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著名政治學家、《文明的沖突》一書的作者,2008年12月24日辭世,享年81歲
瀏覽一下亨廷頓成長的經歷,不得不感嘆他確是一個神童:1946年,年僅18歲即獲耶魯大學學士學位;20歲獲得了芝加哥大學碩士學位;24歲獲得哈佛大學博士學位。1950年他開始在哈佛大學任教,年僅23歲。
塞繆爾·亨廷頓(Samuel.P.Huntington)1927年8月18日出生于紐約,年輕時就是一個喜歡標新立異的人。1959年,他與布熱津斯基一起被哈佛大學辭退,皆因其某些觀點被視做“離經叛道”。當時,哥倫比亞大學為兩人敞開了大門,于是他們一同前往任教,很快就在學術領域嶄露頭角。1962年,哈佛大學發現自己犯了一個錯誤,把兩名有才華的年輕人推出了門。為此,哈佛大學公開向兩人正式作出道歉,并歡迎他們回到哈佛。亨廷頓不計前嫌,重返故里,布熱津斯基則留在了哥倫比亞大學。此后,除了1977年和1978年在卡特政府中擔任國家安全委員會安全計劃顧問,至2007年退休,亨廷頓始終沒有離開過哈佛大學。
在哈佛的歲月里,亨廷頓曾經擔任過政治系主任、哈佛國際和地區問題研究所所長、哈佛大學阿爾伯特·魏斯赫德三世學院教授。他還是《外交政策》雜志的發起人和主編之一,以及美國政治學會會長。在長達50多年的學術生涯中,亨廷頓寫作或主編了17本著作,足跡遍布于美國政治、軍民關系、民主化、發展中國家的政治與經濟發展、世界政治中的文化因素、美國的國家認同等。
與看上去甚至有些不擅言辭的外表不同,亨廷頓的寫作每每“語出驚人”,觀點備受爭議也屬家常便飯。為此,他兩次被提名為美國國家科學院的候選人,均最終落選。在他的著作中,有三本書最引人注目,也為他帶來了最大的“惡名”。
第一本是《變化中的政治秩序》。該書出版之前,多數西方政治學家都認為民主化的關鍵是現代化,隨著經濟和社會發展,穩定的民主制會在“二戰”后的非殖民化國家中很快成長起來。對此,亨廷頓提出了相反的觀點:現代化常常帶來社會混亂,在現代化的過程中,為了創造政治改革的條件,任何能夠加強秩序的制度甚至獨裁制度,都是合法的。在中國學者眼中,這些觀點或被認為富于洞見和啟發性,殊不知在美國卻受到激烈批評,亦為亨廷頓帶來了容忍和支持獨裁制的壞名聲。
傳播更廣泛也引起最大爭論的,則是迄今已譯成39種文字出版的《文明的沖突》。20世紀90年代初“冷戰”結束后,人們開始嘗試提出各種觀察世界的新方法。觀點之一,就是弗朗西斯·福山于1992年提出的“歷史的終結”——西方自由主義獲得了普遍的勝利;另一個是由經濟學家提出的觀點,認為“華盛頓共識”將給全世界帶來和平與繁榮。而亨廷頓在他的書中提出,意識形態是理解20世紀“冷戰”的關鍵因素。在“后冷戰”世界里,普遍的和諧并不會出現,意識形態的分裂將被文化分裂所代替;文化最重要的標志是宗教,未來最危險的沖突,將發生在具有不同文明的國家和集團之間。這一“文明的沖突范式”,不僅使亨廷頓在國內遭到他所經歷過的最猛烈的抨擊,也使他受到世界各地不同種族和民族的聲討。尤其是他關于伊斯蘭的邊界是“充滿血腥的”說法,更釀成伊斯蘭世界對他的反感。
然而,“9·11”恐怖襲擊事件卻令亨廷頓名聲大震,《文明的沖突》出版五年后,驀然躍升為美國最暢銷的書。“9·11”難道竟是“文明的沖突”的象征或前奏?巧合的是,亨廷頓在事發當天早上也從波士頓機場登機,安全降落在華盛頓機場。他直接前往市中心參加一個會議,很快聽說有兩架飛機撞上了紐約世貿中心大廈。事后有采訪者問及:這是不是一場你所警告會發生的文明的沖突?你是否因此感到它證明了你的正確?亨廷頓答曰:“恐怖主義者并不代表伊斯蘭教文化,這不是一場真正的文明的沖突,它只是可能導致這樣一場沖突。”
第三本頗受爭議的書,是亨廷頓的最后一本著作《我們是誰?對美國國家認同的挑戰》。他在書中提出,美國的文明是盎格魯-撒克遜新教文化的產物;并警告說,拉丁裔的大量涌入,會造成對美國文明根基的威脅。這為亨廷頓帶來了另一惡名——頑固不化的保守主義者。 事實上,亨廷頓一生都是一個民主黨人,強烈反對新保守主義者把美國的價值和制度輸入中東的主張,并對美國在伊拉克的“帝國主義”使命持懷疑態度。
一個無可爭辯的事實是,亨廷頓始終處于學術爭論漩渦的中心,他所提出的概念和觀點也無不成為流行話語。國際關系理論界承認,有兩個“非嫡系”的理論家目前掌握著這一領域的話語權,即亨廷頓與福山;比較政治學的經典教科書也指出,在20世紀將近結束時,有兩個人為此領域貢獻了新的思想,亦即亨廷頓與福山——他們的理論爭論的焦點,是對文化的不同看法。也許正因如此,盡管亨廷頓生前遭到如此之多的抨擊,在他去世時,人們仍稱其為“上半個世紀美國知識生活中的巨匠之一”。■
作者為中國社會科學院美國研究所政治室主任、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