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0年12月,鮑勃#8226;魯賓與史蒂夫·弗里德曼一同擔任高盛的共同高級合伙人和共同主席。高盛有這個傳統,共同這個,共同那個,有共同運營執行官、共同副主席,還有共同首席財務官。共同得都有點不講邏輯了。怎么會有兩個“共同首席財務官”?既然是“首席”,怎么還有兩個?
券商中有雙頭領導班子的不多。魯賓與弗里德曼能夠相安無事,主要原因是魯賓已萌去意,不準備在高盛久留。他從財政部長位置上退下來之后,也沒有再回高盛,而是去花旗集團領了一個閑職。
券商中有共同職位的不少,但大多是在老大下面的總裁一級。券商設置平起平坐的共同總裁,似乎已成為不定之規,美林、摩根士丹利和斯特貝爾,都有所謂的共同總裁。但并列的兩位總裁不是最高領導,上面還有一位老大首席執行官。
券商是一個老大說了算的地方,組織結構上與黑社會有相似之處??催^《教父》就知道,黑手黨每一個“家族”內有位老大或是叫“教父”,是家族的第一把手。這個角色很像券商的首席執行官。老大下面有兩個副頭或二大王。兩個副手就很像券商中的共同總裁。教父還有一位不離左右的軍師,為其出謀劃策。這個角色美國券商中也有,通常是首席財務官,一個軍師兼管賬先生的角色。塞恩出任美林的第一把手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將紐約股票交易所的首席財務官調到美林擔任首席財務官。業內有些負面評論,主要是擔心他太年輕,經驗不夠。但經驗與忠誠相比,經驗是第二位的。塞恩與他現在的首席財務官一起共過事,所以對他放心。
少數情況下,老大的首席軍師是法律總顧問。韋爾在花旗擔任第一把手的時候,他身邊的第一策士是公司法律總顧問普林斯。不過那是非常時期。網絡公司泡沫之后,花旗集團訴訟纏身,所以負責訴訟的法律總管顯得尤其重要。保住權力一要靠人,二要靠制度。能夠當上華爾街券商第一把手的人,大多不是等閑之輩。他們通常智勇雙全,有信心、有決心、有能力保住自己的王位。但他們還不放心,要設平起平坐的兩位副手職位,人為地在副手之間制造矛盾,鼓勵副手爭寵。“挑動群眾斗群眾”的勾當美國人也會。畢竟,道德再高尚的人也不能免俗。更何況,投身券商事業的人,本來就是由特殊材料所制成的:他們與錢斗其樂無窮,與人斗其樂無窮。
在券商說來,服從老大的文化由來已久。歷史上券商都是合伙企業(是“合伙”,不是“團伙”,但與團伙還是有相似之處)。券商合伙人是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很有哥們義氣,很像《水滸》中的梁山兄弟。高盛原本就是家族企業,由一個叫戈爾德曼和一個叫薩奇的代代相傳。這個叫薩奇的人,還是戈爾的女婿。1970年代,美國券商先后上市,名義上成了利益均沾、風險共擔的公共公司。但券商合伙制的一些做法仍然延襲下來。文化是不會輕易消失的。
從行業的特點看,券商與黑社會也有共同之處。黑社會的主業一般是三項:色情、販毒和賭博。從歷史和現實看,三項營生中,美國券商至少占了一項,那就是賭博。次級債就是一次豪賭。這些老大賭起來是禍國殃民,賭輸了就拉上政府,挾持政府減息。
黑幫老大的所作所為自然是不會向外人道的。券商老大也有很強的隱蔽性和詭秘性。券商的許多業務是很詭秘的:對沖基金、私人股權基金、次級債產品以及各種各樣的金融期貨產品,都躲過了披露,在披露陽光之外。不錯,證券法是要求披露的,但證券法的相關規定總是慢一拍,券商總是先下手為強。券商在垃圾債券市場作弊,披露陽光照到那里時,券商已經轉移到網絡公司這個市場;披露陽光照到網絡公司那里時,券商又已經轉移到了次級債市場。
黑社會和華爾街券商都十分注重保密。黑手黨紀律嚴明,誰要是背叛組織,供出實情,必然要被誅殺。券商自己的事情都是忌諱莫深,即便是政府來查,他們也是堅決不吐。不錯,證券法最講披露,美國券商也講披露,但他們是要求別人披露,他們自己千方百計不肯披露,想方設法拒絕披露。券商老大不會派殺手去滅口。他們用錢封口。高管知道很多秘密,說出來肯定對公司不利。老大或其他高管被迫離職時候都會寫下一份協議,保證日后不會泄露的秘密。作為交換條件,他們走時還可以拿到數十萬美元、上千萬美元、甚至上億美元的錢。中、下級人員被裁的時候,沒有多少封口錢,因為下面的人不敢亂說。這些人是中、青年,離退休還遠。如果他們敢于去說的話,那他們在行業內便再也找不到工作了,所以他們輕易不敢開口。
券商老大與黑幫老大還有一個相似之處。教父出現的地方,一般比較混亂。亂世英雄起四方,只要是一個地方比較亂,就必然會出現老大似的人物。資本市場是一個打亂仗的地方,自然也會出現老大似的人物。
官商勾結也是一個特點。小說《教父》中的老大是收買了當地的法官,華爾街券商不屑干這種雞鳴狗盜的勾當。華爾街的券商已經把美國總統給搞定了。券商老大有的是錢,可以通過政治捐款搞定政客——還不能說是收買,但至少是和政客交上了朋友。民主黨總統候選人愛德華茲不買券商的賬,明確指出“美國1%的頂尖富人的收入比二十年前多了一倍……美國大公司鐵腕,我們的民主在其股掌之中。”愛德華茲批評的是CE0集團,而券商老大又是CEO集團中的重中之重。愛德華茲與美國老大為敵,自絕于美國最富有的勢力集團,所以他當總統的概率甚小。
有人認為“老大”是一個貶義詞。那么說券商老大像船長如何?風浪中航行,緊急情況下確實需要船長一人說了算,議而不決只會翻船。有時船長也把日常工作交給大副、二副,由他們兩個來應對困難,但到了危難之機,到了緊要關頭,船長必須親自出來掌舵。券商也一樣,每逢大事,老大必須出來領軍,老大必須敢于擔待。可是,有的時候券商老大這個船長,關鍵時刻也不在崗位上。次級債危機中貝爾斯登是重災區,可軍情十萬火急的時候,第一把手凱恩居然照常去外地度假,照常去外地參加橋牌比賽,只是通過電話不定期地遙控辦公室。
爭勇斗狠的精神,華爾街券商也有。沒有一點狠勁,那是搞不了券商的。券商就是苦干、巧干、蠻干。有條件要上,沒有條件創造條件也要上。次級債及其金融衍生產品就是典范。
糧食券商倒是不搶的,但券商老大,和他們的手下們都有一種饑餓感。按美國的說法,就是他們對錢有一種“饑餓感”。地盤券商是要搶的。不但要搶,有可能的話還要搞壟斷。華爾街券商搶不搶錢?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回答。但我以為華爾街券商有時也搶錢。華爾街券商老大脅迫央行降息,這就是搶錢,而且是明火執杖地搶錢。
要干好券商,必須有一點狠勁。當然,張牙舞爪不是最高境界。殺人不眨眼不算真英雄,殺人不見血才是高手。修煉到杜月笙這個水平,那才是殺人無聲,取貨無影。到杜月笙這個水平,不僅能做到笑里藏刀,口蜜腹劍,而且已經到了“亂云飛渡仍從容”的境界。華爾街的一些券商老大達到了這個境界。他們對待投資者表面上可以像春天一樣溫暖,但誘騙其上當時又像嚴冬一樣殘酷無情。
不過黑社會老大本領再高強,其勢力范圍也是有限的。相比之下,華爾街的老大們的能量要大得多,恨不能把全社會的資源都放到他們那里去整合,而且全社會的許多資源已經放到他們那里去整合了。他們不僅要整合美國的資源,而且要整合全世界的資源。布蘭代斯大法官指出:券商是用別人的錢來控制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