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我們的房子老了
母親,我們的房子老了,空了
蜘蛛網爬上班駁的墻
也爬上你的臉。
你坐著,心事漫過眼睛
那是一道悲憫的陰影
搖晃著,悄無聲息
那是天堂開啟的門
記憶活在里面,滾滾已沸。
我該如何
才能找到那把舊年的鑰匙
能有一些潮劇,多好啊
母親,它們漫天飛舞
親吻老房子的臉
陽光灑進來,它們開始高昂
它們漫過你的莊稼,舔去你的汗水
它們治好了你酸痛的腰
化為遍地的春花
姹紫嫣紅,
你的與歌聲相映的唇齒
吐出花香,
母親,我們的房子老了,變了
它擁抱著我的童年睡去
它以你的衰老為友
在老得沒有夢之前
散發著歲月的芳香。
母親,我站在你面前
躺在老房子的懷里
一切都是熟悉的
忠誠的時鐘滴答作響
陌生涌上來
迷糊了我的眼
如果,山水——給班主王美淼
春天來了,記得把滾燙的欲念
朝風的方向一抖,再壓細
壓得可裝下山,裝下水
飲酒看花去,問候
一些久違的人,把
柴米油鹽、琴棋書畫放在兜里
丟下長袖善舞
談起皺紋,有說有笑
動情時流下熱淚
此時,我們生活在高處
保證自己迎風歌唱時意志堅定
起舞時暫時忘掉
故鄉的草。
慢慢呼吸,山水
慢慢地,刪去生命中的多余
心平氣和會發覺自己骨頭散著香
夜一深它便輕輕叫喚
晨光、草莓和深愛的人
那些打馬而過的舊時光
也在叫喚中,朵朵盛開
如果,山水
它喚出你飄浮的心聲:
生活充實,家人一切安好
你一定要去海邊,深情一喊
這是好好愛自己的方式
緩緩流過
我從未如此平靜地欣賞夜
夜從未如此溫柔地
舔舐我的傷口。
坐在土地與星空的中央
一切緩緩,
在田野,我愛的曇花緩緩開
年華似水。我恨的曇花
緩緩開。
它們的臉是我的刺青
刺青的刺很尖,戳破
夜的眼。
如花女郎鉆出夜的眼
捏著受傷的黑
我不言語,緩緩地觀看。
我是生疼的河流
冷風吹起褶皺的往事
夜說:當我舔舐好你的傷口
你已緩緩地
干涸。
自作多情
冷風襲來,
荒山野林外,任我怎么瀉開
情感的唐三藏
染著鳥血的石頭也破不出個暖猴頭
生活像部沉重的《西游記》
我卻說:你必是
最有情的角色
白鳥面前我們都是瞎子
白鳥面前我們都是瞎子
趕完最后一只羊大地已睡
我們的瞳孔越來越紅,最后
依次丟失:杏花、櫻桃、連衣裙和太陽
之前我們舞在生活以外
滿眼風,滿心流水
后來白鳥把我們引到
人間的巢。太陽是炸藥
光亮扮演最后的情人
夜尖上,百鳥跳動如音符
它大口咽下櫻桃,翅膀打開
羽毛茂密緊連白鳥的心,白鳥
是火鳳凰的替死鬼
黃昏時分,它歌唱
又指指裊裊的黑炊煙
命我們在杏花凋零之前
逮捕春天的替罪羊
我們向東奔跑,身體沉下
綠馬驚慌在前
白鳥面前我們都是瞎子
我們的眼睛大如圓月
生活在黑色連衣裙里,始終看不清
自己的模樣
黎明停頓,天堂的紅燈籠閃了閃
掛在潮濕的睫毛上
南方,南方
我所思念的南方,雨水充沛的南方
是一個人的村莊
我構建柿子紅、馬車晃,構建
迷戀黃菊的蝴蝶
藍海洶涌,鑲嵌了我的欲望。
我渴望南方的紅豹子、綠豹子
吐出稻谷穗穗,饑餓時吞下烏云一朵
渴望南方撬開自己的殼
倒去黑水,以老為傲,拾起
深藏多年的皺紋
一一晾在河中的紙船上,仔細分辨
它與波紋的區別。
一切盡在流逝,南方更靠近時光
黑泥土背朝藍天,流過鋤頭、挖掘
和成長,流進南方
噴香的心臟。
我把構建伸進去,灑點防腐劑
扼住馬不停蹄的憂傷。
我的渴望,燃起南方干癟的胃。
午夜,南方的鐵軌彎進我的夢
高贊南方的太陽孤獨在上
動情時身體扭成一團,時而旋轉
如一朵黑色大麗花
漸漸地它模糊。最后聲音縹緲:
我是你虛構之外
你的虛構,多像這場短暫的
我虛構的夢。
洞頂山
十一月二十三日下午
你本可再高點,峭拔點
接近浮云并且融入,
浮云之上種著青菜,花開四季
風拂來又拂去,你甚至可
散發獨立清香。
大好山河匍匐于腳下
仰望你時脖子生疼
你不是平地,紅塵攀不得
卻在我眉毛之下,頷部之上
這使我痛苦不堪:
我深藏的眼光,無處安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