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個德國軍官的日記中有這么一段話:“這里的森林里,沼澤里,到處都是復仇者的身影……真糟糕,我再也不想碰到類似的事了。我不能和幽靈作戰。現在我正在寫日記,恐懼地看著太陽落下……黑夜來臨了,我覺得好像從黑暗中聽到了什么,一些陰影正向我們逼近,可怕的恐怖正包圍著我……”
是的,在遼闊的蘇維埃土地上,蘇聯游擊隊就猶如一群神出鬼沒的幽靈不斷給德寇制造著恐慌。他們炸鐵路,炸橋梁,抓俘虜,每每讓看似強大的德國人疲于奔命,顧此失彼。在整整四年的衛國戰爭里,雙方斗智斗勇,你爭我奪,上演了一幕幕驚心動魄,氣壯山河的戰斗故事。
夜襲波戈列察鎮
波戈列察鎮坐落在烏克蘭草原上,一條公路通過鎮中心。這里駐扎著德軍警備隊,還屯集了許多從周邊農莊搶來的糧食和牲畜。1942年冬的一天深夜,游擊隊員德米特里·奧古爾卓夫所在的游擊支隊決定端掉這個德軍的據點,以下便是他回憶錄中的內容。
這一次我和波布特連科、雅列明科、爾凡諾夫分在一個隊里。這雖然不是我第一次參加戰斗,但依然能感覺到無處不在的緊張氣氛。大家不停地看著自己的手表,但每個人的表都走得不一樣,我們決定拿爾凡諾夫的表來校準。此時離發信號還有幾分鐘時間。
我們眼前的這座鎮子看上去十分的平靜。一座大房子高高聳立在鎮子的中央,上空還繚繞著帶有火星的煙霧。這是敵人的司令部,也是我們這次襲擊行動的主要目標。
攻擊時間到了!爾凡諾夫扣動了信號槍的扳機。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信號槍竟然在如此緊要的關頭啞火了。而與此同時,在村子中心卻響起了敲打鋼軌的聲音。
“警報,有人放警報,這些混賬!”波布特連科抑制不住心頭的激動,從掩蔽所里跳了出去。我也算是眼疾手快,急忙扯住他的皮大衣,將他又拉了回來。
接著,從鎮子里又傳來了第二下、第三下鋼軌聲……,但還是沒有聽到槍響。事后我們才明白,其實那根本就不是什么警報,只不過是守夜的德國人在報時罷了。
機敏的爾凡諾夫用全力扳動了信號槍的撞針,綠色的火光帶著絲絲聲和爆裂聲瞬間飛入了高空。幾秒鐘后,鎮子里的傳出了越來越密集的槍聲。
我們看到十幾個驚恐萬分的家伙直對著我們沖來,嘴里還喊著兩個詞兒:“俄國游擊隊,俄國,俄國游擊隊!”這也是我們在之后的幾年中經常聽到的聲音;不一會,這批德國人就被我們殺得片甲不留。
我們繼續向前沖,突然看見一個女孩子站在臺階上,整個兒身子給大火照耀著。
哎呦,這不是加麗雅嗎?她也認出了我。
“加麗雅,”我對她喊道。“走開,去躲起來吧!”
她向我轉過臉來笑著對我說:“這兒已經沒德國人了。”
“喂,你所說的有漂亮手提箱的德國軍官在哪里呀?”諾維科夫向加麗雅問道。
我們沿街仔細搜尋著那些橫七豎八的尸體。
突然,加麗雅高聲叫道:“就是他,幫我—下!”她一邊喊,一邊自己設法從一個棕色頭發、身材粗笨的尸體下拉出一只手提箱來。
這是一只鋁質的大手提箱,上面有捷克斯洛伐克的商標。巴拉貝像開食品罐頭似的用刺刀把箱子打開了'里面整整齊齊地疊放著俄羅斯羔皮、表,甚至還有絲織物和內衣。
游擊隊員和村民從四面八方聚攏過來。雅列明科跑上一所農舍的臺階,在眾人面前把手提箱里面的東西都倒了出來。
“瞧呀,這就是德國佬想要的東西!”
游擊隊員們哄堂大笑起來。
我們帶著戰利品來到了村外半公里的田野里。大家互相擁抱道賀,爭先恐后地講述著剛才的戰斗故事,甚至連呻吟著的傷員們也使勁想說些什么。
這一次夜襲我們戰果頗豐,德國人的彈藥庫、汽油庫,物品和糧食倉庫悉數被我們炸毀,此外我們還擊毀了兩門大炮、九輛汽車、十八輛摩托車,擊斃了一百多名德國人,而游擊隊方面僅僅有三名游擊隊員受傷。
鐵道線上的較量
破壞交通一直是衛國戰爭期間蘇聯游擊隊的主要任務。游擊隊的襲擊防不勝防,給德軍的運輸線造成了巨大的損失。為此德國人絞盡腦汁,想出了各種預防措施。但結果往往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每當新的反制措施出現后不久,游擊隊總會想出更加高明的辦法加以應對。
自1941年成立起來,巴利茨基游擊大隊就一直在布列斯特一平斯克和布列斯特一科維里的鐵道線上執行襲擊軍列的任務。由于條件簡陋,游擊隊們最初布置在鐵道上的地雷都是臨時鋪設的。這種方式危險性極大,而且火車司機看到有人在軌道上,可以立刻剎車。1942年底,游擊隊得到了由后方空投來的新式定時地雷。這種定時地雷使用起來非常方便,隨時都可以鋪設,一旦鋪設完畢,鋪雷手便可離開,大大降低了任務的危險性。
裝備了新式地雷的游擊隊越戰越勇,德軍被擊毀的軍列也逐漸增多。為了防止類似事件的再次發生,德國人有時會在機車前面掛一輛裝著石頭或沙子的敞車提前引爆地雷,有時會把白粉染在鐵路道渣的上面等。但在機智勇敢的游擊隊員面前,這些雕蟲小技都被一一化解。
在各種辦法都無果而終后,德軍護路隊開始大量使用受過地雷探測訓練的軍犬。起初,這種辦法非常有效,不但遇襲的軍列有所減少,游擊隊布雷的次數也大大下降了。但很快,游擊隊員們就想出了相應的對策。為了干擾軍犬的嗅覺,他們在埋雷的同時會撒上一些鼻煙。由于鼻煙的數量不夠用,不久后,游擊隊又改用炸藥粉末。嗅覺紊亂的德國軍犬一時間沒了方向,開始像無頭蒼蠅一樣四處亂逛。暴跳如雷的德國人用皮鞭子使勁地抽打著自己的軍犬,但始終無法理解究竟發生了什么。
為了保證運輸網絡暢通無阻,德軍開始不斷地調兵遣將,加大鐵路線的保衛力度。但每次增兵之后,機動靈活的蘇聯游擊隊還是能夠輕而易舉地找到對手防御的薄弱環節。
一次,游擊隊員在盧科夫與柳勃利諾之間的鐵道區段上埋設的地雷炸翻了一輛德國軍列。惱羞成怒的德軍當即槍斃了負責看守鐵路的人,并加派了一支由波蘭人組成的警衛隊。可沒過多久,就發生了第二列火車被炸出軌的事故。于是,德國人干脆派駐了自己的士兵進行把守。但不久后,又有兩列火車被炸。德國人無奈之下,只能征調了一隊精銳的黨衛軍執行守衛任務。不過這一措施依然無濟于事。無計可施的德國人只能把這個區段完全用鐵絲網圍起來,但結果還不夠理想。
抓舌頭
三輛馬車緩緩地走在從若諾到卡斯特普的大路上。坐在第一輛馬車上的一名德國軍官腰板挺得筆直,不時地用輕蔑的表情打量著周圍的人。與第一輛車相比,后面兩輛車上的人就歡騰多了,唱歌的唱歌,抽煙的抽煙,好不熱鬧。這幅場景在戰爭期間實在是太常見了。看到的人都清楚,這不過是德國人帶著一幫醉醺醺的偽警察下鄉搶糧而已。
一輛漂亮大轎車從遠處緩緩駛來。第一輛馬車上的軍官警覺地向四周望了。下,然后舉起了手。剛才還在嬉笑打鬧的警察頓時安靜了下來。轎車越開越近了,就在轎車駛過馬車的時候,一名警察突然跳下馬車,順手往車上扔了一顆手榴彈。隨著一聲巨響,這輛歐寶元帥牌轎車被炸翻到了路邊。
由于爆炸威力不大,兩個德國人看來都沒怎么受傷。
“先生們不要驚慌。我是渥麥希特的保羅茲波特上尉。你們是誰?”德國軍官彬彬有禮地問道。
那個年紀大點胖胖的紅頭發德國人回答道:“我是漢恩,軍需部門主管,這位是帝國通信專家基爾瑞斯,他剛從柏林來。”
“很高興認識你們,你的車遇到地雷了,來我們的馬車坐吧。”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漢恩怒氣沖沖地問道。
話音剛落,幾個警察就撲上來把他們塞進了馬車。
這是一次精心策劃的抓捕行動,策劃者正是剛才那位德國軍官——游擊隊員尼古拉·庫茲涅茲索夫。
庫茲涅茲索夫出生在烏拉爾地區,他能說一口極其流利的德語,不久前剛從后方空投到這里,加入了這支麥德菲德夫領導的200多人的游擊隊。沒多久,大家就發現了他的語言天賦。他剛來的時候一句烏克蘭語都不會說,在和當地老鄉嘮了幾次嗑后,就開始哼哼烏克蘭民歌了。沒過多久,所有的當地老鄉們都認為他就是烏克蘭人。當游擊隊轉移到渡利的時候,他說的波蘭語比波利當地人還好。更神的是他還會學各種方言,他可以惟妙惟肖地學一個德國人說俄語或者一個烏克蘭人說波蘭語。
游擊隊把所有的審俘任務都交給了他,想讓他多了解一些德軍情報。但他總是說那些人其實沒什么用,除了希特勒是元首以外什么都不知道。每當游擊隊長麥德菲德夫問他究竟要抓什么樣的人時,他總是回答:“別急,讓我多練練,我自己知道抓誰有用。”
“嗨,你們好啊。”,庫茲涅茲索夫對兩位依然蒙在鼓里的德國人說道。
“請告訴我們到底怎么回事啊?我們在哪里啊?”
“你們在蘇維埃游擊隊的基地里。”
“你一個德軍軍官怎么會在敵人的基地里啊?”。
“嗯,我覺得貌似希特勒正將德國引向災難,所以我要拯救他。于是我自愿加入俄國人這一邊。你們也跟我干吧。”
兩個德國人沒堅持多久就把什么都招了。游擊隊員還從瑞斯帶的包里發現了大量有價值的情報,并用電臺向莫斯科做了報告。
尼考拉杰恩納村之戰
雖然,蘇聯游擊隊攪得德國人寢食難安,雞犬不寧。但由于是在敵占區作戰,游擊隊的生存環境極為險惡。如果不幸遇到德國人的奸細,甚至整支部隊都有可能陷入絕境。
1943年5月,連續作戰多日,早已疲憊不堪的烏克蘭普羅慶柯游擊隊悄悄進入尼考拉杰恩納村進行休整。戰士們實在是太累了,不少人匆匆吃過幾個燒土豆,就抱著武器倒頭便睡。
拂曉時分,一聲清脆的槍響打破了黎明前的寂靜。原來,在得到奸細的密報后,德國人連夜派兵,悄悄地包圍了尼考拉杰恩納村。隨著一連串的槍響,瘋狂的德軍像一群惡狼—樣撲了過來,瞬間將游擊隊的駐地攔腰截斷。從睡夢中,驚醒的隊長普羅慶一邊抓起沖鋒槍向德軍猛烈射擊,一邊指揮戰士們牢牢把持住巷口的幾個有利地形。
雖然第一次沖鋒被游擊隊打退,但不肯善罷甘休的德軍又發起了第二輪、第三輪沖鋒。瞬間,陣地上塵土飛揚,磚瓦橫飛。事到如今已無突圍的可能,只有與敵決一死戰。普羅慶柯果斷地命令戰士們上好刺刀,當德軍沖到面前時,他和戰士們高呼著“烏拉!”縱身躍起,與德軍展開了殊死肉搏。然而,由于敵我力量相差過于懸殊,倒下的游擊隊員越來越多,抵抗也逐漸變弱。
“快投降吧”,一名偽警聲嘶力竭地干嚎著。
“叭!”身負重傷的政治副隊長波布特連科一槍撂倒了這個家伙。
天色漸漸的亮了,村子里稀疏的槍聲也停了下來。德國人龜縮著脖子,反復搜索著全村。幾名被搜出來的身負重傷的游擊隊員寧死不屈,被喪心病狂的德軍反綁雙手,扔入火堆活活燒死。
幾天后,回到尼考拉杰恩納村的村民們驚訝地發現,竟然沒有一具游擊隊員的尸體是完整的。普羅慶柯的遺體已經面目全非,另一名游擊隊員爾凡諾夫全身燒焦,只剩下一只穿著皮靴的腳尚可辯認。村民們眼含著熱淚,強壓著心頭的怒火,默默埋葬了烈士們的遺體。