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如果在獲得諾貝爾獎之前來到中國,保羅·克魯格曼是否會受到如是擁塞的禮遇?
5月10日至14日,中國人中最善于營銷的人如影相隨這位天才經濟學家。國內有保險公司嗅覺很是敏感,計劃要贈送克魯格曼一份他中國之行的甲型H1N1流感保險,為他在中國的健康做一筆投資。
4天,克魯格曼馬不停蹄地造訪了北京、上海、廣州、臺北、香港。所到之處,聽眾云集,幾乎每個人都懷揣一個再加幾個問題,要與他一論高低。
為此,我們也特別邀請了華友世紀CEO向松祚博士和中國建設銀行董事會秘書陳彩虹先生作為雜志的顧問,帶著“經濟學家究竟能夠在何種程度上預測經濟危機”、“繼大蕭條導致凱恩斯主義的盛行之后,本次經濟危機之后經濟學將走向何方”以及“如何看待金融創新的利弊”等問題,對克魯格曼進行了專訪。
國際貿易的理論與現實
2008年,克魯格曼因在國際貿易理論上的貢獻,獨享當年的諾貝爾經濟學獎。
瑞典皇家科學院給出的獲獎緣由是:(克魯格曼)整合了此前經濟學界在國際貿易和地理經濟學方面的研究,在自由貿易、全球化以及推動世界范圍內城市化進程的動因方面形成了一套理論。
克魯格曼的研究基于規模經濟使一些商品和服務的價格更便宜為前提。與此同時,消費者需要各種各樣的商品,致使針對當地市場的小規模生產為供應全球市場的大規模生產所取代。
傳統貿易理論認為,國與國之間資源稟賦的差異致使一些國家出口農產品,另一些國家出口工業產品。各國應該只生產自己更擅長制造的產品,比如說法國的紅酒,中國的大米。這種理論的依據是19世紀初大衛·李嘉圖(David Ricardo)的比較優勢理論。
然而,在克魯格曼所觀察到的周遭世界里,并不完全是這么回事。他觀察到20世紀的最后四十年,不僅窮國與富國的貿易量增加,富國與富國的貿易量也大幅度上升。同時,國際貿易不僅在不同行業中發生,更重要的是同一行業內也存在著大量的國際貿易。
克魯格曼寫成了經典論文《規模報酬遞增、壟斷競爭和國際貿易》,刊登于1979年的荷蘭《國際經濟學雜志》,篇幅只有10頁。他用十分簡單的、大學一年級學生都能讀懂的數學模型論證了資源相似的兩國(如美國和加拿大)也可以進行國際貿易,且貿易可以發生在同一行業。
原因很簡單:如果擴大生產規模可以降低企業成本,那么加美之間的貿易就如同美國本國擴大生產規模一樣。加美之所以發生貿易是因為兩國生產規模上的區別,而不一定是由于兩國存在技術或資源的區別—用術語說,就是行業的規模報酬遞增現象導致了國際貿易。規模報酬遞增并不是一個新發現,在1930年就有經濟學家指出了,克魯格曼的貢獻在于他別出心裁地把它用于解釋貿易現象。
現在,克魯格曼似乎又進一步拓展了他的新國際貿易理論。“如果兩年之后,美國和歐元區的失業率仍然很高,而中國繼續保持大量的全球貿易盈余,就會被視作麻煩的制造者。”克魯格曼2009年5月在中國直言不諱地表達自己的觀點。他認為,中國巨大貿易順差并不完全是比較優勢的結果,很大程度上是由于中國的匯率政策造成的。人民幣對美元的匯率不但相對固定,而且還通過大量購買外幣來維持自身相對較低的估值。
克魯格曼說,發達國家之間的貿易(他稱為“北–北貿易”)常常是相同行業的,例如法國和德國之間彼此都進出口汽車,并且兩國工人的工資水平是差不多的,這種貿易不會帶來太大的企業倒閉、失業增多等壓力。而在中國和發達國家間的貿易則不是這樣。克魯格曼認為,中國工人的平均工資是美國工人工資的4%,是墨西哥生產工人工資的1/3,中國依靠廉價的勞動力在國際貿易中占據比較優勢,在經濟危機下這會導致其他國家該行業企業倒閉并給這些國家造成壓力。
顯然,克魯格曼認為重商主義的觀念已經過時,在地球已經成為“村落”的今天,再像當年的英國那樣靠大量輸出產品來致富和發展的做法已經不合時宜。而且,中國不是英國,甚至也不是當年的英國可比擬的,畢竟,中國終究是太巨大了。克魯格曼認為,美國已不能再承受太多的過度消費,不能再成為一個依靠舉債來消費的國家。中國也不能再期望依賴于美國進口而積累更多的財富。
“中國走出這場困境關鍵在內需,而不應該再寄希望于出口,因此,中國想要通過出口來恢復中國經濟增長是不太可能的。中國需要馬上開始著手經濟結構的調整,未來3年將會是中國經濟轉型或過渡的關鍵時期。”
“中國的經濟刺激計劃實施得非常快,這非常可喜,只是,目前中國所做的都是短期的刺激計劃,還不是根本上的改革。”

克魯格曼甚至認為,中國等新興國家對美國長期存在大量外貿盈余,是美國人能夠借中國人的錢買房子的背后原因。美國人因為家庭負債過重而導致經濟出現危機,中國人也該負點責任。
當然,克魯格曼的這些觀點在中國遭到了嚴重質疑和強烈反駁。中國著名經濟學家張維迎表示,中國人本身不能印美元,美元一定是美國印出來的,中國借給美國的是美元而不是人民幣,所以,是美國寬松的貨幣政策導致了中國產生很大的貿易盈余,由此導致中國不得不把錢再放在美國,就是把貿易盈余再放到美國。博鰲亞洲論壇秘書長龍永圖也強硬回應說,中國不應因貿易順差多而受到指責,中國作為一個貿易順差國并不是自己的選擇,而是市場的選擇。龍永圖表示,中國現在保持一定的貿易順差是目前發展階段決定的,也是全球貿易基本格局決定的,并不是中國想繼續保持危機前這樣大的貿易順差。中國社科院金融研究所副所長王松奇則表示,中國之所以有貿易盈余,還是比較優勢在起作用,因為中國的土地價格、勞動力價格,包括企業的環保等等都是低成本的,東西在世界市場上看起來比較便宜,大家才會選擇。
對此,克魯格曼反駁說:“比較優勢決定了你出口什么,但不決定你出口多少。通常情況下,一個國家還處于相對比較貧窮的快速發展的階段成為資源輸出國,不多見。”聽者一時語塞。
“我的預言準確率為54%”
“偉大的預言家來了!”這是“克魯格曼中國周”海報的大標題。
1996年,克魯格曼在其《流行國際主義》一書中就預言了亞洲金融危機。他認為,所謂的“亞洲奇跡”是“建立在浮沙之上,遲早會幻滅”,僅靠擴大投入而不進行技術創新和提高效率的做法,容易形成泡沫經濟。他指出,亞洲在高速發展的繁榮時期,已潛伏著深刻的經濟危機,將在一定時間內進入大規模調整。1997年,該預言很快成為現實,有力奠定了克魯格曼作為“新一代經濟學大師”的地位。
如果僅僅就一次“不幸言中”,我們尚可以說他不過是靠運氣偶然碰上了。而他最近的兩次預言實在不能不令人刮目相看。
2000年,克魯格曼在“The Energy Crisis Revisited”(《能源危機重現》)的文章中指出,新一輪國際油價上漲周期已經到來。2001年,在《紐約時報》上的專欄文章“The Oil-Hog Cycle”(《石油上升周期》)中,克魯格曼又一次重申了自己的觀點。果不其然,2001年以后,國際油價急劇上漲,最高價格翻了幾番,突破歷史紀錄,引起了世界不小的恐慌。
2006年8月15日,克魯格曼又做出預言。在《紐約時報》的專欄文章中(“Housing Gets Ugly”)中,克魯格曼認為,由于美國樓市近年來價格暴漲,在很多地區房價開始下降,投機需求出現逆轉,導致目前市場上充斥著未出售的房產。克魯格曼認為,這是針對“硬著陸”而不是“軟著陸”的一劑“處方”。而且,由于近三年來樓市是美國經濟增長的主要發動機,樓市的逆轉意味著美國將不可避免地出現嚴重衰退。2007年美國“次貸危機”出現,并且引發了全球性的金融危機和經濟衰退。后果嚴重如斯,克魯格曼當初也并沒有料想得到。
克魯格曼的邏輯是這樣的:在房價處于高位的時候,更多的人們純粹為了投資而買房,豪賭價格會繼續上漲并在高位拋出。另外一些人則匆忙地買房,因為他們害怕未來價格上漲會超過他們的支付能力。投機需求導致了價格暴漲,即泡沫出現了。而當某個時點(比如利率提高)之后,價格上漲大大超出了購買者意愿支付,價格上漲就會由兩位數的增長變為一位數的增長,并逐漸出現負增長,于是泡沫破滅了。
對經濟學家而言,“猜對”一次就足以在業界安身立命,更何況克魯格曼這么多次都“不幸言中”了呢。只是,很可惜,克魯格曼不是報喜鳥,而是烏鴉嘴。
“上個世紀末,我開始意識到可能會有經濟危機。”克魯格曼說。原因很簡單,那段時間他發現,酒吧里的電視以往播放的體育比賽被經濟新聞取而代之了。“我就覺得股民有問題了。”同樣,當電視連續劇里都開始談論住宅、房價,或者宣稱很多人通過買房掙了很多錢,這也不正常。“大眾文化如果都體現出了對金融、房地產的熱情的話,就意味著整體性的熱情過度。”
克魯格曼至今仍為曾經犯下的兩個錯誤的“大”預測而耿耿于懷。他稱自己真是個“傻瓜”。上世紀90年代,克魯格曼沒有預測到美國生產力會復蘇,甚至對那些抱以樂觀的人致以不信任。另一個失敗的例子是,克魯格曼曾經預測美元會貶值,可是他預測得太早,幾年后之后,美元才貶值。這是兩次最重大的失誤。
對于美國,克魯格曼的最新預言是:(美國)今年(2009年)的就業率不會有任何的增長,到明年可能也不會出現太大的增長,因此,第二輪的經濟刺激計劃十分必要;短期來看,美國肯定會在很長一段時間內會有脆弱而非強勁的消費者需求;美國有很龐大的建筑業,但即使(美國)經濟復蘇,房地產市場也不可能再現昔日的輝煌;這次經濟的復蘇可能需要五到十年的困難時期,美國和歐元區很可能會出現日本迷失十年的情況;等等。
克魯格曼關于中國和全球經濟的其他最新預言包括:中國不太可能通過出口來恢復自己的經濟增長,中國需要馬上開始著手經濟結構的調整;未來三年,將會是中國經濟轉型或過渡的關鍵時期,與此同時,中美關系的變化、全球銀行監管體制的變化都將在這段時期內發生;二十年后,中國可能會超過目前世界上的兩個最大經濟體美國和歐元區,但人民幣取代美元成為世界主要貨幣則肯定需要更長的時間;很長一段時間全球經濟將處于低谷,全球經濟危機還將持續4至5年,而目前應對危機最大的困難在于,缺乏一個世界各國財政政策的協調機制;目前沒有一個經濟體能夠成為經濟復蘇的發動機,美國不能中國也不能,這一次是沒有哪個經濟體強得像一個火車頭,必須期待全球經濟共同努力恢復;中美共治主導世界的G2不是一個有用的概念,未來可能的發展結果是G5,包括美國、中國、歐盟、日本以及以后很有可能的印度等所有的大國;多哈會談實際上沒有成功,但未來幾年的全球合作還是比較樂觀。
《圣經·約伯記》:“誰用無知的言語使你(上帝)的旨意隱藏呢?……這些事太奇妙是我不知道的。” 《圣經·但以理書》:“上帝顯明深奧隱秘的事……至于那奧秘的事顯明給我,并非因我的智慧勝過一切活人。”一切奧秘的事都是出于上帝的旨意,真正的先知只是受上帝委托向世人傳話罷了。克魯格曼和我們一樣不是先知先覺,他的預言之所以“常常”正確,是因為他能夠偶爾窺得了上帝的奧秘—用上帝啟示給我們的科學真理來判斷、用上帝賜給我們的直覺來感知。即便如此,克魯格曼自己也承認:“作為經濟學家,能做到50%預測準確率就相當不錯了。我預測的準確率是54%,這個成績還不賴。”被稱為預言家的克魯格曼甚至對預言本身還持有一定的否定態度。當被問及如何看待中國和印度的競爭力比較時,克魯格曼說:“我們無法預知兩者最終的勝負,任何人言之鑿鑿地說二十年以后誰更勝一籌其實都在自欺欺人……我們只能拭目以待。”
“人民幣國際化仍是一件非常遙遠的事情”
2003年,芝加哥大學教授、1995年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羅伯特·盧卡斯在美國經濟學年會上做了主席發言。盧卡斯首先闡釋,以凱恩斯主義為代表的宏觀經濟學是“大蕭條”催生出來的一門學科,然后宣布,這個學科已經走到了告別過去、另辟天地的時刻。他認為,預防蕭條的核心問題,實際上已經解決了。真的如此嗎?克魯格曼并不這樣認為。他一直為此非常擔憂,因為2007年美國的利率政策—零利率甚至是負利率,歷史上之出現了一次,然而卻導致了1930年代的“大蕭條”。
克魯格曼認為,我們只是自以為是地認為已經學會了如何去馴服或者說避免經濟周期,認為老練的銀行家和政府官員可以在短時間里精心策劃出各種救援方案,及早控制危機以免其蔓延。“就像一種曾經引發致命瘟疫的病菌,人們認為它已經被現代醫學征服,但它又以另一種形式重現了,而且還對所有常用的抗生素產生了抗體。”克魯格曼如是評價這次又美國金融危機引發的全球經濟衰退。
如何應對這次危機?克魯格曼認為,政府可能會采取的答案幾乎可以肯定是采取一個素來高效的老藥方—凱恩斯主義的財政刺激措施,即擴大政府開支,花錢修建公路、橋梁等基礎設施。“錢只要及時被花出去,總會產生效果,至少一些有價值的東西,比如說堅固的橋梁,會被建立起來。”克魯格曼引用凱恩斯在“大蕭條”剛爆發時的說法,指出:經濟引擎基本是好的,但引擎的關鍵部件金融體系出了問題。20世紀90年代一系列破壞性的貨幣危機為2008年的全球性危機搭建了舞臺—影子銀行系統興起,而監管卻沒有相應地延伸,于是次貸導致金融危機,進而形成了全球經濟衰退。
克魯格曼還認為,如今已經是經濟全球化了,一個國家所有的行動都必須和其他發達國家以及新興市場國家協調開展。“所有的人現在都應該做大體相同的事情,因為我們都在同一條船上。”
中國經濟何時復蘇?面對這樣的疑問,克魯格曼習慣性地聳了聳肩,答道,“中國經濟非常獨特,很難評估。”
有消息稱中國經濟已經開始觸底反彈,可是克魯格曼并不認同這個說法。他說,中國統計數據不甚明晰,統計數據無法很好的體現現實狀況。“我可以坐下來看看日本的數據,可是我不知道看中國統計數據能得出什么結論。”
相反,克魯格曼認為,中國的不當貨幣政策導致了大量的貿易盈余,這在一定程度上應該為這次由美國次貸金融危機導致的全球經濟衰退負點責任。“美國總是有這樣的慣例。每年,財政部要求列出操縱匯率的國家,如果某個國家在操縱其匯率的話,就會有一系列的制裁措施。財政部為了避免直接的沖突,總是說中國沒有操縱匯率。可是,事實卻正好相反,人民幣對美元的匯率不但相對固定,而且還通過大量購買外幣來維持自身相對較低的估值。”克魯格曼在指責中國匯率政策的同時,不忘揭發美國政府,以求贏得觀眾的平衡心理。
國務院副總理王岐山和中國人民銀行行長周小川最近先后在海外重要媒體發表文章,探討人民幣的國際化以及和美元的關系等問題。對此,克魯格曼認為,人民幣不可自由兌換,顯然還不具備成為世界主要貨幣的條件。克魯格曼認為自己的有生之年,都很難看到人民幣會成為世界主要貨幣。“人民幣國際化仍是一件非常遙遠的事情。比如歐元一體化運作了很多年,雖然已有一定影響,但仍然無法與美元構筑的國際貨幣體系相比。而人民幣目前仍然沒有實現可自由兌換,今后3~5年之內肯定不能實現自由兌換,實現這一目標需要很多很多年,我敢說我到死都看不到人民幣國際化。”
或許是為了安慰,克魯格曼立即又補充說:“我覺得這個也不是什么不好的事情,成為一個世界的主要貨幣,也沒有什么意思,不像廣告說得這么有意思,美國的美元是世界貨幣,現在好像也沒有得到什么好處。”
遠在江湖的入世者
永遠不服從權貴,是這個天才經濟學家血液中的一部分。
1953年,克魯格曼出生于一個美國中產階級的家庭。他在紐約郊區長大,高中畢業后,他來到了著名的麻省理工學院,學習經濟學。大學畢業后,在諾德豪斯的推薦下,克魯格曼順理成章地進入了研究生院攻讀博士學位。由于個人問題,克魯格曼一度情緒比較低落,草草地完成了博士論文以后,就奔赴耶魯大學任教去了。
克魯格曼在耶魯大學也不得志。1978年,他去探訪著名經濟學家多恩·布什。多恩·布什的鼓勵使他找回了自信,他發現自己找到了打開成功之門的關鍵。
在榮譽和金錢接踵而來的日子里,克魯格曼除了開始在世界各地飛來飛去發表演說、參加研討會、會見各式各樣的人之外,還保持著清醒的頭腦,在忙碌的應酬之余仍然潛心于學術研究。
1992 年的總統選舉使克魯格曼在全美國人面前大出了一番風頭,他在電視上的經濟演說給克林頓極大的幫助,但是克林頓在執政之后并沒有啟用他為總統經濟顧問,而是選擇了伯克利大學的女經濟學家泰森。克魯格曼講述了一個他在克林頓總統選舉后,參加阿肯色州小石城經濟峰會的故事。
克林頓問克魯格曼:“我們可以平衡預算和醫療改革嗎?”—意思是我們能兩者兼得嗎?
克魯格曼回答說:“不行,你一定會受到懲罰,你必須在兩者中做出選擇。”
克林頓緊接著轉頭問勞拉·泰森。她回答說:“可以,一切皆有可能。”泰森后來成了克林頓政府的經濟顧問委員會主席。
克魯格曼后來總結說:“從性格上來說,我不適合那種職位。你得會和人打交道,在人們說傻話時打哈哈。”
在美國,奉行徹底市場自由競爭的共和黨人,被稱為保守主義勢力,因為美國從來就是一個自由主義至上的國家,捍衛自由的價值意味著捍衛美國價值;而一直以來呼吁政府干預,強調公平原則的民主黨人,在美國卻被稱為自由主義者。
克魯格曼無疑就是位自由主義者。此后,他是小布什政府的夢魘。相比較于小布什政府,他認為“這屆政府就很不錯”,甚至對奧巴馬政府亮出了B+或者A-的高分。理由是“我與奧巴馬政府有經常的聯系”, 盡管奧巴馬政府“有時認為我對,有時認為我不對”。當然,不出意外,奧巴馬也從來沒有說過要招聘克魯格曼進入白宮,“我自己表示不想去,但他們也沒有要我去。”克魯格曼說。
看來一切與利益有關的政府行為,大概與克魯格曼都無緣。但正是這種徹底獨立的知識分子姿態,才成就了克魯格曼的學術世界。
克魯格曼享受著自己局外人的權利,“沒有人有像我所擁有的那樣大的擴音器。”他說,“除非世界末日來臨,一切都很棒。”他在現場訪談節目圈中很受歡迎。有人甚至在Youtube上剪輯了一段搖滾視頻:“嗨,保羅·克魯格曼,你為什么不在政府里?”視頻里一個歌手低吟淺唱道:“嗨,保羅·克魯格曼,你這家伙死到哪里去了?我們需要你在前線,而不是僅僅為《紐約時報》寫稿。”然后是痛苦的合唱:“我們從蓋特納那里聽到的,都是廢話、廢話、廢話。” (鄧中華先生對本文亦有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