況且自己的父母為了她也來到了美國。但是最終為了家庭，顏正安辭去了工作跟隨先生來到成都，待第二個女兒出生后，安心地退居二線，這時繪畫更成為了她尋找自我的精神家園。

我疑惑：“那么喜歡自由的你怎能適應每三年搬一次家、頻繁應酬的外交官太太的生活？”顏正安說，畫畫就如同吸氧，只要吸足氧，就可以干很多其他的事情。而最后所有的經歷，不管適應還是不適，都會成為她繪畫創作的積淀。

2006年和2008年，顏正安在上海辦了兩次畫展，分別獻出了自己的10幅作品用于慈善義拍，資助上海地區貧困、殘疾兒童。此外，顏正安還積極參與各種公益活動，由于從小受父母的影響，她總想著如何更好地回報社會。

有人問顏正安，你畫畫需要用多少時間，她回答：“一輩子與一瞬間之間，一輩子的積累，一瞬間的沖動。”顏正安很精彩地經營著自己的生活，同時又通過繪畫在內心為自己創造了一片任意妄為的天地，一輩子的人生體驗在瞬間化為彩墨，而一瞬間的釋放驅使她一輩子勇往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