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同相映 情文并茂

在初中語文課文中，有兩篇情文并茂、內容風格諸多相似的名篇，這就是阿累的《一面》和朱自清的《背影》。比較閱讀這兩篇敘事散文杰作，無論對提高教師的教學水平，還是訓練學生求同辨異、舉一反三的邏輯思維能力，鞏固已知，獲取未知，都很有好處。本文擬從下面五個方面比較兩篇作品的異同。

一、標題

兩篇文章的標題都十分簡練醒目，發人深思，是作品內容的高度濃縮和概括。讀者一接觸文題，就會產生一系列的疑問和聯想：《一面》——誰跟誰見了一面？何時何地見了這一面？為什么要見這一面？見面的經過怎樣？結果如何？發生了什么事？《背影》——誰的背影？誰見到了這個背影？在什么場合見的？當時發生了什么事？為什么要寫背影？兩個文題都扣人心弦，激發了讀者強烈的閱讀欲。

兩個文題又有不同之處。從觀察的方位看，一個是人物的正面，另一個是人物的背面，一正一反，相映成趣。所以者何？讀者自會作一番思考。

二、題材

兩篇作品都以第一人稱回憶作者的親身經歷，寫的都是真人真事真情；故事都發生在半殖民地半封建的舊中國；都選取了生活中的一件小事，以小見大，敘寫了自己對長輩真摯深沉的敬愛之情。

不同之處在于：《一面》寫的是素未謀面的導師，《背影》寫的是十分熟悉的家人。《一面》是邂逅初見，《背影》是依依惜別。《一面》中“我”與導師雖素未謀面，卻心儀已久，一旦得知面前這位老人就是魯迅先生，怎能不心潮激蕩猶如火山噴涌？可謂偶然中包含必然；而《背影》中的“我”與父親雖情深意篤，卻頗多誤解（“總覺得他說話不大漂亮”，“暗笑他的迂”），直至看到父親艱難地穿鐵道、爬月臺、買橘子的背影，才觸動情懷，傷感落淚，可謂必然中不無偶然。正因為是邂逅相見，而且是一生中唯一的一面，印象之深刻骨銘心，所以《一面》濃墨重彩，描繪魯迅越來越近的一面；正因為是依依惜別，而且當時又不能讓父親看到“我”在流淚，所以《背影》只能讓“我”的眼睛對準父親奔波忙碌、即將離去的背影而非正面。《一面》是紀念死者，歌頌導師的偉大人格和戰斗精神；而《背影》是懷念生者，表現父親愛護兒子的深摯感情。兩篇取材確實是各具千秋。

三、結構

從總體看，兩篇作品都以事情的先后為序，逐一敘寫事件的起因、經過、結果。中心事件敘寫完畢，又都抒寫了人物給“我”的感染和“我”對人物的深切懷念。

但在結構上，仍有一些差別。《一面》分前后兩大部分。后一部分抒寫“一面”產生的巨大精神力量；前一部分是全文主體，直接敘事，先交代我去內山書店的原因，次寫內山老板對“我”的熱情接待，最后寫“我”見魯迅的“一面”。事件發展合情合理，平鋪直敘，從容不迫，逐步推向高潮。而《背影》先交代慘淡家境，渲染悲涼氣氛，定下感情基調，為車站分別設置背景；次寫父親送行前對“我”悉心關照，而“我”卻“太聰明”，一再為寫背影鋪墊；然后才放筆描寫父親老態蹣跚，艱難地穿鐵道、爬月臺、買橘子的背影，中心事件才正式揭幕，故事情節和作者感情迅速達到沸點；最后又以淚光中再現父親的背影作結尾，抒發別后對父親的思念，余音裊裊，不絕如縷。全篇構思巧妙，文意跌宕，于平實中見曲折，當勝《一面》一籌。

四、人物刻劃

兩篇文章都運用了多種手段刻畫人物形象。特別是肖像描寫，都抓住了人物的外貌特征，反復描繪，形神兼備。但描寫的內容和方式又因人因事而異。《一面》中魯迅的外貌特征是“瘦”但“很有精神”，表現了人物忘我工作的獻身精神和對舊社會不可調和的戰斗意志；《背影》中父親的外貌特征是肥胖體衰，步履艱難，表現了人物的老境頹唐，心情憂傷，艱難中的迂執和努力，以及對兒子無比深摯、不露辭色的愛。《一面》從中景到近景再到面部特寫，三次集中描寫外穿插局部、分散描寫，鏡頭越拉越近，人物肖像逐步清晰，反復加深；而《背影》中“背影”先后四次出現，一、四兩次虛寫，二、三兩次實寫，按出現順序是由遠而近，又由近而遠，四次中又以第三次為重點，結合父親穿鐵道、爬月臺、買橘子的動作描寫，用墨如潑，著意刻畫，其余三次再現，略點，惜墨如金，詳略得宜，疏密相間，給讀者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象。《一面》的人物肖像基本是靜態的工筆描繪；而《背影》的人物肖像，基本是動態的粗線條勾勒。

五、語言

兩篇作品都只是忠實敘事，并無藻飾夸張，而出自內心的深情卻躍然于字里行間，人物語言和敘述語言都高度口語化，具有巨大的感染力量。

然而，仔細品味，還是不難分辨出二者的區別。《一面》的人物語言，大多是有關買書的對話，而《背影》的人物語言，大多為父親單方面的叮囑。《一面》的敘述語言，除了飽含對先生的景仰、愛戴、信賴、感激以外，還流露出對先生的健康的擔心、關切，于如泣如訴之后更爆發出一股化悲痛為力量的激情，給人以信心和勇氣，反映了一個追求進步的革命青年不屈的戰斗精神；而《背影》的敘述語言，如滯澀細流，除了哀婉，還是傷感，憂愁怨恨，難以排遣，雖然真摯，不免狹窄，反映了舊中國底層知識分子的不幸遭遇和個人感情。

當然，《一面》和《背影》可比較之處遠非以上五個方面所能涵蓋，比如背景交代、細節描繪、襯托手法等，亦可求同辨異。我們在教學中不僅應要求學生指出“同”在何處，“異”在何處，更應引導他們探討為何“同”，為何“異”。只有這樣，才能高屋建瓴，使學生在掌握知識、學會方法和培養能力等方面都得到實實在在的教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