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抗戰初期美國教士階層的援華運動

摘要：中國全面抗戰爆發后，美國政府為了自身的利益，對日本實施綏靖政策。但在中國人民的抗戰過程中，美國的傳教士階層首先組織起來，發起援華制日的運動，揭露日本法西斯的侵略暴行，抵制日貨，并要求終止對日貿易，最終在美國形成強大的援華團體，為中國的抗戰做出了積極的貢獻。本文擬就這一問題進行探討，以求教與學界同行。

關鍵詞：抗戰初期； 美國； 傳教士； 援華制日

中圖分類號：K152 文獻標識碼：Ａ 文章編號：1004-0544（2009）01-0051-03

中國全面抗戰爆發后，日軍的侵略鐵蹄肆意踐踏著中國的領土，然而美國政府為了維護自身的利益，對日本采取綏靖主義的政策，間接地推進了日軍的侵略步伐。隨著日軍侵略的加劇，在美國國內相繼成立了許多援華團體，他們為支援中國人民的抗戰做出了積極的貢獻，而在這些團體中，教士階層是最為突出的一個，同時他們也是最早參與援助中國抗戰的團體之一。他們通過揭露遠東的事態和日軍的暴行讓更多的民眾了解到遠東形勢的發展，此外，他們還積極參與抵制日貨和終止對日貿易等運動，對抗擊日本法西斯起到了重要的作用。

一、 大力揭露日軍侵華罪行

“七七事變”爆發之前，美國的公眾輿論已經陷入了強烈的“孤立主義”思潮中，這種思潮一直持續到德國在歐洲大陸取得全面優勢。盡管這種思潮的形成源于美國對歐洲事務的態度，但它對民眾關于遠東的態度也產生了深刻的影響。

1937年下半年到1938年初的蓋洛普民調表明了美國民眾的這種思想。9月，有54％的民眾認為美國應撤回駐在中國的軍隊，而不應繼續駐扎在中國保護美國公民。在“帕奈號”事件一個月后，要求美國撤回所有在華人員及軍隊的呼聲更高，達到70％。民眾對1937年10月羅斯福總統在芝加哥所作的“隔離演說”的反應也表明了此時民意的傾向。8月的一次民意測驗表明，有82％的人反對美國充當中日之間的調停者。[1]

中國抗日戰爭爆發初期，美國民眾對華抗日態度不積極的一個重要原因就是他們缺乏對中國實際情況的了解。1938年民眾態度開始轉變的原因之一也是他們更多的了解了中國的抗戰和日軍的暴行，因此對中國抗戰及日軍暴行的揭露是援華制日的一個非常重要的方面。在這方面做出很大貢獻的就是教士階層。他們在國內積極宣傳，讓更多的人了解中國的情況。正如史汀生所寫，“最早使我們對遠東產生興趣的就是傳教士運動，傳教士運動的幅度和影響力從沒有被歷史學家完全了解。”[2]

在1937年7月，中日戰爭爆發之前，美國派往遠東的記者多為在美國國內很難謀生的年輕記者，他們缺乏工作經驗，很難辨別事情真偽。不僅如此，這些派往遠東的記者還多半在日本，在中國工作的人數則少之又少。隨著中日戰爭的加劇，又有部分記者離開中國，因此美國國內關于中日戰事的報道就更顯得不足。普通的美國民眾幾乎無法了解中日戰爭的真實情況。[3]因此，美國在華的傳教士就充當了記者的職責，向民眾提供有關中國的信息。

相對于美國駐中國記者數量之極小，美國在華的傳教士則非常之多。當時的美國幾乎所有的社區都有一座或幾座教堂，每一個教堂都會資助一個或幾個傳教士在國外從事有關工作，這些在國外的傳教士大部分在中國工作。他們每年都向資助他們的教堂郵寄大量的信件，從而使許多民眾了解到中國的情況。這些來自中國的信息對于民眾對華態度起到了相當大的作用。此外，每年從中國回國的傳教士都會接觸大量的民眾，他們向民眾講述他們在中國的所見所聞，讓民眾切身感受到中國的狀況。許多有影響力的教士還在他們的支持者、友人中建立廣闊的信息網，將大量來自中國的信件油印出來發放到全國各地。同時，一些教士和宗教刊物也會定期刊載這些信件。

這些寄回國內的信件揭露了日軍慘絕人寰的暴行：殘殺平民，燒毀房屋，拆散家庭，轟炸平民區。例如：一位教士見證日軍南京暴行后，在寄往國內的一封信中寫道：“現在是圣誕節前夜。我應當從12月10日說起。在過去短短的兩個星期內，南京遭受了日軍的包圍；中國部隊撤出南京，日軍占領了這個城市。到那天為止，南京還是一座值得我們為之驕傲的美麗的城市。但今天，它已是一座遭受蹂躪，被洗劫一空的廢城。這座城市已經處于完全的無序狀態，日軍到處橫行，他們強奸婦女、殺害平民。隨意驅趕外國人，因為他們不想他們的暴行曝光于世人面前。我們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日軍在如此寒冷的冬天搶走窮人最后的衣物，眼睜睜看著日軍將成千上萬放下武器前來尋求避難的軍人以及無辜的平民帶走當作練習刺刀的活靶子。當無數的婦女跪在我們面前請求我們幫助她們時，我們卻無能為力，無法將她們從那些禽獸手中解救出來。當我們看著我們的國旗一次又一次的遭到凌辱的時候，只能呆呆站在一邊。我們的住所被燒毀，我們深愛的并打算為之奉獻一生最好時光的學校也被日軍燒毀，這是我從未見過的人間地獄。”[2]

在一般的情況下，對戰爭中各種暴行的報道都可能被看成是有意識的傳媒報道，但作為基督教國家的美國，鑒于教士在國家中的特殊地位和作用，那些經由教士傳播的信息則被看成是事實，因此教士對民眾的影響是相當深的。

盡管在教士階層中也有一定數量的和平主義者，但所有到過中國的教士絕大部分都支持中國的抗戰并在美國國內廣泛傳播他們的看法。他們大力宣傳中國人民和共產黨和中央合法政府也就是蔣介石政府的抗戰決心，指出“蔣介石政府沒有任何尋求和平的意圖”，中國也沒有任何分裂的跡象等。[2]

二、 積極組織抵制日本商品運動

中日戰爭爆發之后，在美國國內開展的抵制日本商品運動是教士階層援華制日運動的重要內容之一。

從1937年7月到1938年7月，在美國民眾抵制日本商品的情況下，美國從日本進口的貨物由前一年的兩億零四百萬日元下降到一億五千二百萬日元，下降幅度達到26％。其中在美國東北部，抵制日本商品的運動最為強烈。

美國軍艦“帕奈號”被日軍擊沉后，引起了美國民眾極大的氣憤，抵制日本商品的運動發展非常迅速。中產階級、勞工以及專業團體是最為積極的抵制者。在這場抵制日貨的運動中，教會和教士階層是重要的組織者和參與者。正如前文所說的，鑒于教士在美國特殊的影響力，他們直接接觸廣大民眾，同時他們有著很高的威信，因此他們對于呼吁民眾加入抵制日貨運動起到了巨大的作用。

他們號召民眾起來抵制日本商品抗議日本的侵略行為，例如，在商店櫥窗上粘貼海報，在汽車上粘貼拒絕日本商品的標語，在電臺發表演說，在雜志上刊登廣告，發放宣傳冊、傳單，舉行大眾集會，焚燒日本商品，呼吁大學女生不穿日本絲襪等等。

1938年10月美國民意調查協會公布，有37％的美國人支持抵制日本商品。抵制的商品包括從日本進口的玩具，電燈，洋娃娃，金槍魚，蟹肉，瓷器，陶器，毛刷，棉毯，針織品以及其他的棉織品等。它們占當時美國從日本進口商品的23％。這類商品的銷售額在抵制日本商品的運動中受到重創。到1938年10月，這類商品的進口大概減少了兩千零二十萬日元，占整個進口的43％。其次是生絲，它占美國從日本進口商品的52％，也是日本最主要的出口商品。到1938年10月，它的進口量由一億零六百萬日元下降到八千六百萬日元，降幅達22％。[4]

正是由于教士階層和其他團體的宣傳和組織，抵制日貨運動在美國取得了很大的成功，它消減了美國對日本的貿易額，在經濟上牽制了日軍的侵略步伐，同時也讓更廣大的民眾參與到援華制日的運動當中，對于援助中國抗戰起到重大作用。

三、 要求終止對日貿易

中日戰爭爆發后，美國商人繼續與日本進行貿易，此舉一開始就受到許多人的批評。歷史學家A·惠特尼·格里斯伍德和威廉·約翰斯頓譴責這些商人在援助亞洲潛在的敵人。中國問題專家弗雷達·阿特蕾指責商人默許日本控制亞洲的侵略行經。托馬斯·A·比森指出，日本的侵略直接威脅到美國在華的利益，而美國商人卻在幫助日本建立他們的帝國。伊西多爾·F·斯頓譴責美國商人與日本進行貿易是在從人性的痛苦里獲取利益。[5]

從美國進口的商品和物資是日本進行侵略戰爭的重要保證。在1937至1938年，美國對日戰爭物資出口超過其他國家的總和。1939年，歐戰爆發后，日本一方面很難從英國購買戰爭物資，另一方面由于英軍的封鎖，德國的商品也很難運往日本，因而進口更依靠于美國。因此，在美國，要求停止對日貿易的呼聲就遠遠高于其它國家。

日本進口的七項主要戰爭物資包括：石油及其制品，機械，鐵屑，銅，飛機，鋼鐵半成品及汽車。1937至1938年，美國向日本出口的這七項主要軍事物資分別占日本進口額的53.65％到95.18％不等。[6]到1939年，由于“道義禁運”的原因，美國向日本出口的飛機及零部件有大幅下降，但在其他六項商品中仍占日本進口的主導地位。美國不僅為日本提供了主要的軍事用品，而且美國本身也是日本商品最大的海外市場。由于日元區無法向日本提供大量的外匯，美國就成為日本最重要的出口市場。1939年，日本向美國出口了價值六億四千二百萬日元的商品，相比之下，向英屬印度出口商品總價值為兩億一千一百萬日元，向荷蘭東印度群島出口商品總價值為一億三千八百萬日元。[6]

從以上的數據來看，如果沒有美國的經濟支持，日本很難維持其侵華戰爭。美國也無疑是日本侵略的一個幫兇。如果美國對日本施加經濟壓力，完全可以結束日本對中國的侵略。美國對日實施經濟禁運將嚴重削弱日本發動侵略戰爭的能力，尤其是在因歐戰爆發致使日本無法大量獲得德國商品的情況下。因此，許多教士和教士團體要求政府明令禁止向日本出口商品，尤其是重要的戰爭資源，要求運用經濟制裁作為武器來抵抗日本的侵略行為。

1937年中日戰爭爆發后不久，教士階層就開展了一個反對向日本運送潛在戰爭物資的抗議運動。大量的信件質問美國政府和商人為什么要向日本出口諸如飛機、鋼鐵、石油制品等戰爭物資，用來侵略愛好和平的中國。一個教士在目睹日軍轟炸西南聯大后寫信說道：“我們這些經歷了這場轟炸的人很想知道，美國還想在多長時間內用那些軍事物資支持日本的侵略？我們早就意識到美國對日本的援助延長了戰爭，美國為那些轟炸這里的日本飛機提供了燃料，美國為那些轟炸這里的炸彈提供原材料，難道害怕開怒日本的那些自私行為能為這些罪行贖罪嗎？”[2]

許多教士要求采取明確的措施來阻止對日本的軍事物資出口。他們聲稱，向日本出售這些物資違反了道德準則。并且，由于日本經濟的脆弱性，美國的經濟制裁非但不會引發戰爭，相反還會迫使日本很快放棄對中國的侵略。他們譴責道，美國向日本出口石油、廢鋼等戰爭物資是在參與日本的侵略行為，這種貿易應當停止下來。

在要求停止對日貿易的教士團體中，影響最大最為成功的團體之一就是“美國不參與日本侵略委員會”（也被稱之為“史汀生援華委員會”），該委員會成立于1938年夏，由教士亨利·普利茲和法蘭克·普利茲兩兄弟創建。亨利和法蘭克都曾在中國的教會學校擔任教職工作，他們深深同情中國人民所遭受的戰亂之苦，認為通過停止向日本出口戰爭物資就能盡快有效的結束這場戰爭，這也成為該委員會成立之后的工作重點。

受到亨利的邀請，羅斯福政府的戰爭部長，前國務卿亨利·史汀生擔任該委員會的名譽主席。其名譽官員還包括威廉·艾倫·懷特，A·勞倫斯·洛厄爾，以及美國太平洋中隊退休海軍少將亨利·E·雅尼爾等。

該委員會在其首期出版的刊物里指出，創建這一委員會的目的是向民眾傳遞有關中國狀況的最重要的信息，并與其他組織和個人進行合作，為達到這一目標而共同努力；考察結束向日本提供戰爭貸款和戰爭物資的途徑和手段以尋求結束日本的侵略戰爭。史汀生援華委員會開展諸多活動以影響美國的遠東政策。它最主要的努力是激發公眾要求政府采取行動禁止向日本繼續運送軍事物資。經過長期的努力，該委員會組織約十萬人不斷的向白宮、國務院、議員以及對日出口商寫抗議信。許多支持者還創建了委員會地方分會，不間斷的向特定的利益集團發送請求和抗議信。其中最大的一次運動是大約十萬二千名清教徒寫信要求對日禁運。

史汀生援華委員會不僅僅只是激勵民眾傾向于對日采取強硬政策，它還始終與國務院及議會領導人保持密切的聯系。在其存在的兩年多時間里，亨利和法蘭克經常出入國務院，闡述他們對遠東問題的看法并聽取國務院官員的意見，同時還經常與議會外交委員會主席克·皮特曼參議員接觸。因此他們能較大程度地影響到政府的外交政策。直到1941年2月，當他們感覺到該委員會已經完成了他們的目標，民意已經很支持政府對日采取強硬政策時，就停止了他們的活動。在這兩年多時間里，數以百計的俱樂部、教會、青年人、勞工及商業團體支持政府對日禁運，他們的許多活動都與史汀生援華委員會有著直接或間接的關系。

教士團體要求停止對日貿易的運動，不僅加深了人們對遠東形勢的關注，同時也對政府和從事對日貿易的商人產生了很大的影響。國務院開始建議對日采取強硬政策。商人也逐漸支持消減對日貿易和加強戰爭準備的政策。到1939年底，約有19.1％的商人贊成對日采取強硬立場或有效的武力威脅。1940年《美國出口商》發表文章指出：“美國已不再安全，歐洲的極權主義國家已經武裝到牙齒，美國只是慶幸自己被大洋隔在沖突的地區之外。”此后又發表文章指出：“美國應當成為民主國家的兵工廠，這是一筆昂貴的，極端令人頭痛的生意，但如果想成就偉大的目標，任何犧牲都是值得的。”《福布斯》敦促商人“以最快的速度協助國家”進行武裝。[5]

四、 綜述

在中國抗戰初期，盡管美國繼續對日本奉行綏靖政策，但廣大主持正義、愛好和平的教士和教士團體積極奔走呼號，用他們的實際行動支援中國的抗日運動，向世人揭露日本法西斯的殘酷暴行，這些行動對于打破中國在遠東孤立作戰的局面起到了很大的作用，是對中國抗日戰爭寶貴的支持。此外，雖然他們的行動沒有能夠對美國遠東外交政策產生直接的決定性的影響，但它對于改變以往美國民眾對遠東問題的漠視態度以及和平主義思潮的影響起到了相當大的作用，同時推動了美國遠東政策的積極轉變，逐步開始對日本采取更為強硬的政策。這些都使國際形勢更加有利于中國，為中國的抗戰做出了積極的貢獻，值得我們永遠銘記在心。

參考文獻：

[1]Gallup， George H. The Gallup Boll :?public opinion 1935-71.[M].New York :?Random House，?1972-.v. 1(1935-48).

[2]John W. Masland，Missionary Influence upon American FarEastern Policy，The Pacific Historical Review[J]. Vol. 10， No. 3 (Sep.， 1941).

[3]Borg， Dorothy，Pearl Harbor as history: Japanese-Americanrelations， 1931-1941[M]. New York :?Columbia University Press，?1973.

[4]Nathan M. Becker， The Anti-Japanese Boycott in the United States，Far Eastern Survey [J].Vol. 8， No. 5 (Mar.， 1， 1939).

[5]Peter C. Hoffer American Businessmen and the Japan Trade，1931-1941: A Case Study of Attitude Formation，The Pacific Historical Review [J].Vol. 41， No. 2 (May， 1972).

[6]T. A. Bisson，American Trade and Japanese Aggression，Annals of the American Academy of Political and Social Science [J]. Vol. 211， Our Foreign Commerce in Peace and War （Sep.，

1940）.

責任編輯 劉鳳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