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塬上
張萬臣作品大致分兩類:軍事題材創作和黃土高坡掠影。前者有《小號手》、《太空軼事》等,曾分別入選第八屆、第九屆、第十屆全國美展,并獲得過全國通訊兵美展金獎、文化部群星獎銀獎:后者有《好年景》、《塬上高秋》等,這類作品很少送展,而是一份作業,與讀者的感情交流,更是送給陜北父老的真摯問候,送給第二故鄉的一份厚禮。
他18歲參軍入伍,由河北豐寧到山西苛嵐,在呂梁山的懷抱里生活了16年。由此向西,一河之隔即陜西神木、米脂、吳堡。他常年堅持在黃河兩岸采風,從大山到塬上,生活把淳樸無華的空間給了他。他筆下的陜北風土人情有其生活真實,但更多的還是一種抒懷,一種尋找和寄托。畫中濃烈的色彩、夸張的造型,極富故事性、寓言性的畫面結構,只能屬于那古老的塬上。萬臣把他的《三羊開泰》撒遍了大江南北,有錢的買,沒錢的送:老板們喜歡,老土們也喜歡。走出大山,萬臣扮演了一個新的角色,用他的畫筆和處世方法把這里發生的故事告訴世人,把他的生活感受和憧憬告訴世人。萬臣嗓音沙啞,是在塬上吼秦腔時撕裂過聲帶吧?他大杯喝酒,豪爽俠義,是同陜北漢子過往甚密而不知不覺中養成的習性吧?他使筆潑辣,大塊用色,是欲找到那種最原始的沖動并使之符號化,理想化吧?
在家鄉
萬臣最初的藝術根植還是在老家豐寧。他在這里度過了一段寶貴晌少年時光。萬臣家庭貧寒,姐弟人多。他又自小淘氣,把十七八戶人家的村莊畫得亂七八糟。村里一年能看兩場電影,《地道戰》、《地雷戰》、《鐵道游擊隊》,楊子榮、威虎山、小兵張嘎,看什么畫什么。有墻在墻上畫,沒端在門上畫;街坊鄰居紛紛告狀,氣得老爸抓住腿拎起他就打。
家里住得擠;萬臣住進了羊圈屋,與地主出身的前清秀才、當時的老羊倌張文學做伴。煤油燈下,聽老人講“水滸”話“西游”,一兩個月總能講一部古書。8歲到15歲,萬臣一直往在羊圈屋,老人也一直講個不停。不知道有多少學問裝在老人的腦子里。
萬臣18歲入伍離開家鄉,幾年后,張文學也孑然一身踏上歸路。這位老人對于萬臣的影響之大可謂空前絕后。他有時覺得,那完全是上蒼的安排,是一種文化意義上的薪火傳承。作為個體,無論你多么聰明能干,假如缺了客觀條件,缺了諸多社會鏈條的穿綴、促成,試試看,你能攪起多大浪花?萬臣甚至經常假設:如果我和老羊倌顛倒一下位置,結果會怎樣?可事實就是如此殘酷,好人沒好報,天才多命舛。想想他們,如果我們仍不能知足,仍不努力的話,有何臉面在這世上玩下去?
萬臣為什么如此珍惜軍旅畫家的整體榮譽?為什么如此珍惜朋友情分?有其個性上的原因,也源于他獨特的經歷。
如果我的感覺沒有錯的話,《三羊開泰》這個題材會伴隨他一生。這是一種對話,昨天和今天,老人和孩子,現實與理想……這也是一種叩問和展望。
在團隊
關于軍旅畫家,萬臣有太多的話要說。他曾寫道:“軍旅畫壇是一塊沃土,大有可為。”近幾年來,萬臣以其熱情和組織才能,在這支隊伍中扮演勤務兵或是聯絡官的角色,沒有銜兒,沒有硬性要求,一切皆源于自覺及團隊需要。在萬臣看來,正是這支團隊的存在,也才有他作為畫家的今天。
早在上世紀80年代初的基地俱樂部里,他跟陳鈺銘學畫。那時陳鈺銘牽頭舉辦基地美術創作班,從北京把關維興老師請來授課。萬臣到蘆芽山上采蘑菇,給關老師改善生活。學員們圍著關老師坐一圈,聽他授課。午間發困,都堅持不住了,睡覺去了,關老師獨自在涼臺上畫速寫。他自己外出采來野花,插在罐頭瓶里,照著畫,成稿后取名《山丹丹》,成為很仃影響的水彩佳作。
身教重于言教。從老帥的身上,萬臣悟到了作畫的根底所在,必須走在一條正確的路上,最后要靠線解決問題,靠基本功解決問題。而基本功來自于勤學不輟,千錘百煉。他在后來的繪畫感言中寫道:“書畫知道莫重小技。小技要成大道,少不了形而上的意象世界的支持和關懷。根深能葉茂,源遠才能流長。技巧是必須的,但光有技巧成不了大氣候,古往今來,沒有哪一個大藝術家是光憑技巧而被載入史冊的。古人所言的以人格入大畫境,功夫在畫外,說的就是要多與社會接近,多與自然接近,多與哲學接近,多聽天籟之音,多讀無字之書。感悟了人生宇宙之道,就會有自己的思想、自己的眼光,動墨下筆才能形成自己獨特的風格。”
從基層到機關,從地方到北京,從業余作者到專業畫家,萬臣一路走來,心無旁騖,認準了這條路,跟定了這些人。劉大為、張道興、周永家、李翔、袁武、陳鈺銘,跟他們在一起,你知道該做些什么,差在哪兒?聽張老師說畫,是種享受,一講個把小時,每次都有啟發,歸后趕緊整理成文,用心體會。李翔過年外出躲清凈,手機一關,找個地方畫畫。去年春節期間萬臣陪他到陜北采風,一路上見什么拍什么,一磚一瓦是好的,窯洞、上岡是好的。李翔以此為素材,創作了《父老鄉親》,獲第十屆全國美展銅獎。萬臣說,也許我去多丁吧,感覺有點木。
在路上
好學才能上進,付出方能得到。萬臣有個座右銘:吃虧是福。吃虧就是學習,就是交朋友,在交往中你成熟了,進不了,結果是占了便宜。真實坦誠、與人為善。只有真實,他才把心里的話告訴你,把最要害的那一招教給你。只有真實,人才放松,畫也才輕松。萬臣體會,做人不要做倭瓜,疤疤瘌瘌,又澀又硬;而要做南瓜,又大又甜,取眾人之所長,豐富自己。要胸襟坦蕩,像草原一樣遼闊,像海洋一樣寬廣。
同君一夜話,勝讀十年書。你從張道興的畫室里走出來,就是這種感覺,馬上意識到自己的差距在哪坐。你的心是熱的,畫畫才能有激情、有方向。沒有方向的人,不可能走得很遠。
為什么老要走下去?沿著黃河走?因為苦惱、急切。這片古老的黃土地,廝守著古老的華夏文明,年復一年,面貌依舊。我們真的愛過她、關心過她嗎?作為一位畫者,你究竟能為她做點什么?在一個遠離黃河的小山溝里,有一座幾十戶人家的小村莊,靠天吃飯,每家院子里都砌著一個水泥池子,積蓄雨和雪,一旦干涸,就要到六七十里以外的黃河去拉水吃。在一廣留宿過的老鄉家里,萬臣注意到一位學齡兒童,不去上學,而是每大拎著只筐跟著大人出工去。家徒四壁,沒錢讀書。萬臣說,這錢我來處,趕緊上學去!小學、中學、大學,你只管讀,叔叔把畫畫好了,你的學費就有了。
難得萬臣人存北京,心在塬上,總是那般火熱。他衣著簡樸,匆匆忙忙,沙啞的聲音里時常冒出一些昨天的詞兒,什么“祖國花朵”、“祖國未來”。你如果聽了發笑那就錯了,你看他的眸子,那里有強忍著的淚珠,那里有火樣般的深情。我了解萬臣,他是那種跺跺腳能把全部家產捐出去的人。如果他當干部,那就是焦裕祿;如果他上前線,那就是黃繼光。可現在,他是一名畫者,最終得靠作品說話。他寫道:“畫家與人家看起來是一步之遙,實際上卻有漫漫長途要走。尋找藝術的真諦太難、太深奧了!在市場經濟的海洋中有兩個彼岸:一個是金錢;一個是藝術。當你在兩個彼岸之間搖擺不定時,你的抉擇是痛苦的。墻頭草絕不可能長成參天大樹。”
好在萬巨絕無這樣的困境,有的是軍旅畫壇這塊沃上,有的是老羊倌留下的財富,有的是黃上高坡經年累月的精神滋養,有的是與生俱來的善良情感和吃苦耐勞之秉性。再靜一下,冉沖一下,《三羊開泰》里那抹祥云便是你的了。
張立奎
生于山東臨沂,畢業于解放軍藝術學院、中央美術學院水墨人物研究生班,現在國家畫院劉大為工作室研究水墨人物創作課題,國防大學政治部美術創作員,解放軍美術創作院委員,中國美術家協會會員。作品曾獲得第八屆全國美展優秀獎,首屆全國青年國畫年展金獎,紀念世界反法西斯戰爭勝利60周年國際藝術大展優秀獎(最高獎),炎帝杯國際藝術大展金獎。多次參加全國中國畫藝術提名展,大量作品被國內外友人及美術機構收藏,其作品《英雄》被中國美術館收藏,中國畫壇六零后山東籍最具收藏價值10位杰出畫家,中國畫壇六零后人物畫10家。當代最具學術活力和收藏價值的青年畫家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